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很,好的很,”恭亲王恨声说道,“这些人,看来很喜欢为国分忧啊,佩蘅公,你的户部,如今是不拿银子出来也不成了。”
“是这个道理啊,这明显是红果果的打中枢的脸面,为了这个钱的事情,我已经被曾老九弹劾的灰头土脸的,我咬着牙这才坚持说户部没钱,除非地方自筹,否则没有多余的款项,两广的团练还有那个公会的人来买单,可这云贵和四川的团练可以说是要寸步难行,四川总督丁宝桢上折子说:‘军需颇重,措办为难。’这四川不过是出了两千人而已,就已经如此喊穷了,这些商人们,是要把咱们逼死了!”
这明显是要把朝廷架在火上烤,地方士绅是如此的忠心为国,而军机处和户部却是如此的抠门,若不是存着不想看到团练打胜仗,为什么要把银子扣得那么紧?这难免会有资敌之嫌。这就让户部很为难了,若是不给钱,就是不想为越南出头,若这个时候给钱,那么之前所谓的户部没有银子就是骗人的假话,可按照宝鋆的估算,如今若是能给,倒是能各处挤一点银子出来,但凡事也要长远的来看,若是真的要这些团练们兵粮充足,声势高昂,必然要和法国人闹出一个无法挽回的局面,到那个时候,兵衅一开,洋税厘金,立形短绌;而各省军需,刻不容缓。就是很难为的局面了。
说到底还是怪胡雪岩太高调,佛山煤铁公会捐了那么多银子,论起原因倒也恰当,北越的煤铁矿对于佛山公会来说,不可或缺,可这个胡雪岩为何要如此的高调?这越南之事和他毫无关系,捐款就捐了,还要在报纸上长篇大论,就算是做广告也不是这样做的。
“只怕是不会没有关系!”李鸿藻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对着边上的翁同龢说道,“叔平,你看这个胡雪岩,是什么个意思。”
“第一个自然是有做广告的意思在内,”翁同龢捻须笑道,他留着一把蓬松飘逸的长胡子,被世人称为今之美髯公,他素日也十分珍爱,要专人来保养这美髯,“他办了这个蚕丝公会,名声虽大,可还没有到北边和南边去,只是在江浙两江一带,如今这样上了大清日报,就等于做了一个极大的宣传,不仅军民都知道了,而且这同行之间听到这个胡雪岩,自然也要树一个大拇指,赞一声义商。”
“这是他在商言商,倒也不算错,只是这样也太高调了,不符合圣人的中庸之道,锋芒毕露,日后必有波折。”李鸿藻摇摇头说道。
翁同龢眼神一闪,觉得有些不以为然,“胡雪岩脑子够用,先是搭上了左宗棠,如今似乎宝配蘅也和他很是熟络,旧日这蚕丝商行成立的时候,户部给了极大的方便,胡雪岩此人性子就是高调的紧,昔日这商行成立,上海哪里是见惯了市面的,还是被其的大手笔震动不已,我的老家常熟都听了轰动的故事,他原本也有这样嚣张的资本,得了左宗棠和恭亲王的垂青,这兴旺发达是少不了的,这一招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
“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呢?”李鸿藻问道,“第二是为了什么?”
“只怕是存了为左宗棠张目的意思,砚斋公,”翁同龢叫着李鸿藻的号,“这个左季高虽然到了南边去了,可他的话语权还是在的,要知道,他左季高是一力主战的。”
“难道,”李鸿藻捻须沉思,“这个胡雪岩是代这左季高说话吗?”
“虽不中,亦不远也,”今天两个人是难得的休沐,一同到了翁同龢的府中小憩,翁同龢父子尚书,世代为宦,家中又是常熟的富户,家中修整的十分雅致古朴,富贵而不浮躁,两个人坐在一株亭亭如盖的大樟树下对弈,身后各自有一个十多岁的丫鬟在扇扇子,两个人都是道德君子,就是在这秋老虎还肆虐的时候依然是衣衫整齐,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但是两个人动也不动,只是谈着这些政事,“但是如今来说,和咱们并没有坏处。”
“我们当然是要主战的,洋务党人,一味的委曲求全,在洋人面前丢了大面子,却不知,咱们这样的上国,最最紧要的就是面子,若是失了面子,这礼仪道德就无处谈起,”李鸿藻接过了丫鬟手里的手巾,擦了擦脸上的细汗,“恭亲王等人一味着说打仗要花银子,会死人,哼,我大清,如此泱泱大国,怎么会缺银子,更不会缺效死的大头兵。”
“那如今咱们和左季高可是站在一块了。”翁同龢打了个眼,提了李鸿藻三四个黑子,笑道,“那砚斋公预备着怎么做?”
“弹劾之类的事儿,以往多了没用,但是如今不同了,有义商踊跃捐献,但是户部反而不给银子,那么太后她老人家心里必然会有想法,太后为人是很干脆利落的,那么自然呢就要发作出来,我们不妨也帮一帮这个宝佩蘅,让他如何在太后面前吃瘪。”
“宝佩蘅此人,把户部管的严严实实的,之前我在户部当差,竟然是一点也插不进去,我是好脾气的,如今这个阎敬铭在户部,倒是也没让宝鋆太好过,他的脾气,砚斋公是知道的,谁来也不低头,如今这户部一言堂的架势才被打散了一些。”
“弹劾之事倒也简单,只是单单这个怕没什么用,”李鸿藻摇摇头不甚满意,他们反制的手段到底比较少,无非是组织一些清流的御史翰林给事中等上折子弹劾,别的指望一概都谈不上,“还要想别的法子才好。”
“倒也是有法子,”翁同龢微笑的说道,“只是怕砚斋公不敢揽事上身。”
“什么事儿?”李鸿藻挑眉问道,“叔平却是把我看轻了,没有事儿,是老夫不敢去做的。”
“八旗改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