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的心猛的跳动起来。
几支部队汇合了,战场上的局面全部倒向官军,淳于琼兴高采烈,他知道,自己这次死顶黄巾骑兵,功劳肯定最大。
卢植却是脸色铁青,看这站立在一旁的袁绍问道:“本初,谁让你来的?”
袁绍错愕道:“卑职是接到卢师的命令,赶来协助淳于将军的呀?”
卢植又问:“传令何在?”
袁绍说道:“传令之人手拿卢师兵符,并无不妥之处。”
说完,将兵符交给卢植,卢植看了脸色大变:“不好!这是我给曹的!”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也就意味着,该来的没来,不该来却来了!
卢植急忙道:“淳于琼!刘备!整理人马,随我前去辎重营!”
袁绍错愕道:“卢公,末将呢?”
卢植气的一马弁打了下来:“滚!再我回来之前,解决这里的战斗!”
他是在气极了,要不然凭借他和袁绍的父亲,袁绍的爷爷的关系,无论如何不会鞭打袁绍。
可现在呢,袁绍来这里快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一个空空的辎重营,够黄巾做很多事情了。
卢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手的出色,眼前的这些黄巾,显然都是烟雾,包括哪些骑兵在内,全部是对方的诱饵!对方的目的在一开始就确定了,那就是自己的辎重营。
辎重营里有粮草,那是黄巾需要的,更有自己从洛阳武库中调来的战车弩车,这些东西如果到了广宗,那后果难以想象。
卢植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来得及,心如火燎。
他并不知道,这时候的辎重营,却是一片火海。
陈天路腿上的伤还没有愈合,这时候正在四处奔走着,把大量的物资付之一炬。
不远之处,褚燕呆呆的看这眼前的一切。
他非常想阻止陈天路,可是他的眼前却横着一批人,这批人中领头的几个褚燕还有些面熟,那就是自己前几天抛弃的那些兄弟。
褚燕用计调走袁绍之后,面对只有民夫的辎重营,褚燕真的非常开心,他知道粮草对于广宗城的重要,更清楚的知道,这些洛阳武库的装备如果搬到广宗城上,将会让广宗的防御能力成倍的提升。官兵如果想攻占广宗城,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褚燕只带了四千人马,按他的计算,这已经是多的了,因为他们不是来战斗的,而是来搬东西的。
对于陈天路挡在他的前面,褚燕非常的意外。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陈天路说。
“没想到你还是投了官军。”褚燕说。
“我只想活着。”陈天路没有多做解释。
两人确实像是很久不见的朋友。
褚燕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想活着。跟我走好么?”
褚燕说道:“跟我走,只要你跟我走,我们一定能活下去,而且一定能打赢广宗之战。”
褚燕说的信心满满。
陈天路微微一笑,拉过自己身后一人,问褚燕:“你还认识他么?”
褚燕看那人有些面熟,还没回忆起来。
陈天路说:“他叫周喜,是当初留下来帮你断后的兄弟,那么多兄弟,就剩一百多人了。”
褚燕一时无语,那周喜却上前说道:“小帅,我们弟兄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我们不想死,也不想打仗了,求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马上有许多人出来附和,褚燕一看这些面容,大多是当初留下为自己断后的兄弟。
当下挥挥手道:“你们走吧。”
陈天路问道:“走到哪里去?这周围几百里,不是你们就是官军,我们走的出去么?”
褚燕咆哮起来:“你们要我怎样?”
陈天路不急不慢接道:“我们走不出去的。如果丢了东西,我还一样要死。所以,我们唯一的活路,就是请你回去。你走吧!”
褚燕异常的诧异,“你想赶我走?”
陈天路点头。
“你就凭这些手里连木棍都没有的民夫想赶我走?”褚燕又问一遍,陈天路还是点头。
褚燕笑了,问道:“陈兄,如果你是我,你会走么?”
陈天路摇摇头。
褚燕叹口气:“没有别的办法么?”
陈天路想了下,接道:“或许,我会死。但他们,一定能活着。”
“为什么?”褚燕觉得,如果这些人有一个人能活着,那肯定是陈天路,真打起来,其他手里连木棍都没有的民夫肯定都会死。
陈天路说这话,褚燕认为最大的可能,是陈天路想玩那擒贼先擒王的招数,这是陈天路最擅长的。
所以,战斗还没有开始,褚燕就全神戒备。
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陈天路没有上前拼杀,而是转身回到大营放起火来。
褚燕想冲过去阻止他,却被眼前的人墙阻挡。
所有的人在陈天路放起第一把火的时候就已经明白,陈天路在用自己的命来换众人的命。
烧了这些物资,黄巾就失去了目标,他们没有理由停留在这里。烧了这些物资,只要放火的人死,其他人都能活下去。
那些民夫忽然间爆出勇气,为了报答陈天路也好,为了自己唯一的活路也罢。
褚燕击杀了好一些民夫,终于又见到陈天路。
但这个时候,他却只能望着冲天的大火兴叹。
“你狠!”褚燕恶狠狠的对陈天路说道。
陈天路微微一笑:“你现在才知道吧?”
褚燕的眼光闪过一丝凶恶,手指向剩下的民夫:“他们也活不了!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人,我现在就杀光他们!”
陈天路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还是在笑:“你最好赶快走,不然官军来了,你就走不掉了。”
褚燕非常不甘心,可他知道陈天路说的是事实,自己没有必要为屠杀一些无关大局的民夫而陷部队与险境。
况且,这些人中有自己曾经的兄弟。
“你烧了官兵粮草辎重,跟我走吧。”褚燕忽然笑了。
陈天路却是摇头:“多谢,只是我如果离开,他们没办法向官军交代,官军可能会杀了他们。”
褚燕向陈天路拱手道:“如此,陈兄自重。”
“保重。”两人像是分别的兄弟。
褚燕走了,带着他的人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带走任何东西。
卢植来了,带着大队人马,却只看见冲天的火光。
“来人!将陈天路拿下!”
陈天路又被捆绑起来。瞬时间,那些民夫猛的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呀!”“大人手下留情呀!”一片求情之声,响彻整个火场。
刘备借势上前说道:“卢师,大战还未结束,还是稍后再做理论的好。”
卢植听后,马上接声道:“也罢,先看押起来。”
由于行军途中没有大牢,犯了军纪的士兵都是关入大帐之中,陈天路也没那资格享受单独的牢房,便也被关进关押违纪军士的大帐。
从这些军士的嘴里,陈天路得知,卢植已经在这次战斗中取得胜利,他正在布置对广宗的包围圈。
卢植并不急于起攻击,第一是因为陈天路烧了他的粮草和物资,第二是因为张角还有一定的实力,而且周围有很多黄巾正在赶来增援。
黄巾之中也有善战之将,比如说那褚燕。
卢植了解道,这次黄巾的行动就是褚燕指挥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卢植的辎重,他差点就得手了。
应该说,是已经得手了,如果不是陈天路的一把火,这些东西现在肯定在广宗城里!
说真的,卢植非常感激陈天路的那把火,因为这些东西就算毁了,对整个官军来说也只是再向朝廷写份奏章而已,要是真的被黄巾搬到广宗,那可就不知道能要多少军士的性命了。
陈天路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只是卢植不能不处罚他。
“孟德,你来了。”卢植站起身来迎曹这让曹受宠若惊,忙的鞠躬道:“卢公!”
卢植扶起曹道:“孟德对于那褚燕有何看法?”
曹想了一会,道:“此人不除,将来定为我大汉一患。”
“陈天路呢?”卢植忽然问道曹微微楞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一笑道:“卢公心中已然,何必再问曹?”
卢植看看曹,曹微笑着直视卢植的眼神,半晌后,卢植忽然笑出声来,曹也跟着笑了。
卢植用手指向曹:“孟德狡诈。”
曹笑而不答,卢植起脚轻踢曹道:“此事非你不可,休要推脱。”
曹点头,然后问道:“卢公的意思?”
卢植挥手,招曹上前道:“找个机会,放他去吧。”
曹领悟。
日子随着陈天路一次次的看见日出日落而流失,转眼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来,陈天路的生活简单极了,吃饭,睡觉,再吃饭,再睡觉。那些受到处罚的士兵还可以出去再限定的范围内活动,他却不行,连走出监禁的军帐一步也不可以。
除了曹和刘备来看过他几次,陈天路最大的欣喜,就是看见有新的被处罚的士兵进来。因为那些士兵能带给他一些他并不知道的消息,虽然这些东西基本上和他没什么关系。
从这些士兵的口中,陈天路知道卢植这一个月做了很多事情,带领官兵和黄巾打了很多仗,基本上都是胜了。
所以,黄巾现在的形式非常被动,广宗城已经被卢植死死围住。
但卢植却并不急于起最后的攻击,因为那样会给官军带来巨大的伤亡,即便是胜了,也会大伤元气。
卢植想剿灭黄巾,更希望能不伤大汉元气的条件下剿灭黄巾,所以,卢植在等机会,等一个能用最小的代价就取得胜利的机会。
当然,卢植最高兴的事情,就是他和皇埔嵩汇合了。
一支孤军的皇埔嵩终于松了口气,从黄巾大乱到现在,他几乎就是独自在支撑着,是他挡住了黄巾中最凶猛的张角。
这中间有多少辛苦?有多少个夜晚他不能入睡?
在长社那一次,皇埔嵩甚至自己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的内心也确实想过放弃,撤退吧,只要后撤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自己也会安全许多。
但皇埔嵩最终还是选择坚持着,一直坚持到卢植来了。
两人见面,卢植什么也没说,只是跑上前去,将皇埔嵩死死的抱住。
随着两军的汇合,随着前来增援广宗的几路黄巾被击溃,所有的人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卢植什么时候才起总攻,什么时候才给张角最后一击。
等待,是一件让人焦急的事情,所以在等待之中,能不能维持整个大军高昂的士气,是断定一位将领是不是合格的标准之一。
显然,卢植是非常出色的。
等待的过程中,大军并没有因为战斗的暂停而影响士气,军士们依旧保持着士气。
但卢植是人,不是神。他只能顾全到他看的到和摸的到的,而洛阳,距离他太远了。那里有些人,已经对卢植的迟迟不攻表示很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