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一行出京城,经直隶,在山东入水路,饶是紧赶慢赶,也走了近一月才算来到扬州。tsw此时接近年关,江南之地,虽是繁华的紧,寒风之中,也有了些萧瑟的意味。顾不得欣赏瘦西湖的雪景,只稍稍在客栈之中擦了把脸,李明顺就领着李卫,带上胤禛的名札一路直奔御史衙门,胤禛派来护卫的两人也便尾随着跟了过去。
让李卫先在一旁的茶馆之中歇着,李明顺掸了掸身上的微尘,向衙门口走去,抬步刚上两阶台阶,就被守门的差官拦住了。见李明顺衣冠齐整,难别贵贱,那差官还算客气,问道:“先生有何事?”
李明顺从怀中掏出名札,双手递上,道:“草民李明顺,家公子拜见都老爷。草民还带来了四阿哥的手札。”
差官却并不接札子,继续问道:“寻御史大人何事?”
李明顺有些怔住了,道:“我家有冤情,求都老爷为我家主人申冤!”
差官面上神情略有些僵硬,道:“既是案子,为什么不递状子击鼓进衙门?倒弄这套玄虚?御史大人有命,本衙门乃朝廷律法之公器,非效命权贵私人之所。四阿哥,也不成!”
李明顺没想到会碰这一鼻子灰,不知所措地道:“差大哥,不是草民不想递状子,实在是内中诸多隐情。”
差官有些不耐烦,挥挥手道:“你还是回去吧,大人不会见你的。若是我等放了你进去,只怕弟兄们的都要开花了。”
李明顺无奈,只好怏怏地退了回来。李卫进了江苏,人更是活泛了许多,此刻见李明顺紧锁了眉头,便仔细问明了状况,随后歪着脑袋想了一发,道:“我去试试。”
李明顺知道李卫鬼点子最多,也不阻拦,道:“若是不成,只怕得劳烦四爷的人了。”
李卫龇着牙笑道:“这点小事,不用。看山人自有妙计!”说罢,问李明顺拿了几两银子,转身就进了旁边的成衣铺。再出来时,上好羊羔皮的巴图鲁背心换成了一件普通蓝布袄,帽子也换了一顶素布面帽。李卫笑嘻嘻地问李明顺拿过了札子,大大咧咧地揣在怀里,然后叫过胤禛派来的护卫之一,阿布凯,小声道:“大个子,借你用一用。你等会就只管绷着一张黑脸,旁得什么都别说,成吗?”
阿布凯早得了胤禛的指令,一路以李家二人为尊,此刻自然满口答应,心里也想看看这个不足十岁的小家伙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李卫拿过一个包袱,递给阿布凯,一摇一晃的往衙门走去,阿布凯自然贴身紧紧地跟从。到了衙门口,二人自然也被差官拦住,李卫小嘴一咧,居然嚎啕大哭起来:“放我进去,我要寻我的表姑父!表姑父,你快出来看看吧,你这可怜的表侄儿可是遭了大难了!”
这一哭,可把守门的差官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着,你是谁家的孩童,怎么在这里哭起来了?这可不是你玩耍的地方,当心大老爷生气,问你一个藐视公堂!”
不想李卫哭得更凶,指了指阿布凯,声音更是震天响,道:“我能是谁家的孩子?里面的施大老爷就是我表姑父!我家遭了难,娘和爹都过世了,讨债的现在还跟在身后呢!我反正也没地方去了,我表姑父要是不管我,我,哇!”李卫一边说,一边想起了受冤过世的父亲,干嚎也就于是真的变成了泪水滂沱。
差官顿时不知该怎么才好,一表三千里,指不定御史真有这一门亲。而且虽然施世纶之父是靖海侯施琅,也算家门显赫,但他们一家清廉是出了名的,冒认他家的亲戚也落不着什么好去。再说,这小孩这么哭闹,已经开始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若是传扬出去,说御史大人不管穷亲戚,只怕施大人青天名声不保。差官琢磨至此,也很是挠头,便道:“也罢,小少爷,你先别哭了。我就去给大人传报一声。”
李卫非但没有住嘴,反而哭得越发猛烈,道:“你就是不让我进去,我要见我表姑父。表姑!你快来看看吧,有人欺负你侄儿!”
这一下,连施世纶的夫人也被牵扯在内。差官也是无奈,想想一个孩童,就算错放入内也不为大错,总比任由他在此地哭叫强,便牵了他手道:“行了行了,我的小爷,怕了你还不成?我带你见施大人去。”
这一下,李卫才算收住了声。直把跟在后面的阿布凯看得一愣一愣,想要跟着进去,却被另一名差官拦住了,冷冷道:“你就在此地候着!”
过了大半个时辰,衙门中出来了几名差役,将阿布凯,李明顺和另一名护卫章吉也请入了后衙。两人被引入了厅堂,一人端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李明顺一眼望去,只见这人三角眼,倒挂眉,虽神情端庄,却天生一副滑稽相,便知此人正是“十不全”。李明顺环顾四周,却不见李卫,不由得心中一惊。
施世纶见状,笑道:“无须多虑,你家小公子有些倦困,本官让他在侧室之中稍歇,此刻只怕正酣睡着呢。”
听到这话,李明顺才稍稍放下心来,扑通一声跪在当地,道:“草民求十大青天为家主人做主!”
施世纶站起身来,走到他身旁,道:“请起。李卫这孩子虽小,心眼着实活络。若是尔等只凭着四爷的札子,只怕真的是进不来。这小鬼灵精唱了这么一出,竟把本官这御史府折腾的鸡飞狗跳。也罢,本官即请了你们来,就说明本官接了这案子。只是,本官丑话须说在头里,你们这属于民告官,若是证实诬告,罪过可是不轻。即便有四爷为你们说话,本官亦不放纵。你可想清楚了!”前面一些话还是和风细雨,最后一句却是语气甚厉。
李明顺重重点了点头,道:“都老爷,只要是家主人奇冤得雪,即便要了草民这颗脑袋去,草民也没有半句怨言。”
这时,施世纶才算露出些笑脸,道:“好。你便将此事来龙去脉,仔仔细细说与本官听。”然后,看着阿布凯,章吉道:“你二人既是四爷府的,本官就不留你们了,免得给四爷惹了麻烦。四爷的札子本官看了,必尽力勘查这件案子,请四爷不必挂心。另代世纶向四爷问安。”说罢,一挥手,居然就要端茶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