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知进退者为帅才

张任可是使用弓兵的大行家，凤雏就是被他带领的弓箭队射死在落凤坡下的，就张任的眼光来看，这队业余弓箭手的能力相当糟糕。不过，在上下对射的过程中，这些业余选手却渐渐掌握了主动，进而发展到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不得不说，藤甲的优势太明显了，对射了半个多时辰后，定笮方面取得的唯一战果就是射穿了六只大脚背，而己方却被城下的乱箭射死、射伤近达五十人。百纳图不通军事，平时对军队的训练很马虎，而且定笮的正规士卒也不多，眼看很难在这场对射中占到便宜，百纳图干脆就下令己方人员放弃攻击，全部躲到城垛下面，只留数人在盾牌的掩护下观察敌情。

百纳图的消极防御居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在放弃还击后没多久，城下的攻击也明显放慢了速度，强击军快没箭了。

张任的弓和箭都是从邛都借调来的，射闻千方百计地替张任凑出了一千张短弓，可他手里的箭一共才五万余支，平均每张弓可以分到五十支，用完可就歇菜了。当城上、城下相互对射的时候，被藤甲弹开或射入土里的箭支损坏不大，十支里面有支还可以再用。等到百纳图放弃反击后，城下的张任可就没了补充箭支的来源。

前后加起来不过一个多时辰，张任已经消耗掉了三万余支箭支，而取得的战果估计连一百都不一定有。在叫停了无谓的射箭时，空荡荡的城墙给了张任一丝灵感，他立刻让供需官拿出了全部箭支发放了下去，随后调整了队列，再次开拔到了定笮城下，开始了又一轮的弓箭射击。

在遭到攻击后，定笮兵士依旧躲了起来，百纳图还暗中讥笑张任是黔驴技穷，却没留意到张任在弓手里暗藏了一小队的力士。定笮城几乎没经历过战阵，所以在城防方面做的比较差，城墙是土城，城门也只是木门，而且是没有包裹铁皮的木门。

张任已经注意到了这些，因而定下计划，打算利用弓手的掩护，让一队手握大斧的力士强行攻击城门。只要城门被砍倒或砍破，整个定笮在张任面前就会像一个被剥光的女子般无助。

在百纳图的疏忽下，弓手们很容易就接近了城墙，那队力士挥舞起藏在身后的大斧，嗷嗷怪叫着从向了城门。百纳图虽然不太懂军事知识，但也总有些常识，自然知道城门被攻破后会有什么结果。他立刻调集人马将事先准备好的土包堆入城门下，防止万一城门破损后朱提人马直接攻入城来，同时他还下令所有躲起来的士卒立刻上城墙进行反击，民夫们则加紧向城上运送石块和檑木。

百纳图知道弓箭对强击军的伤害无限接近于零，现在攻击那队攻门的力士，自然不会再用箭去射，滚木檑石成了不二法门。百纳图在定笮经营多年，当地百姓对他还是很信服的，定笮兵卒确实不多，可帮助守城的民夫却有上万人。这些民夫没有战斗经验和战斗技巧，但从城上往下扔东西还是会的，有了他们的协助，城上的石头、木块就像下雨一样，落向了城门前的那块区域。

定笮并没有护城河，在城上开始反击之前，那队力士早就冲到了城门洞里。不过，定笮是小城，城门洞也很小，只能挤进去二三十人，没挤进去的人很快就遭受到了石块的‘洗礼’，只得四散开来，各自躲避城上的攻击，却有不敢退得太远，还要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

落石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弓箭，石块的个头也大，并不是很难躲避，应此强击军虽有伤亡，倒也不是很严重。在城上开始反击的同时，那些弓手也加大了射击力度，意图对城上进行压制，可惜箭支数量和射击技术不如人意，效果不是太理想。

力士队的伤亡在不断增加，最终的伤亡数量取决于攻破城门的快慢，而这点很让张任感到失望。定笮城门确实是座木门，可用来造门的木材却是一种很特殊的硬木，并非短时间就会被彻底摧毁，这个情况是张任意料之外的。尽管那些力士很努力，尽管城门已变得摇摇欲坠，但带队的队长还是向后面发出了暗号，示意此次任务业已失败，请求撤退。

这个队长是很有经验的，在他听到城门后传来阵阵喧闹声后，就开始留意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果然被他发现了。一开始，力士的大斧砍在门上，还是发出很空洞的回声，之后就慢慢地变了，最后发出的却是很沉闷的声音。这时那个队长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城门的那边有人在运土封门，而且已经把城门全部封闭了。即便现在砍破城门，想要继续进攻也是不可能的了，撤退只是无奈之举。

时刻关注事情进展的张任一看到前面的暗号，急忙下令鸣金收兵，听见锣响，强击军潮水般的退了回来，顺便还带走了同伴的尸体。看着眼前奇形怪状的尸身，张任强烈感受到原来有时候藤甲军也是相当‘脆弱’的。

事到如今，由于殷丞的多方限制，张任已经想不出更好的破城方法了。他只好严令射坚、射援两兄弟加紧运输粮草，同时让射闻再派人前去定笮联络百纳图，希望能说服他加入云州。

就在张任束手无策之际，百纳图开始出招了。朱提兵马兵临城下对定笮县有着不小的影响，整个县的民生应此而停顿，如何让朱提尽快退兵，对百纳图来说也是迫在眉睫的事。

定笮县拥有人口超过五万，作为一个‘县级’单位，定笮绝对称得上‘超级’二字。其中居住在城里的还不到二万，其余人口都分散在各个地方，这些散居人口主要是各个少数民族部落，汉族居民基本都住在城里。就是这些分散在各处的‘夷族’，成为了百纳图反击的强力武器。

各大部族都没有正规的军队编制，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职业士兵，尽管如此，很多部落还是有不少所谓的‘部族勇士’，他们也拥有不小的战斗力。百纳图派人联络了各地部族头人，让他们把这些部族勇士集中起来，对张任的大营和补给线进行骚扰。

射坚、射援所带领的越巂将士能力不足，难以应对定笮的骚扰，张任不得不派出一千强击军进行护卫，这才勉强保证了自己粮道的畅通。粮道虽然无碍，但定笮对大营的骚扰却令张任疲于奔命。那些部族勇士各有各的绝活，他们分成十人、二十人的小队，每晚在张任大营边溜达，一会儿射几支火箭啦，一会儿赶几条毒蛇啦，有的甚至躲在暗处学狼叫……总之一句话，自从定笮开始骚扰战后，张任和他的手下就几乎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张任不甘心如此被动，很众将商量过后，他有抽调了一千强击军，把他们分成人数为五十、一百的不同规模的小队，让这些小队进入骚扰者藏身的密林、山区进行清剿。强击军的单兵战斗力确实还比不上蓝鹰卫，但五十名、一百名强击军小队，依然保有相当程度的作战能力，对付那些部族勇士还是能够胜任的。

可张任依然轻视了环境对战斗带来的影响，进入丛林、山区的强击军小队连辨别方向都显得困难，更别提躲避那些丛林猎手精心布置的陷进了。不但有陷进，那些部族勇士还利用自己对环境的了解，利用肉眼无法看清的，对强击军展开了近距离的打击。每当他们攻击或者说暗算完后，只需依靠几根树枝、藤条，就能像猿猴般的迅速逃离现场。

本来以为有了藤甲的庇护，那些蛮族不可能对强击军造成多大的伤害，可面对浸涂过毒药的陷进和，不到十天，进入密林的强击军就伤亡过百，张任不得不下令全体退出山林返回营中。此时张任已经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是硬着头皮攻下定笮，还是向殷丞求援，让他来决定该采取什么方式解决眼前的困境。

从内心来说，张任是很不愿意向殷丞求援的，特别是在他明明有实力解决眼前对手的时候。以强击军的战力、张任诸将的能力，强行攻占定笮完全没有问题，只要能耐下心来制作一些攻城器械。定笮的军事力量颇为低下，根据张任的判断，如果能有数十架登城用的云梯，自己不但能攻下定笮，而且能保证把伤亡人数控制在一千以下。不过，如果张任真的这么做了，定笮方面的伤亡就会无限增大，殷丞和百纳图也将成为死敌，那么他‘以夷制夷’的战略方针将再也没机会实施了。

可是，向殷丞求援就等于承认自己失败，一想到殷丞对自己的器重，一想到自己接受任务时别人羡慕的眼神，张任的心就像被上万只蚂蚁噬咬一样，云州的第一仗就这么毁在自己手里了。

张任毕竟是张任，不是典韦这样的莽夫，在进过深思熟虑后，理智战胜了冲动，云州的利益远大于他张任的荣誉，最终他还是决定向殷丞求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殷丞了解了事情始末后，非但没有怪罪他，反而欣慰的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