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京城里面可是热闹开去了,前些日子查处内务府的事情刚刚平息,还杀了两个人,就拖到菜市口砍的头。还没有消停过来,朝廷内外又闹起了与洋人合办银行的风波。
据说又是那个李鸿章倒腾出来的,这下可好了,连太学的学子们都在都察院门口闹得沸反盈天的,百官们也不再像上次查处内务府那样躲猫猫去了,不是在家里忙着写折子,就是跑到乾清门那里跪谏。
可这和洋人合办银行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京城里的百姓们除了看看热闹外,也始终没有弄明白。不过大家伙都是差不多的想法,这大清的东西,是断然不能给洋人的,这些年大清没少吃洋人的亏,连圆明园都是洋人一把火烧的,和洋人合起伙来做生意,不是卖国是什么啊?
茶馆酒肆,一时之间都是热闹无比,关于合办银行的各种市井传言更是满世界的飞来飞去,左右都是在等着看朝廷什么时候罢李鸿章的官。
六香居算的上是京城里的老字号了,据说当年的大厨是从皇宫中出来的御厨,"六香"的得名就取自于京菜中的爆、烧、焖、涮、炸、溜这六种最有特色的烹饪方法,虽说店面并不算很大,在京城当中却是声名远扬。甭管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还是旗人贵胄子弟,都喜欢上这六香居尝尝那一手传自于宫廷的手艺。
这日晚间,六香居依然如往常那般人声喧沸,热闹无比,几个跑堂的楼上楼下跑得是满头大汗,竟是没有片刻的歇息,连掌柜的也是笑容可掬的团团拱手,忙着招呼相熟的客人。
与这一番嘈杂喧哗相比,倒是二楼靠窗的角落里,一个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显得有些不合时宜的落寞,独自拎着一壶酒坐在那里,也不管周遭如何情形,自顾自的喝个不停,像是有满腹的心事。
看他的穿着打扮,似乎并不像是落第举子那般落魄潦倒的样子,与读书人那种迂腐的书生气截然不同,顾盼间还隐隐透出些刚毅果决的神情,只是不知为何又多了些许黯淡与惆怅。
这么郁郁的喝着酒,他渐渐的已有了些醉意,拍着窗栏,竟浅吟低唱起来,喧闹中也听不清楚他在唱些什么。不过这带着几分奇怪的举止,倒是引起了旁边一桌正闹得沸反盈天的旗人子弟的兴趣。
"咦,隔壁这位莫不是从戏园子里出来的,怎么着,给贝勒爷来上一段,贝勒爷赏你一壶酒喝"
"来上一段,来上一段,兴许贝勒爷一高兴,还赏你个前程。"
一桌子的旗人都吆五喝六的起着哄,簇拥在中间那位被称为贝勒爷的中年人正是瑞祥。
前些日子他是被查处内务府的事情搞得灰头灰脸的,整日里提心吊胆,差点没一狠心变卖家产躲出京去,没想到最后还真被讷爷说准了,皇上的板子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除了那几个倒霉的,谁也没有什么事。
天下太平了,瑞祥心里那块石头也放了下去,生活自然就要继续太平下去了,于是便又邀约了平日里相处的还不错的一帮子人,来这六香居热闹一下。
瑞祥此刻也是喝得差不多了,把手中把玩的鼻烟壶往桌上一撂,红着脸满嘴酒气的嚷道,"小子,过来唱给爷听听,唱好了,爷把这物件赏给你玩儿去。"
那年轻男子闻言转过头来,面色阴沉的看了众人片刻,又缓缓的回过头去,默默的喝着酒。
"哟呵,不给你贝勒爷面子不是,怎么着啊,要贝勒爷过来请你不成。"说着,瑞祥竟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
那人端坐在窗边,抬起头看了瑞祥一眼,淡淡的说道,"楼上人多,贝勒爷小心别摔着了。"
伸出手在瑞祥手臂上一搭,微一用力,便将瑞祥生生拉的坐了下来。
那群人忽啦啦的一下子涌了上来,人群中便有人露出善捕营的号衣,乱七八糟的嚷道,"怎么的,要来横的不是?"
"想和贝勒爷动手,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境儿,今儿非让你见识见识"
那人却并无丝毫的慌张,慢悠悠的喝完杯中酒,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贝勒爷不就是想找一乐子不是,成,你们今天谁把贝勒爷逗高兴了,这张银票就是他的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随手扔在桌上。
众人一看桌上的银票,顿时呆住了。先前瑞祥的鼻烟壶撑死不过10两银子,而这桌上的竟是一张500两的银票,足够眼下旗人一家子一年的用度,原以为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书生,没想到一出手竟然如此豪气阔绰,一时之间都闹不清楚这人的来路,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想和爷比手面大不是?"瑞祥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爷可是正经的黄带子贝勒,想当年,爷的祖宗入关的时候"
那人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瑞祥脸上扫过,神情中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不提爷爷的爷爷的事情,今日说的是孙子的孙子。"
"别是拿张假银票来蒙爷吧。"人群中便有人说着伸手过来抓那张银票。
那人看也不看,随手从身上掏出一把短剑,当的一声插在银票上面,"想拿银票可以,先把贝勒爷逗乐了。"说完,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众人被他的气势一镇,站在旁边犹疑了片刻,嘴里开始不干不净的嚷嚷着,却是谁也不敢上前。
正在此刻,一个中年儒生模样的人从人群外慢慢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的瑞祥,淡淡的说道,"这不是贝勒爷吗?"
瑞祥抬头一看,慌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原来是吴先生,今天可好在这里遇到您了。"
进来的这人正是礼亲王世铎府里的吴绍基,平常瑞祥没少琢磨,怎么把
和礼亲王府那千山万水的关系搭上线,现在好容易在世铎那里谋个差事,自然知道这位吴绍基是世铎身边最得用的人,神情间便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怎么,贝勒爷和他认识?"吴绍基站在人群外已经听了好一会儿,此刻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
"没有,不是"瑞祥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看情形吴先生和这位年轻人关系非同一般。他倒也利落爽快,嘿嘿笑着转过身对着那人一拱手道,"不耽误这位爷和吴先生叙话,改日瑞祥摆上一桌,大家伙好好亲热亲热。"
说罢,招呼着众人麻溜的散了开去。
吴绍基平静的坐在那人对面,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和短剑,顿时笑了起来,"少文啊,你平素言之凿凿恨不得以今世的韩信自居,韩信当年可是受过胯下之辱,你今日怎么和一个落魄贝勒计较起来了啊?"
被称作少文的年轻人慢慢抬起头,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瑞祥他们离去的方向说道,"他们也配?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用张银票和短剑就吓住了的废物"
说着,他给吴绍基面前的杯子斟满酒,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来,子安兄,我敬你一杯,管他那么多作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来明日愁。"
吴绍基目光一闪,看着他微醺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说道,"半年多没见,少文何故如此萎靡不振啊?"
"萎靡不振?"被称作少文的年轻人冷冷的哼了一声,眼神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黯淡,"子安兄,萎靡不振的何止是我一人,放眼大清,又何处何人不是萎靡不振啊?回头想想,在日本的四年,被日本人叫作清国猪,羞辱、蔑视我都忍了,一直忍了四年。可回到这大清一看,还是举国醉生梦死的样子,不值,真的不值啊"
他叫陈卓,原名陈世焕,字少文,江苏淮安人,家里是世代望族。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熟读兵书,尤其崇拜当年的韩信,为人也是倜傥豪爽。十八岁那年,因为看不惯一个纨绔子弟当街调戏少女,竟然失手将那人打成重伤瘫痪在床。
以陈家的身份地位,原本不过是赔点钱罢了,没想到那个纨绔子弟家的背景颇深,竟是不依不饶将官司打到了京城里面。陈卓一气之下投靠了在福建的表叔,他这位表叔一直做着海上贸易,其实也就是走私,和日本大阪的那些个商人很熟,便依着他的心愿,让他改名为陈卓,托大阪的关系将他送进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
四年来,他是真受够了日本人的羞辱和敌视,以他过去的性格早就拔剑相向了。只是经过了那一场磨砺,性格较过去沉稳了许多,更加因为看到日本整个国家都在扩军备战,目标直指大清国。特别是日本建立起来的和大清全然不同的近代军队体系,让他又惊又惧而又心向往之,于是不敢有半分懈怠,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快毕业的时候,因为他是清国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给予了种种限制,陈卓也不在意那个士官学校的毕业证,便回到了国内。
这时那个纨绔子弟在京城里的关系早已垮台,以前的案子也就不了了之。可陈卓回到国内一年了,满眼还是满清军队的腐朽落后,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却郁郁不得志。去年在津门被北洋拒之门外后,踌躇流连时遇到了在津门公干的吴绍基,相谈之下结为莫逆之交。此行,正是应吴绍基所邀来京城。
"少文一身才华胆识,又何愁报国无门,听说李鸿章李中堂已经进京了,就住在贤良寺,少文何不去试试啊?"吴绍基看着满腹惆怅的陈卓,淡然一笑说道。
"还是算了吧。"陈卓心灰意冷的摆了摆手,"李中堂眼里怎么会看到我这样的小人物,再说了,子安兄没听说吗?满北京城都传遍了,恐怕李中堂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不过是些无稽之谈罢了,市井传言你也相信?"吴绍基肃然正色说道,"这合办银行的事情是皇上同意了的,你看着吧,过几日就会有旨意出来,我们这位皇上可不像想象中的简单啊。再说了,查办李鸿章这样的话,也亏那些人想得出来,北洋离开了李鸿章李中堂还叫北洋吗?"
"那又如何?"陈卓满脸都是桀骜不驯的神情,"一个北洋就以为大清江山永固了?不过是坐井观天,闭着眼睛说瞎话罢了。北洋的底细想必子安兄也有所耳闻,不是少文轻狂,以我在日本这几年留心观察,不要说抵御西洋各国的军队,倘若有一天日本挥兵直指我大清,北洋必败,大清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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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赋归荣华兄弟太厉害了,面条想到的你都说了,这样下去让面条怎么混饭吃呢?哈哈哈,面条只有另辟奇径了,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