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云哥哥……”
悦耳的呼声带着一丝犹豫,摒开凛冽北风冬雪,跨越漫漫时空距离,直追某人记忆深处,掀起朵朵青花涟漪。
惊喜、激动、亦或是惭愧后悔无以言对?
望着打马而来的白衣少女,一时间,封释云踌躇了,他无法想象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当马上那个少女面带喜色泪眼盈眶扑落至他身前时,他是该坦然自若地伸开双臂将其拥入怀里,还是该后退一步将其拒以咫尺拒以千里,再或者就干脆立于原地,托出一段往事沉默应对她的哭泣。
“唉,她应该还不知道吧!”
封释云暗里侥幸到,毕竟此处已至北地中心,距离东凰帝国,距离万岭城,距离他和她共同生活过十几年的那个小山村怕不只数千里之遥,况且这中间还隔着一座天下第一雄关,隔着南、北两地人在观念上的各种分歧,何况他在杀她父亲、殴打她长兄时也没听说过对方打着她的名号出来迫使他手下留情。
“释云哥哥,是你么?”
转念间,伊人已近,雪白的马儿衬着雪白的衣,雪白的白雪凄迷着两人间的距离。
“萍儿……是我。”
封释云的声音有点哽噎,那是一种心虚的哽噎,可他还是昂然抬头,勇敢地直视着对方的俏脸以及对方的眼睛,因为这样他便可以确定,对方是否也在看着他的脸以及他的眼睛,是否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当年竹楼篱笆下那一幕令他永世难忘的场景。
“为什么……”
果不其然,对方的确看到了他的眼睛,所以再也不用也不会出现那在别人眼里看似荡气回肠绵芜期许的相认场景,这对他来讲因该是一件好事,因为他本就不善于煽情。
不过令他感到措手不及、意想不到的是,这多年的分别,再见后总该有点相互熟悉的东西,比如对方这些年来的遭遇,再比如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或者被谁谁心仪,再不就是沉默无言直至尴尬处时谈一谈这北国的风雪风情……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是一个礼节性的问题,看来离开我这么多年,这小妮子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待会儿少不得要好好教训她一番,完了再让她将这匹马送给我,权当是她对我这个哥哥无偿牵挂她这么多年的谢礼……”
“为什么……”
封释云的思绪飘飞着,尚沉浸在他当年建立的‘人脉’关系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所造成惊喜愉悦中,然而对面那名少女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冷,这让他感到一丝诧异,而诧异之余又不得不开动脑筋去为对方的莫名举动作一个合适的注解。
“为什么?这听上去似乎有点质问的感觉,似乎应该是受了某种刺激后才会有的表现,难道是因见到我而太过兴奋后又发现我孤身一人前往北地担忧之余导致两种相互矛盾的情绪互相冲突以至于显得有些歇斯底里?还是她听说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封释云不得不感叹一声往日的邻家小妹今天终于长大了,因为长大了所以成了女人,因为成了女人所以心思变得有些无迹可寻,不然往日曾教谕他学识的夫子以及传授他武学的师父还有就是那习惯了满口胡诌的说书先生为何总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星空下故作深沉忧郁惆怅地对月长叹一气——女人,吾不懂矣!
既然这三个自诩无论江湖阅历还是人生经历都极其丰富的人也搞不懂这个问题,那封释云这个仅仅是偷窥过某某沐浴亦或是到了某红楼只顾着喝酒也不敢去摸一下人家小手的菜鸟自然就更不明白了,所以他才会问到:“萍儿,什么为什么,为兄我实在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么?”少女眨眨眼,将脸撇到一旁,似是在追忆着什么,随后却又黯然话到:“以前我也不明白,可后来我明白了,所以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但我又不明白我现在该怎么做……”
“所以,释云哥哥,你能告诉萍儿这是为什么吗,又该怎样做?”
少女认真地看着封释云,曾经水汪汪的大眼睛如今显得愈发迷人,曾经喜人的羊角辫散而如瀑般顺在风里,曾经圆圆的脸蛋变得愈发隽秀清丽,曾经说过的话,至今暖在人心。
“……”
想着那些过往的曾经,或者曾经的过往,封释云沉默了,被少女眼中那股淡淡的忧伤压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内心深处甚至生出一股哀怨,埋怨如果少女没有被人送来北地,如果及时出来阻止他,那么便不会有这么多为什么以及不明白,埋怨当初那个接走七爷爷的高人为何不降少女送往它处,而非要送到北地来,埋怨……
太多太多的埋怨,可封释云至始至终都不曾埋怨过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当时那样做是对的,而少女现在也明白他当时那样做是对的,可知道这些又有何用,毕竟那人是她的爹,这事要说起来还真简单,但却要看听他说的人是谁。
所以封释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该知道么!?”
少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呃,嘿嘿!应该的,应该的……”
封释云窘迫地摸了摸被冻僵冻红的鼻头,以至于场面一时间显得有些凝滞,为了不使现场气氛太过尴尬,良久过后,封释云终于了鼓起勇气,试图打破这比凛冬还要无趣沉闷的画面。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相同的询问蓦然响起,小尴尬之余却又拉近了二人间的距离。
封释云睨眼打量着少女的脸、少女身上那件修者鸿雁的衣以及旁边的马和天上的鹰,心恼着自己刚才的话果然有些多余,对方既然能拜入北地第一大宗门,想来是过得不错的。
而在封释云打量少女的同时,少女也在打量着封释云,看着他唇上的冰口,看着他身上的血衣,在看着他那穿着皮靴却仍旧有些发颤的腿,想着对方不知为何竟然不愿千里前来北地,多半是过的不好的。
“那释云哥哥你来这里干啥?”
少女的声音依旧稳定,无形中却又透着几丝关切,而封释云本来还有着接下来该怎样敲对方一笔的打算,可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当得的确不咋滴,此乃江湖之陋习,于是便瘪瘪地笑了两声道:“嘿嘿,哥哥我来这里办点事儿,嗯,办点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