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豆秧,就不会有青豆,没有荷叶,也就不会生出莲藕。
被斩掉尾巴的蛇,非常记仇,而那被门夹坏的胡桃,此时或许正躺在某张不断嚼动的嘴里,嘲笑着那门使了这么大力,可到最后,却还是未能吃上一口。
………………
“明知道最后一个消息不好,可我又为何要问……”
“当初……要是我不那么冲动,阿爹、阿妈也就不会被他们……”
陈旧木屋中,某张看起来并不陈旧但却显得有些浑浑噩噩的木榻上,两道温热的泪珠儿,此刻正借着某人额前那绺错长刘海的掩,情不自禁地尽情流淌着。
“孩儿无能,孩儿不孝,就连你们的安息之地,也保护不了……”
流淌的愧疚犹如那绵绵江水,似无尽头,后悔的流淌就如同那星辰月夜,漫漫无休。
“我杀了你儿子,你但可尽情发榜,你要是看我不爽,也可以大肆‘喂狼’,但我阿爹和阿妈在‘那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
木榻对面桌案旁那几顶划着刀剑痕迹的盔帽被擦得闪闪发亮,木榻旁边灰墙上那扇被风摆得叶叶作响的窗户也仍在放纵着阳光,同样的阳光,照耀在不同的地方,却能让别处的人儿畅叹一声风和日丽,此处的人儿尽余哀怨悲殇。
“竹门,李清墨,兵武士又算什么?我一定会变强……”
紧咬的牙帮咯咯作响,在某个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于某人心中的小本上,而今又添一笔新账。
这世上,总是有着许许多多恶心的人以及恶心人的事,不断地撩搅着你的心房,恶心的人你可以鄙视他,躲着他甚至于是无视他,可恶心人的事呢?事到临头,你却不得不去面对,而恶心人的事恰好又是那些恶心的人干出来的,所以只要人活着,就无可避免的要去面对那些个恶心的人,以及那些……恶心人的事。
“我,一定要变强……”
“风少,快起来,送午饭的来了……”
………………
木屋不远处那条毗邻荷塘的廊道上,八、九个身着整齐褐色皂衫的国主府家丁或手提、或肩挑着一个个沉沉的箪盒,步履匆忙却又习以为常地朝着空地中那排略显陈旧的木屋走去。
起伏不定的脚步抖得那未曾合紧的箪盒中不时泄出一股诱人的饭香、菜香,以及那一阵阵混杂着红莲碧荷幽香的辘辘饥肠,队伍后面,一身着素黑武服、长得颇有那么几分阳刚的高壮青年负手而行,显得不慌不忙,心中似有所想。
“那人,不会是他吧?”
廊道瓦间漏下一隙阳光,洒落在他脸上,那温暖中带点热辣的感觉,就和昨天日落前,那一个面目干瘪但浑身上下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皓宏光明气息的老者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你叫刘小牛,是吧……”
“是的!大人……”
“那你愿成为至高无上的兵神在这世间的仆人,并将他那仁慈而又无私的神圣光辉播撒于这世间的每一寸土地上吗……”
“时刻准备着!大人……”
“那好,要记住……这是伟大的兵神对你的考验,通过它,你便可以感受到伟大的兵神那无处不在的神辉,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慈祥,和爱……”
“没错!肯定是他,那般特异的相貌我还是头一回瞧见,而国都内外也没听说过有这般长相的人。”
想起干瘪老者离行前的交待,刘小牛不禁下意识地轻抚着额头,两年多了,每每忆起万岭城万宝斋的那次未曾得手的出手,那位让他不敢再次出手且从未将他当成过对手的对手,以及那个造成此等尴尬局面的罪魁祸首,他的手,便会情不自禁的有些颤抖。
至于那干瘪老者为何会找上他,刘小牛却没有多想,他满以为这是兵神对他的眷顾,是他生命中的又一大跨步,既然能够傍上神殿这棵‘参天大树’,哪怕只是成为这棵‘大树’脚下的一捧泥土,那也比在国主府里被人当做某只呼来喝去的‘阿猫阿狗’来得强吧!
“哼哼!是不是他,待会就知道了。”
一念及此,刘小牛那张看似阳刚无邪的脸上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抹极其张狂的阴柔……
………………
“风少,快起来,送饭的来了。”
木屋中,木榻旁,吴山海手舞足蹈,显得好不慌张,同寝的几个军士刚一嗅到饭香,便已健步如飞地冲出了房,那般景象,简直比那秋田里的成群蚱蜢还要疯狂。
“你去吧!我不想吃。”
微微别过头,封释云抬手掩着额头,窗外射进来的那道阳光太过刺眼,挂在眼角的泪珠儿或许无法承受,若是映出几朵若有似无的灿烂金花,只会让人心里徒增一抹莫名的慌乱与担忧。
“那怎么行!?”
闻言,吴山海不由皱起了眉头,也不知刚才那‘凶恶’大块头和他心目中这永远都是那么淡定坚强的‘风少’说了些什么,反正‘风少’一进门,就未曾开口过。
“风少,咱下午还要训练,如果不吃饭,哪来的力气?”
强忍着腹中袭来的那阵愈发强烈的鼓噪,吴山海‘尽职尽责’地悉心劝说到。
“哎!……”
沉重的叹息声微微有些颤抖,封释云背对着吴山海摆了摆手,却连那极其简单的一句‘你去吧!’也没能说得出口。
“那行!风少,你先歇着,饭的事,我尽量想办法帮你留点。”
但见此状,吴山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话音未落,其人却如一条发现了某处有一大堆吃剩下的骨头的大狗,飞也似地窜出了门口。
“各位军爷,吃饭喽!”……
木屋外,送饭的国主府家丁此刻正挤在那道极其有限的檐荫下,手中那把与其说是勺子,不如说是更棒来得形象的木质饭勺不停地敲打在箪盒上,发出阵阵节奏感极强的清脆声响,呼唤着木屋里那些个尚自奋发图强的军士们尽快放下他们手中那册让人百思不其解却又必须要去理解的秘典,出来透一透气,顺便祭一祭五脏。
“咦!怎么没见‘大人’说的那个‘他’呀?”
檐荫外,一身素黑武服的刘小牛就宛如国主府大门口那尊不惧伏暑的巨狮雕像,任由那炽热阳光沐浴在身上,反射出道道纠缠着黄与黑、恨与怨的令人不敢正视的鲜烈虚光,不时扫在那群正在狼吞虎咽的军士身上,试图找到那一个或许被那干瘪老者描绘得有些走样,亦或是被他自己想象得有些抽象的‘怪瞳老乡’。
“不会是还在屋子里没出来吧?”
想到这里,刘小牛不由迈开了脚步,向着那排陈旧小屋的第一间卧房走去。
“空的……空的……还是空的!”
一连探过四间卧房,房内均是空空如也,令得刘小牛好不失望。
“难道那小子没来报到?还是窝在哪个犄角旮旯处释放着‘黄汤’?”
心里如此这般地想,可对于干瘪老者那消息的可靠程度,刘小牛却是从来都不曾怀疑过,毕竟人家来自神殿,而且地位也似乎不低,断不至于闲的蛋疼了没事做刻意跑来国主府消遣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
“既然‘大人’说‘他’在这儿,就肯定在这儿!”
对神的信仰,盖过这世间一切虚妄,刘小牛心中一凛,遂即朝着下一间卧房也是那最后一间卧房走去。
“哈!果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最后一间卧房门口,刘小牛目露精光地打量着屋中那个连盔带甲蜷缩在木榻上,并且浑身尚自颤抖不已的单薄身影,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狂喜就如同一匹脱缰野马,喷薄欲出。
“兄弟,你怎么不去吃饭呐?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一脚迈进小屋,刘小牛毫不迟疑地径直来到榻旁,正欲探手给眼前这个不知礼数且极有可能就是那昔日‘祸首’的军士来个‘无事掀王八,四脚朝天’,却不想榻上这刚才还背对着他的军士已是猛然翻过身来。
“啊!?是他……”
蓦然瞥见那张俊秀柔和但却惨无血色的脸,以及脸上那一双布满了血丝、充斥着迷乱,妖异得让人不敢逼视的眼,刘小牛心下骇然,不禁踉跄连连,惶然退出几步后,这才想起自己才是那个被伟大的兵神选中并且立誓要用自己的全部将伟大兵神那仁慈而又无私的光辉洒向人间的最佳人选。
而此时正蜷缩在榻上不断颤抖的这位,却只是伟大的兵神所圈养的一条本应是用来看家护院,却为外面的花花世界给迷离了双眼以至于挣脱了那根拴在其项间的绳子的束缚,奔走游弋于这花花世间的惶惶恶犬。
悟通了这点,刘小牛脸上情不自禁地绽起了两朵灿烂的有些失真亦或是失调的笑靥,遂即一步步缓缓逼近榻前,伸手轻抚着那张被无数汗水以及错乱发丝纠缠得苍悴惨白的秀脸,极尽温柔却又凶相毕现地轻笑道:
“呵呵!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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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可能要请假一天,回老家上坟,到时无更,先打一针,免得亏欠了大家的期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