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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北地风云(十)

作者:面条2008 字数:8279 更新:2023-01-28 08:36:56

光绪二十二年的夏天,北地的形势用风云变幻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正定拳民暴乱,塘沽拳民暴乱,沧州拳民暴乱,兖州拳民暴乱…几乎是一夜之间,直隶、山东等地拳民相继暴乱,势头所及如野火燎原,将整个北地搅得是一塌糊涂。光是洋人教堂就烧了四座,杀死洋人传教士9人,其中还包括一名英国医生,其余教民的伤亡不计其数,一时根本无法详细统计。

紧接着便是西方各国联合发出照会,开出的条件一大堆,又是驻兵直隶山东,又是赔偿,并威胁将出兵进行武力干涉,据说已经有德法两国的三艘军舰,开到了大沽口外虎视眈眈。

而身处津门的皇上这边,虽然没有对西方各国的武力威胁做出让步,朝廷也暂时没有与各国公使进行交涉,但是皇上在拳民暴乱的第二日,便立刻免去了山东巡抚毓闲的官职,以直隶按察使徐世昌为山东巡抚,并调集重兵围剿直隶山东的拳民暴乱,皇上对于此次拳民暴乱的态度那便已经是再分明不过了。

消息传到京城,朝野内外骤然间便炸开了锅。各色人等的目光,各种各样的心思盘算,都像是被北地拳民的这把熊熊大火点燃了一般,混杂在风云变幻的喧嚣和混乱当中,如同暴风雨的前夜,乌云密布,随时随地,都会有一声惊雷乍起。

"大家伙听说没有,这次直隶、山东境内的拳民那可真是铺天盖地,怕不下有几十万人,那阵仗,多少年没见着了。一个个辫子上面都结着化了符的黄穗子,子弹打在身上连疤痕都没有,还有那练红灯照的大姑娘,听说扇子一扇,子弹都得绕着走,光是直隶,据说就杀了好几百个洋鬼子…"

茶馆里面,这些天里都是满满当当坐满了客,这但凡一说到拳民烧香起坛的事情,当中一个个都是听得聚精会神,连跑堂的伙计也忘记着给大家伙续水了,拎着大茶壶一脸迷糊的站在一边。

"嗨,我说五爷你就瞎掰豁吧,这子弹会绕着人走,打死我都不相信,都是些天桥混饭吃的把式,糊弄人的!还有这说到杀洋鬼子,朝廷的邸报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这次拳民暴乱总共也就杀了9个洋鬼子,烧了4座教堂,哪有你老说得那么玄乎?…"

"可不,我这可是从军机处小章京那里透出来的确实消息,和大清邸报上面说的一样,这次直隶山东拳民起事,洋鬼子的死伤并不算重,倒是被那些个拳民称做什么二毛子、三毛子的死伤严重,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准数…"

被人叫作五爷的这下脸面上便有点挂不住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冲着人群当中便嚷嚷道,"甭管怎么说,这杀洋鬼子的事情,五爷我就第一个竖大拇哥,招呼一句,是条汉子!这洋人欺负咱大清多少年了,大家伙说说看,就眼皮底下这座北京城,当年都被洋鬼子占了去,一把火把圆明园烧成了灰,多好的园子啊!那气派,咱就不说里面的藏着的奇珍异宝,就说园子里的木料,那可都是从南洋运回来的,几个人都抱不过来,照我说,这洋鬼子该杀,杀得好!"

五爷的话音刚落,这茶馆里面便是一片哄然叫好声,京城百姓,对这烧香起坛的拳民没有什么观感,也谈不上好恶,可只要一说到洋鬼子,那可几乎个个都是厌恶中带着无奈,巴不得有朝一日把洋鬼子全都赶出大清去,那才叫解气痛快!

人群吵嚷了半天,争相过着杀洋鬼子的嘴劲,冷不丁的人群当中又冒出个声音。

"要说这起坛烧香的拳民杀洋鬼子倒也不假,可既然是杀洋鬼子保咱大清的江山社稷,为啥皇上还要下旨意剿灭呢?听说山东巡抚毓闲都为此吃了挂落,被免去官职押解进京。大家伙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人群当中的吵嚷声渐渐平息下来,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的茫然,过了片刻人群当中有人说道。

"我倒是也听到些说法,据说这烧香起坛的拳民,把洋鬼子一律称为大毛子,信洋教的教民称为二毛子,通洋学懂洋语用洋货的依次被称为三毛子、四毛子一直到十毛子。这次直隶山东拳民起事,拳民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所过之处家里有洋火的洋货的,反正只要沾上洋字,当时便砸得稀烂,连房子也烧成了灰,这还算好的,我隔壁有家人的亲戚就在山东那边,据说年前从京城带回盏洋人的煤油灯,结果这次一家人都给活活烧死在里面,造孽啊…你说这杀洋人就杀洋人,拿老百姓使气算什么英雄好汉?朝廷就该着派兵剿灭"

"话也不能这么说,要说这拳民的阵势是有点过,可那些个信洋教的教民就是好东西?还有这洋货,咱大清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要,偏着去眼巴巴望着洋人的玩意,这不就是和洋人串通一气吗?"

"用洋货就是和洋人串通一气,你擦亮眼睛瞧瞧,别的咱们今日也不说,就说这洋布,如今这朝廷里的官员,做生意的商人,有谁身上穿得不是洋人机器织出来的洋布?你能说这满朝的官员天下的商人,都是和洋人串通一气了?"

哗啦啦一下子,人群当中当时便拍桌子瞪眼,吵得个一塌糊涂,慌得茶馆掌柜的不住的两边劝架,偷偷还把跑堂的伙计叫到一边叮嘱几句。

"看紧了些,别叫摔了东西,他妈的这都吵什么吵啊,可不是闲得慌吗?…"

…

庆亲王府

刚过掌灯时分,这几日称病在家的庆王奕劻,便让下人在花厅内摆上酒菜,独自一人品酒赏月,颇有些闲情雅致的样子。

不过这奕劻心里,可就没有外表这么轻松自在了。

这些日子,从直隶山东再到京城,那可真是风潮涌动,就跟深秋时节京城里面刮的风沙一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尤其是这京城里面,那一个闹腾劲,简直乱得没话说。

从皇上下旨调兵平息拳民暴乱的消息传来,这满朝官员的吵闹就没有停歇过。有赞成皇上平息叛乱的,也有高声反对,说拳民都是保大清江山社稷的义民,声言皇上绝不能对洋人妥协退让的。这两拨人闹得是不可开交,见面就掐架,再不就是可着劲的上折子,各说各的道理,偏巧这个时候皇上又在津门,剩下一个奕劻维持朝廷的大局,可这样一个局面,奕劻自己都是两眼一抹黑,这情形他自己能维持的了吗?

眼前这个局面,一个拳民一个洋人,已经够让人烦心的了,再加上这股子风潮里面涌动出的不一样的味道,这些日子奕劻是翻来覆去就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隐隐中觉着总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眼见着徐桐、载勋等人在这股风潮中上蹿下跳,前几日还鼓捣着要等毓闲押解回京的时候,就在城门口的地方摆上一座席面给毓闲接风?这哪是给毓闲接风,这不是扯疯吗!摆明车马要跟皇上对着干?

奕劻于是干脆称病在家,将朝廷的局面甩手交给翁同龢去维持。他可不是傻子,眼目下看着太后躲进园子里面看戏,礼亲王世铎也躲到府里看戏,就剩下自己硬撑着装点门面,这点分寸火候心中也是有数的很。既然是门面,那自然是万事不出头,出头必挨刀。宁肯被人背后看成摆设,也不趟朝局这趟浑水,谁他妈爱管谁管去!…

正一个人喝着闷酒,忽然听到园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眼望去,原来是自己那位最近回京述职的女婿恩铭,从池塘那边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

"岳丈大人好雅兴哦,一个人在月光底下就喝起来了…"恩铭呵呵笑着,给奕劻施了一礼,便撩起衣摆坐到奕劻下首。

"你过来的正好,我刚刚还正准备着人叫你。"奕劻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脸的深沉。"恩铭,你吏部的差事交卸的差不多后,就赶紧着回你山西按察使任上去,别挤在京城里面扎眼,没看见如今风大云黑,指不定这京城里面就有一场暴雨倾盆…"

"岳丈大人也瞧着这风向不对了?"恩铭笑着给奕劻和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酒,懒洋洋的倒是没有一点在意的样子。

"岳丈大人是没有看见,今日在隆宗门外,两拨人那可是打起来了。一边是徐桐领着自己翰林院的学生和一帮官员,一边是许景澄和袁旭等人。起先还只是在隆宗门外争吵来着,后来火气一上就动上手了,那乱劲,两拨人扭打在一起,顶戴朝珠扔了一地。在军机上当值的翁同龢出来也没有镇住局面,后来咱们这位翁师傅也真上火了,下了道手谕让齐广洋把步兵衙门的兵士调了过来,这才算是把局面维持住"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两拨人闹腾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奕劻冷冷一晒,目光却是盯着桌上的酒杯发怔,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杜怀川呢?按说今日是杜怀川当值,他怎么不在军机上?"

恩铭摇了摇头,"听说是前几日就去了通州,说是近来漕运的粮食过来了,户部要统一核查入库,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反正刚才那会儿准定不在军机处里面,否则那么大的动静他能不出面?"

"这就怪了,这杜怀川是皇上的心腹,这个时候不在京城里面坐镇局面,怎么忽然跑到通州去了?再说了,河运漕粮用得着一个军机大臣亲自督查过问?"奕劻满脸疑惑,眉头皱紧在了一处。

恩铭在旁边不禁摇头,轻声笑了起来,"岳丈大人,你这是当局者迷啊。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两边都有各自的心思打算,徐桐他们打着反对洋人的旗号,其用意不过是直指皇上的新政,拿新政作文章,巴望着是不是把这朝局翻过来。岳丈大人想想看,要是皇上的新政推行不下去,或者闹到举国反对不可收拾的地步,最后是不是得太后出来收拾残局?

至于杜怀川跑到通州去,其实说穿了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皇上如今不也呆在津门没有回来,说是和洋人谈判,照我看其实就是在看京城内的风云变化,等着这股风潮把下面的陈芝麻烂谷子都掀开了,那个时候皇上要真想清理清理朝局也容易多了,省的打着灯笼找不见人。这杜怀川是皇上的心腹,还能看不明白皇上这点心思,他呆在京城里面,这些乱子管也不好,不管也不好,所以干脆找个借口跑到通州,就等着徐桐等人闹腾去吧"

"这么说来,皇上这是在钓鱼,故意由徐桐等人闹腾?可我怎么觉着又不太像啊,皇上要动手早就动身了,还等到现在?况且眼下还有拳民暴乱那一大摊子事情没有收拾…"奕劻摇了摇头,满脸的困惑不解。

"钓鱼?"恩铭冷冷一哼,抬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恐怕是谁钓谁的鱼都说不清啊!徐桐等人这次闹得这么厉害,背后有没有什么别的文章,这些事情眼下谁也说不清楚。不过岳丈大人,在小婿看来你老人家何必这么忧心忡忡,该喝酒喝酒,该当差当差,既然是朝廷的门面,刮风下雨和咱们没多大关系,咱躲远一点,谁也碍不着"

正说着话,奕劻的儿子载振一脸喜气的走进了花厅里面,也不给他老子行礼,过来抓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一杯酒,仰脸便喝了下去,看得奕劻直想一脚便踹过去。

说起来这两爷子也真算的上是爷俩,奕劻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候家境艰难,所以在金钱上面热衷的很,是出了名的爱财如命。他这个儿子载振倒不像他老子这样,却有另外一个爱好,美色,养戏子,喝花酒,每日玩的是昏天黑地,今日也不知道那股毛病犯了,居然没有出去,倒跑到他老子跟前一副献宝的模样。

"爹,你也先别开口听我说,今日我是撞见大买卖了,居然有人巴巴的送银子上门…"当着恩铭载振倒也没有多少忌讳,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在奕劻眼前一晃。

奕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载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奕劻冷着脸看着载振。

"是袁世凯让他的心腹杨士琦送来的,我仔细问了,杨士琦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袁世凯的一份孝敬。我说嘛,这袁世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当着,平常眼睛都往天上看,咱庆王府估计还入不了人家的法眼,原来还算是个懂事的人…"载振一屁股坐到奕劻身边,倒也没敢在奕劻面前多卖弄,老老实实的将银票放到了桌上。

"袁世凯?!"奕劻和恩铭都是一怔,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是说不出的惊讶和怀疑。

"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袁世凯往岳丈你这里送银子,这怎么越瞧越觉着古怪!"恩铭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忧虑。

"无事献殷勤?…"奕劻拿起那张银票左看右看,嘴角渐渐浮起一层冷笑,却不言语,冷冷的将银票推到载振面前。

载振不明就里,眼睛瞪得老大盯着他老子。

"把银票退回去!"奕劻咬着牙,面无表情的说道。

载振一口酒刚刚喝到嘴里,当时差点就呛着。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送上门来的银票,老爷子居然让自己退回去?

"爹,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银票还是假的?"载振抓过银票,学着他老子的样子看了半天,满脑门子都是官司。

"岳丈大人高明!小婿佩服之至!"一旁的恩铭呵呵笑着,端起酒壶便给奕劻斟酒。

奕劻扫了一眼恩铭,"恩铭,这其中如何个高明法,你说说看。"

"这里面有两层学问,其一,便是亮明态度。这袁世凯可是个狠角色,当年是李鸿章北洋的人,居然能够混到皇上的心腹,总督直隶接管北洋,这份心计手段恐怕也不输于李鸿章吧。如今我估摸着袁世凯多半是闻到了什么味道,用这张银票来岳丈这里投石问路,铺垫一层关节。咱们这么给他退回去,其意思无非就是告诉袁世凯,京城这趟浑水咱们不掺和…

其二,那也有个探听虚实的意思在里面。这十万两银票,在岳丈大人你这里也算不得什么,咱们给袁世凯退回去,也是借此看看他袁世凯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态度。他要是真想拜咱们的码头,往后这日子还长着呢,他要是明白人,当然会懂得岳丈大人你的意思…"

奕劻顿时面有得色,呵呵的笑了起来,猛一抬头看到载振那副懵懂的样子,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听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学问,这是在教你怎么做官怎么做人…"

载振看看奕劻又看看恩铭,心里面一团鬼火,今儿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这么不自在?当下收起银票,也不说话拔脚便往花厅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隐约听到身后奕劻深沉的声音,"恐怕这天是要变了"

载振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这月亮好好的挂在天上,变什么天?这老爷子和恩铭今日喝高了吧

…

京城内的风潮涌动乱得一塌糊涂,而在津门,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自从伍廷芳带着光绪从教堂里面救出来的那个洋人传教士陈查理,向各国公使详细陈述了那夜的情形,紧接着光绪在第二日便下旨意,免去山东巡抚毓闲的官职,并调集重兵围剿直隶、山东的拳民后,各国公使的态度稍微有了缓和,虽然在外交交涉上面,仍然坚持最初提出的那些条件,不过也没有进一步逼迫,多少也有着再看看大清态度的意思。

之后便是光绪的私人顾问怀特匆匆赶到了津门,在采访了传教士陈查理,又带着摄像师到教堂实地照了几张照片后,这位当初纽约时报驻远东的记者,便在洋人的报纸上面发表了一篇热情洋溢的文章。

怀特本就是光绪的私人顾问,这次光绪拯救的又是美国人的教堂,在怀特笔下,光绪这次误打误撞的遇险,顿时变成了一个东方皇帝以血肉之躯抵御暴民疯狂杀戮的英勇行为,俨然就是拯救基督教的东方骑士。此次拳民暴乱给各国造成的恶劣影响,也在这篇文章影响下淡化了许多。

文章一经发表,顿时在洋人的世界里面传开了。西方各国对于大清这位皇帝,本就有着诸多的好奇,这位皇帝当初在田庄台与日本人生死血战,其后又一举夺得朝政大权,原本就像是一段传奇一般,这时候以身涉险保护教会,更加上怀特文章里面隐隐约约提到的那位美丽的教民,更是给这个故事增加了一丝浪漫的色彩。就连那些租界里面的西洋贵妇,此时也到处打听,怀特笔下的那位美丽教民和那位东方皇帝究竟是什么关系。

原本因为此次拳民暴乱,而对大清极为忧虑和怀疑的西方各国,此时也不再像最初那么态度强硬了,至少对于大清这位皇帝的观感,他们还是比较友好的。而在西方各国内部,对于大清的外交政策此时也出现了分歧。

此次拳民暴乱,法德两国遭受的损失最重,所以要求出兵的呼声也越高,并且将三艘军舰也开到了大沽口外。另外俄国此时也是气势汹汹,虽然俄国几乎没有遭受到什么损失,但是此时的俄国却高调宣称,沙皇陛下的十万精锐士兵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准备出兵大清东北,捍卫各国在话的权益。

而对于英美等国而言,态度则显得微妙许多。较之其他国家而言,英美两国更加关注的是在大清的经济利益,一旦与大清开战,两国在大清的商贸必将遭受严重损失,这是英美两国公使乃至于国内舆论极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对于俄国方面的态度,英国公使欧格讷从来都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如果让俄国熊借此机会将爪子伸到了东北亚,对英国的外交政策而言无疑是一场失败,如何选择一种恰当的,也符合西方各国尊严的方式结束与大清的这次争端,成为了欧格讷此时最为头痛的问题。

这些天来,通过大清外务部侍郎伍廷芳,欧格讷也多次提出要面见大清皇帝,商讨解决此次争端的相关事宜,可是让欧格讷感到费解和不快的是,每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伍廷芳总是推脱皇帝陛下正忙于清剿拳民,在适当的时候会亲自接见各国公使。

说实话,对于这位皇帝他的观感还是不错的,不过另一方面他也多次领教过这位皇帝的手段,此时对于这位皇帝会如何化解这场政治危机,欧格讷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直隶总督府内

袁世凯手里拿着那张十万两的银票,身旁是刚刚从京城赶回来的杨士琦。

"这么说来,庆王奕劻是把银票退了回来?"袁世凯摇着头,神情肃然中透着一丝深沉的笑容。

"卑职也没有想到那位爱财如命的王爷,居然会舍得把到嘴的肥肉往外推,不过卑职请载振喝花酒的时候,也从他嘴里探听出些风声,大约就是让咱们别着急,来日方长…"杨士琦恭谨的站在一旁,也是有些费解。

"爱财如命?…"袁世凯冷冷的哼了一声,"咱们倒是小瞧了这位王爷了,毕竟当初是跟着太后身边出息的,这份计较可是深沉的多哦!他是想伸手又怕担风险,由此可见,京城里面一定比咱们想想得还要复杂的多…"

"大人的意思是"杨士琦一怔。

袁世凯没有理会杨士琦的问题,却是颇有些意味的望着杨士琦。"杏城,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你送这张银票给庆王啊?"

"这"杨士琦迟疑了一下,他是袁世凯心腹之人,私下里袁世凯许多事情都是交给他来打理的,对于袁世凯的心思多少也能把握一点。

"卑职以为大人这是要在京城里面多铺一条路,眼前局势变化万端,内中的情形实在是微妙复杂的很。而此次直隶拳民暴乱,大人多少也受了些牵连,虽说皇上的宠信不减,还让咱们北洋再添上了一个山东,可大人毕竟当初是中堂那边的人,这次不避嫌疑举荐徐世昌,我估摸着多半会招致其他人的猜疑。皇上身边那位陈卓,不就是一直和我们不对付?现在多铺一条路,将来辗转腾挪的空间也多了一些"

"铺路?"袁世凯顿时哈哈大笑,"杏城啊,这朝局政治你往后还要多琢磨琢磨,这做官做人,胸怀气度都要宽广一些,眼界开阔才能有大见识,才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就说眼前这位庆王,他面前的路能有皇上跟前的路宽吗?就凭着京城里面那些人想要成什么气候,我袁世凯挖了这双眸子给他们…"

说着,袁世凯笑容顿敛,眼中寒光一闪。"这不是铺路,这是投石问路,庆王要是收了咱们的银票,说明京城里面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风浪,他自然收的稳当。现在他推了出去,一定是闻着什么不寻常的味道了,我敢断定,京城里面必有重大变故!"

杨士琦一惊,这番计较他却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看着杨士琦惊诧莫名的样子,袁世凯摆了摆手,"用不着担心什么,送这张银票给庆王,皇上那里我是禀报过的,你往后记住了,咱们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皇上这一条路,别的想都别想!给我准备衣服,我马上要去面见皇上…"

杨士琦应声退下,袁世凯屋外望着晴空万里无云,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风云大潮已经扑面而来,这广阔天地,不就是我袁世凯一展男儿抱负的舞台?这一把赌注,我袁世凯赌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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