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仅仅是骑虎难下,更是国家对外战略血淋漓的教训,你当沙皇不想关上门专心致志发展内政,十年生聚之后再出马争霸天下?非不愿,实不能也。日后的克格勃大帝亦是如此,国力衰退之后,若不再强硬一些对外,只怕转眼之间,颜色革命就要革到俄罗斯的头上来了。
昔日太祖皇帝不是先战朝鲜,再战印度,又战珍宝岛,把一些窥视中华的敌对分子彻底打服,让他们清楚明白与中国开战的严重后果,焉能有后世这样相对平稳的国际环境?要知道这个时代,弱肉强食实在是各国奉行的真理,翻脸无情,朝秦暮楚乃是常理,想这英国身为天下第一强国,行事准则总是要一点脸面的,可在一战之中还是毫不留情的抛弃了最为亲近的德国,究其原因,无他,利益二字罢了。
“还有,我也怕时间来不及!”
“这是什么意思?”恭亲王疑惑的问道,“太后行事这些年急切了许多,八旗改革之事也需从长计较,何须如此匆匆?”
只怕你不懂,慈禧太后微微摇头,“还是那句话,时不我待,如今法国人既然已经逼上门来了,就不能坐视之,我们洋务时间尚短,但是法国人自从败给德国人,复兴之日也是尚短,等到他得了越南之地,吸血自贡,强弱之势必然逆转,到时候只怕这相持之力也是做不到了。”
恭亲王默然,“这绝非是善事,朝野都云法国人屡次败于黑旗军之手,军力不过尔尔,可黑旗军是占了一个偷袭之功,才有如今的战事,山西城一战就看的很明白了,法国人的威势厉害的紧,我担忧着不仅是黑旗军,只怕是两广团练都无法抵抗之,所以才下了这个不得挑衅的命令,”他还是觉得法国人是无法战争的,“昔日八里桥之战,也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才有这样的胜利,况且那一胜,如今看来算不得什么。”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八里桥一胜,可以说是在民心上给恭亲王的执政带来了极大的利益,对外打败了洋人,这样的政绩足可以替换掉肃顺等人,没想到恭亲王现在说那都算不得什么了,不过太后还是耐心继续说道,“北海大胜,可见我们和洋人之间打仗不再是和以前一样不堪一击了,再者这团练不成,十二镇新军训练日久,自然也要拉出来练一练,”慈禧太后的眼中闪着闪亮的光芒,“六爷,越南的藩属地位,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的,德国,奥国,美国都已经和郭嵩焘说妥当,有关越南问题会坚决支持我们的意见,这样一来,法国人首先就是说不响亮话儿,咱们气势上就占先了,张佩伦虽然是书生之见,但是他的有些建议倒也靠谱,我们离着越南近,法国人离着越南远,这就是最大的优势。”
“南洋水师不足以应对法国舰队。”
“南洋不足以,还有北洋。”
“北洋需要防备俄罗斯,更要拱卫京畿,”恭亲王摇摇头,“一千个越南可以都尽数失去,京畿大沽口海外不可再用任何失陷的可能危险性存在,国门若是再度有失,必然天下动荡,到时候别说是藩属,就是这三十多个省份也只怕难以保全。”
这话自然是没错,只是把北洋水师当成是看守国门的,未免大材小用,慈禧太后摇头,“若是这么几万万的银子砸下去,水师只能困守渤海湾,未免实在是浪费,花那个银子来拱卫京畿,还不如多造炮台,何况六爷你所说的两广团练不足以用,我却是不以为然,曾国荃把他的团练训练的不错,就算不敌法国军队,但也绝不会和旧日的八旗绿营一样一溃千里,这里头还有笔墨官司可打呢,法国人越过他自己定下来的红河,进攻红河北岸,如今是最好的机会,他们落了口实,不宣而战,理屈在法人一方,只要是团练和法国人相持在北宁城,那么我们只要派出新军南下,片刻就可以解放北圻克复北圻!怎么样?六爷,最次最次也要保住顺化城之北越南国土,如此一来,藩属自然会心悦诚服,感我天威,打理好了周围,才可以专心发展内政,六爷,你以为如何?”
恭亲王抬起头,看着慈禧太后热烈的眼光,“太后以为团练可以挡住法军吗?”
慈禧太后脸上自信的笑容消退无踪,她收敛了激动的神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团练不见得挡得住,新军成色如何也是难以评价,”恭亲王冷漠的说道,“北海大胜,胜的也只是俄罗斯地方总督的的兵丁,除此之外,只是在国内平叛,叛乱和正规军队之区别之大,可比昔日平定洪杨之乱的八旗和团练,黑旗军的样子大家伙都瞧见了,偷袭得功,正面对战不敌法人。团练若是抵挡不住,若是新军再挡不住?到时候可如何收场?二十年洋务新政,不可为一区区越南而捅破这层老虎皮!若是真堪战倒也罢了,可若是不敌法军,这洋务新政,必然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尽数推翻,并藉此发难,对洋务新政全盘否定,如此一想,代价委实太大了,需小心谨慎,不能对法过于强硬。”
慈禧太后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所谓全盘否定,自然是恭亲王怕担心一旦失败,他秉政的名分就会消失,他的政敌就会抓住这个把柄来让恭亲王下野,可能恭亲王还觉得,他的政敌里面,包含了就坐在对面的自己。
话到这个程度,自然也不用再说什么了,八旗的事情恭亲王早已摆明态度,不能接受他们的乱改,今日更是不用再说了,慈禧太后站了起来,“湖南人有一句土话,我倒是听进了耳朵,这句话叫做‘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不敢说有多少胜算,但是如果新军是老虎皮,我宁愿让法国人趁早把这个空壳子的老虎皮给撕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