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让梅儿等五个丫头暂且留住在豹房,自己带着小诚子回到了紫禁城。坐回乾清宫里,我没有见所有赶来的大臣,一律拒之门外,只是等着刘锦儿赶来复旨。我只坐了一会儿,刘锦儿便匆匆赶来了。锦儿办事总是干净利落,让我十分放心,。
“皇上,沈国师已经率了四十名玄武道场的高手秘密入宫了。”
“其他人呢?准备的如何?”
“楚先生和所有大内高手以及锦衣卫的精锐都调配完毕了。”
“对方那边是什么动静?”
“皇上请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
“嗯!讲好这是干最后一票了。这次朕失去的,锦儿你以后可要慢慢赔给我。”
谈完正事,我一把拉刘锦儿入怀,与她相叙这段日子的分别之情。刘锦儿轻靠在我怀里,柔顺地承享我的温情,明白我话中之意,娇羞地点了点头,又与我缠绵了一阵后,才先行离去了。
这时候,小诚子奉着一杯香茗走了进来,“皇上请用茶!”
我接了茶杯放在手边,手杯盖掀了掀杯中的清茶,顺手又点上一支烟。小诚子望了望我,眼中忽露异样,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我吐了一口烟圈,忽然发问道:“小诚子,你跟在朕身边伺候有多久了?”
小诚子没想到我会突然有此问,愣了一下,手抬头道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蒙皇上恩准,在您身边伺候也有三年出头了。”
“嗯!三年,也有不短的时日了。小诚子,你觉得朕这个人怎么样?”我微微一笑道,“别拍马屁,讲真心话?”
小诚子再次愣了愣,有些彷徨地回答道:“皇上,奴才自进宫,便跟着刘公公身边,后来只伺候过你这一位主子,皇上您待人随和,是难得一见的好主子。奴才能伺候您,是奴才的福气。”
“呵!说了别拍马屁的。”我笑了笑,忽然问道,“小诚子,以前朕的一切行踪是否都是你暗中传报给刘瑾的?”
小诚子闻言,无疑中了个晴天霹雳,吓了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连连叩头,“皇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最该万死!”
我好言安抚他道:“不用太紧张,你只是个小太监,朕知道你的苦衷,今日也不是要问你的罪。何况刘公公已死,余党也尽数伏法了,过去的事朕并不想再追究。”
小诚子听我一席话,仍是战战兢兢,连连叩头谢恩,额头都快碰出血来了。我又接着说道:“这两三年,你在朕身边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之朕对你很满意。朕今天跟你说这些,其实是正估磨着该赏赐你点什么。嗯!这样吧,刘公公的府邸被查抄后,现在正好空出来了,以后就赐给你安个家吧。”
张允才带队抄了刘瑾的家,抄出来的金银家资不计其数,户部现在都还没统计出来,所以我表示的非常大方,顿时令小诚子感激流涕。
“皇上,奴才有罪,不敢求什么赏赐…皇上对奴才如此宽厚大度,奴才百死难报,只求能继续侍奉皇上左右,下辈子仍愿为皇上做牛做马…”
我看了一眼仍惶然不安的小诚子,轻笑道:“朕说赏你就赏你。你小子挺机灵的,以后就安心跟着朕身边办事吧。呵呵!你也别看轻了自己是太监之身。你可知道本朝就有一位宦官曾拜相封侯,为先祖开创过一翻伟业?”
小诚子打了个激灵,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读书不多,但郑侯爷的事迹还是知道的。郑候爷曾奉成祖皇帝的旨意,奉领船队七下西洋,宣扬我大明天朝威仪,引得百夷来朝,实乃奴才学习的榜样。”
“哈哈!夸你聪明还真没错。”我大笑道,“你该知道朕早已下旨重开了海禁,朝廷已准备大力发展海事,天津、杭州、福州、泉州等地的海港已初步建成了。你小子以后多学点东西,朕好派你干大事!”
小诚子闻言,已是感动到无以复加,颤抖着说道:“皇上,您的隆恩厚宠,奴才我…奴才愿为皇上粉身碎骨!”
见小诚子一边流泪一边哽咽着大表忠心,我兀自笑了,伸手端起刚才他进给我的茶杯,往嘴边送去。
小诚子见状忽然脸色大变,惊呼道:“皇上不要喝,茶中有毒!”
我暗自一笑,放在茶杯,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小诚子再次跪了下来,呜咽着道:“呜…皇上,奴才对不住您!呜呜…您对奴才这么好…奴才竟还下毒害你…”
我冷冷地问道:“是谁要你下毒害朕的?”
“呜呜!”小诚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抽泣着,“是,是…皇后娘娘逼奴才的…皇后娘娘给奴才喂了毒药,又给了奴才同样的毒药,逼迫奴才投在皇上的茶水里…奴才一直不敢下手…但,但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了,奴才我…呜…皇上…奴才不忠不义,无颜再苟活于世…”
小诚子说罢,对我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蹦起身子,直往旁边的金柱奔去,是想要撞柱自尽。
一切本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也没想让小诚子死,于是立刻出手,弹射两道气劲,击在小诚子的脚后弯上,令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小诚子求死不成,坐在地上,又悲声大哭起来。而这时,我开口道:“小诚子,事情朕都知道了。朕说过会免你一切罪的。你现在就去皇后那儿,就说朕让你问他拿解药的,并传话给刘陵,说朕一会儿就去坤宁宫见她!”
小诚子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从地上爬将起来,失魂落魄走出寝宫去了。我轻轻叹了口气,重新点上一支烟,独自一人,静静地吞吐起来。从手中烟头火星处冉冉升起的烟雾,令眼前有些缭乱…
小诚子不在身边,也不用宣声摆驾了,我徒步而行,一个人悄然来到了坤宁宫。这座正东宫此时显得非常冷清,也个宫女、太监也看不见。我刚踏进寝宫,便见到脚下伏着一具尸体。
小诚子七巧流血,可能是毒发身亡了,我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惋惜,但脚步也不停留,继续向前,很快刘陵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寝宫正院前的花露石亭下,凉风四拂,刘陵披着一身华贵的凤袍,仪态端庄地坐在凉亭下。玉石桌上摆着我送她的九霄环佩琴,盘中点着袅袅的香薰,旁边还搁着一杯茶。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有人来,袜铲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素手轻抚,吟唱李清照的词曲,她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直到一曲唱罢,这才淡然起身向我行礼迎驾。
“臣妾叩见皇上!”
旁下无人,相距咫尺,我怔怔地望着刘陵,她出落的比以前更加成熟美丽,加上一身华服凤袍的衬托,身为皇后的她,更有一股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更喜欢她在刘府别院初见时的婉约印象。
对视了片刻,刘陵终是抵不过我炙热的目光,轻轻偏过头去。我看不透她内心复杂的心绪,只能温声问道:“小陵,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刘陵双肩微微一颤,低声说道:“皇上,刘陵从来没想到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被迫走的今天这一步,也无法再回头了。”
我抬起双手,轻轻按住她的香肩,“小陵,别说这样的话,任何事情都可以有解决的办法。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天灭组织的人在胁迫你?”
在我温言软语的劝慰下,刘陵终于鼓起勇气,别过头来望向我,眼中噙着泪水,幽幽说道:“皇上,我们的孩子没有了…我因为不幸小产,以后再也无法生育了…”
我虽然已经验证出现在的皇太子并不是我亲生子,但还不知道这个原因,对于一心希望为人母的刘陵来说,这不啻于一个无法抚平的伤痛,于是闻言也不由微微一叹,但听刘陵接着说道:“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能怀上皇上的孩子,便是刘陵最大的幸福了,可惜…”刘陵说到此,泪珠潸潸滑落,我一时无语,只得爱怜地伸手替她拭泪。
“不能生孩子或许是命中注定,我也只能认命了。可是爹却和刘瑾协谋,迫我假装继续怀孕,直到生产时找来个婴儿替代…刘陵本该以死相拒,但却无奈被拖入了这野心与权欲交织的旋涡之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只是走错了一步就无法再回头…”
我安慰道:“小陵,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刘陵摇了摇头,苦笑道:“皇上不要为刘陵辩解,刘陵也不想开脱…失去了孩子以后,我就一直感到很害怕,害怕会失去的更多。刘陵也是个普通的女子,也会有野心,也会妒忌…刘陵知道皇上的爱很博大,刘陵本来只希望可以占有一小部分,就满足了,但得到了一点后又想再得到更大,直至被自己的所吞噬…”
“…”我闻言,一阵沉默。
刘陵慢慢止住了泪水,脸色回复了平静,只是眼中带着一些迷茫之色,喃喃自语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男人可以靠征服权力来得到女人,而女人则通过征服男人来获得权力,这样是很公平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我点了点头。
“不!并不公平!”刘陵再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以无奈的口吻道,“男人若失去了女人,至少还拥有权力。但女人若失去了她的男人,那便是失去了一切…皇上曾给过刘陵女人所能得到的一切幸福,但却是我自己无法将之把握住,一切都与人无尤。”
我也并不是真正的朱厚照,算起来我对于刘陵的“欺骗”还在她对于我的“背叛”之前,其实以前我就感觉到刘陵有一些不对劲,但却没有在意,因为身边的女人多了,对于她们每一个人的关心,难免会有所疏忽,如果有错,也是错在自己太花心了。所以此时我对刘陵并没有太多恼恨,反而有点自责。
“孰是孰非?呵!这不是今天要讨论的话题哦。朕过来只是想好好看看你,陪你说说心里话。”
这一次,我终于把刘陵的玉手握住了,她的手很冰凉,因此我把温暖很快传递了过去。刘陵的眼中随之泛起了别样的柔情。
“皇上,我知道你对刘陵的爱惜之情,之至此刻仍丝毫未变,刘陵已是死而无憾。但如今这个死结已经无法再解开了,刘陵也不想在这般痛苦下去…”
刘陵说着,回身捧起了放在桌上的茶杯。我心中一凛,讲完心里话后就喂毒自尽,这一套手段上次沈凤菲就用过一次了,我可不希望刘陵再在我面前玩这一手,于是立刻一个弹指,打翻了她手中的茶杯。
茶杯碎成一片,茶水洒在地上,冒起白泡,里面如果下了毒药。我见状暗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阻止的及时,而刘陵却因寻死不成,神情忽然变得有些迷茫。
我微微一笑道:“小陵,朕可不许你死。”
刘陵的眼眸中忽然闪过惊惶之色,低呼了一声,“小心!”
我刚才的心思都在刘陵身上,但也没有完全放松戒备,在刘陵发出示警的同时,便已感到背后的一阵劲风袭来,我下意识地移动脚步,旋开身形,外一侧避去。
我背后的偷袭者虽然未能得逞,但他却似乎无法收势,又或者根本没想过要收招,锋利的剑尖直刺而出,在刘陵的胸中划出一道炫丽的血花。
我定下身形,看清了偷袭者的模样,他就是上次在大同府险些行刺我成功的龙九。龙九冷哼了一声,抽回了染血的双刃剑,刘陵无声地软倒在了地上。
我只知道对方的目标是我,却不想他竟对刘陵也毫不留情地下了杀手,这个失误让我心中非常懊悔,同时怒火强烈地翻涌起来,握紧了双拳,直瞪着这个天灭组织的首领,冷冷地说道:“刘有成,你真不是东西!竟连自己的女儿也能狠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