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承拔不知道也无法理解的是,端方此时根本不想去成都。接到朝廷任命他为“署理四川总督”的谕电,端方那一刻的感觉,就恍如自己完全走上了绝路。在此之前,他还做着带兵到陕西逃难的打算,朝廷的谕令一下,端方的企图顿成泡影。
端方心里明白,去成都是万万不成的,自己入川以来,因为川事与赵尔丰交互弹劾,早就接下了深仇,赵尔丰手下的武力,远非自己所带的四营新军可以匹敌,这个时候去成都抢老赵的总督位置,何异于羊入虎口?
更不用说此时成都附近,遍地都是“保路军”,自己领着区区四营军心不稳的客军,就算想要杀进成都,也是万万办不到的。
端方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处境如此,前途不问可知,他率军屯驻资州城后,再也不愿寸进,接到朝廷严令他赴成都上任的谕电,他随手就甩在了一边,到了这个时候,左右不过是捱日子罢了。端方心中最大的懊悔,是把自己的二弟拖进了这一漩涡之中。
此时,资州城内的四营湖北新军官兵,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心思。
这四营新军官兵中间,党人很多,然而原本牵头的两人,江国光与单道康社的标代表),却留在了武昌,没有随军入川,因此军中的党,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并无一个能孚众望的人物。
连日来,低级军官和士兵们经常成群聚在一起,悄悄议论。
“弟兄们,要是我们留在了武昌多好,那样我们也能做首义的功臣!”
“是啊,要是没有跟随端方入川,指不定我如今也军说得上号的一员军官。”
“哎,如今可惨了,跟着端方到了这个倒霉的地方,进退不得,还处处受到川民的敌视,要是有人牵头起义,弟兄们一定都会响应的!”
“说得对啊,弟兄们再不起义就晚了。我们跟着端方来镇压川民,如今各省纷纷独立,相信不久之后四川也会如此,我们若再不起义,必不能见容于党中同志和川省人民。”
“那怎么办?”
“那还用说,只有杀掉端方,用他的头颅为我们开路,回军武汉,参加;或者联系四川‘保路军’,就地起义!”
“那不太好吧,端大人一向待弟兄们不薄,能否留他一命?”
“端方待咱们弟兄确实不错,但那是私恩,今日之事,是要报国仇!武昌起义,天下汉儿,必当响应。若咱们不杀端方,湖北的弟兄和四川的‘保路军’,都会把我们视作附逆之人!”
“说得对,我们就是要用端方的头颅,向党中同志和各地民军,表明咱们的心迹!”
“可是,由谁牵头呢?”
“何须担心?只要我们发动起义,邓协统和曾标统还能不参加?”
“不行,带头之人非我们党中同志不可!”
“可惜单大哥和江大哥不在资州,现在的形势,我认为可以推举第一营的陈队官为起义军统领,尽快发动起义。”
“唔,陈镇藩这人也是咱们党中同志,靠得住,以他为起义军统领,想必弟兄们都能接受。”
“……”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已升任湖北军第一协第一标标统的单道康,受马荣所命,领着几名手下,化妆悄悄的进入了资州城。
进城之后,单道康等人很快就联系上了军中同志。此时资州城内的官兵,惶急之中正密谋起义。端方对于所部,早就没有了多少约束之力,数日之前,他曾命令官兵准备开拔、移军陕西,打算绕道河南,投奔袁世凯。然而,他话没说完,第一营的一个队官陈镇藩,就站了出来,大声反对,并当场公然剪掉了辫子,他亦无可奈何。
单道康联络上了城内的党人之后,就在这一日夜间,召集军中的党人士兵,来到城郊,举行会议。
“单大哥,你这个时候来到资州,真是太好了,弟兄们都在私下议论,什么时候杀掉端方,发动起义呢?”一个高大魁梧的士兵兴奋的开口说道,他社的积极分子任伯雄,在他所属的那一营士兵中间,很有威信。
单道康点了点头,对着大家笑道:“咱们湖274584239913北新军出身的,果然没有孬汉子!我这次来,就是要和弟兄们一起,商量出一个起义的章程。”
“单大哥,我们原来的计划,是推举第一营的陈队官担任起义军统领,诛除端方,回军武汉。弟兄们差不多都已私下商议好,是否要做改动?”士兵卢保汉举手问道,他是一个长得有些瘦削的小伙,但在军中一直以勇武知名,此前大家私下准备起义,他正是被军中同志推举出来,作为端方的五位死刑执行者之一。
单道康沉吟了一下子,方才答道:“陈育五是老同盟会员,在同志中间一向知名,推举他为起义军统领,再合适不过。至于端方,此人素有贤名,此刻诛杀他,不免要给咱们军增添恶声,还是饶他一命为好。咱们党人,无须借端方这颗头颅,来做‘投名状’。我们起义之后,可以把他遣送武昌,听候军政府发落。”
单道康心中对于杀不杀端方,其实是无可无不可的,端方这样一个前清官僚,还不值得他多费心思。然而,行前,马荣一再嘱咐,活着的端方要比死掉的端方对军有益得多,单道康心知这一定是都督王麟的意思,他虽然不理解,也只能尽力执行。
单道康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回军武汉的计划,我看可以作罢。我此次并非只身前来,咱们湖北的王大都督,派了马荣统领,率领着湖北军第一协的主力,已经入川援应咱们了,估摸着如今大军也快到重庆了吧。咱们两支部队一汇合,就有不下十营的精锐武力,以这样的力量,再整合部分川地义军,完全可以活捉赵尔丰,拿下成都,光复整个四川。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