李鸿章慢慢的睁开了眼,他似乎都没有把这两个左膀右臂的话听进去,“慰亭毛病也有,见识也有,对他的话要听,又不可全听。”
张佩伦疑惑的说道:“那中堂的意思是……”
李鸿章点点头,“兵要派,但不必太多,能对付他四百人足矣。”
李鸿章的意思倒是和中枢的没什么两样,盛宣怀看了张佩伦一眼说道,“如果真如慰亭所说,日本四百人后面恐有大部队紧随,我们派少了恐怕无济于事吧?”
李鸿章微微沉思,随即摆了摆手,“这你就不知道了,日本国体制与我不同,像大举出兵这种大事,一定要经过国会批准。但据我所知,伊藤内阁和国会严重对立,在野党六派攻击政府极其激烈,而且他们的国民经济也承受不了,出兵的事肯定得不到国会的批准。”
“那我们朝廷的意思呢?”
“我已请了谕旨,上折说明,着直隶提督叶志超,太原镇总兵聂士成,率团练一千五百名,赴朝戡乱。一旦内乱平息,即刻撤军回国。”李鸿章这时候倒也还不把日本人的活动放在心上,“袁世凯那里也有些人,端郡王也在,他虽然有些纨绔,但是手里是有些力气的,这三番人马合力,就能够把叛乱赶紧的平掉,到时候咱们就马上回国,不给日本人有机会钻空子。”
“伍廷芳那里,”李鸿章对着张佩伦说道,“发电报去,要求他即刻对着日本外务省发出声明,表明咱们的谴责之意,真真是开玩笑,国家大事,对外宣称的事儿,怎么说改就改,日本人还号称亚洲最为文明之国,这文明,都文到狗肚子上去了?”
底下的人哄堂大笑,“中堂大人,”直隶提督叶志超抱拳行礼,“标下一定在朝鲜,好好的把这些人收拾一般,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文明。”
“也别大意了,”李鸿章点点头说道,“朝鲜的事儿,算不得什么,但若是以为这去了朝鲜,就是为了镇压东学党叛乱么,那就是错了,朝鲜事务的背后,归根结底还是中日两国的事务,和朝鲜,”李鸿章摇了摇手里的烟斗,“那是没多少关系的,若是忘了日本这身后的狼,那就是要吃亏的,你去了朝鲜,凡事多和袁世凯商量着办,他久在朝鲜,知道许多事儿。”
叶志超很不以为然,论起来,袁世凯可是外围的外围,那里比得上自己是李鸿章嫡系之中的嫡系,他又是新军出身,也是以前淮军的旧部,这渊源可是比那个不知道什么辈分的袁世凯深多了,但是李鸿章如此说,他也不好意思反驳,只是唯唯,“中堂大人,若是担心日本人捣鬼,咱们为何不先下手为强,先把朝鲜的日本人都赶出去再说就是了!”
“寻常的时候倒也罢了,可这事儿,就没有这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李鸿章叹道,“以往还要考虑别的,今年更是要注意,今个是老佛爷的六旬大寿,什么闹纷争的事儿,都不能够办,朝廷大典在即,凡事要稳,不能够惹事。”
李鸿章吩咐完毕,挥挥手,让众人都散了,只留下张佩伦和盛宣怀二人,张佩伦果然已经扶正,成了天津布政使,正把子负责后勤之事,脸上的得色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的,他跟在李鸿章的后头,“日本人派了人,朝鲜那边,可是还要多注意一点。”
李鸿章点了点头,坐在了沙发上,“户部的拨款就要到了,你先给袁世凯一半,一半的银子里头,军械弹药大炮等,就在保定军械制造厂提取折合进去,总不能让他委屈了,其余的,也分批次给叶志超预备着,一起带到朝鲜去。”
“这个翁同龢,”李鸿章有些疑惑,“今个怎么这么好说话起来,素日里我北洋若是想要多一分银子用一用,他必然都是不肯的,这一次,一下就拨款下来了。”
李鸿章有些奇怪,倒也不放在心上,他素来是有两个口子可以花钱的,一个是户部拨款,另外一个部分就是地方自筹,地方自筹又分为地方的财政以及盛宣怀主持直隶洋务赚来的银子,张佩伦笑道,“中堂执掌北洋多年,这几年可是为朝廷省下不少银子了,翁常熟以前不知道,如今当家了,难道还不知道这柴米油盐多贵吗?”
“也是有这个道理的。”李鸿章翘起了二郎腿,“这笔钱来了倒是也有个激励的作用。”
盛宣怀说道,“日本驻天津领事已经登门拜访过了,说是抗议此事。”
“抗议没有用,”李鸿章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斗,“你接待一番也就是了,若是这外交的交涉有用,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儿闹出来了。”李鸿章不耐烦的说道,“明明是狼子野心,却还表现出这样一幅文明国家的嘴脸出来,可笑,又可恨啊!”
管家李三上前,示意有事禀告,他从袖子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李鸿章,李鸿章看了一眼,脸色大变,也不知道是如何,脸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盛宣怀见状连忙问道:“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李鸿章看了张佩伦一眼,摇了摇头,“京中来电报,言明,今个上午,皇上下旨,册封小女菊耦为妃,迎入宫中了。”
“啊!”盛宣怀闻言大喜,起身连忙行礼,“恭喜中堂贺喜中堂,”他这个时候心里头明镜似的,清楚极了,翁同龢那个抠门鬼,为何突然这样的大方,无非也只是看在皇帝的份上才有这样痛痛快快的给钱。“有了这样外戚的身份,中堂大人再也无需和往日一样,忧谗畏讥了。”
李鸿章点点头,“这也是了却我的一番心事,菊耦在京中寓居,终身大事没有解决了,我心里头总是不安定,虽然皇家并非什么好去处,后宫之中也是纠纷颇多,但多少也是个归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