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谋国之贼

宋平城，城主府，面无人色且内心忐忑不安的阿茂跪在地上，等候居中而坐的梅叔鸾的责罚，在他的身后跪着一群负责守卫宋平城的大将官，也是一个个心怀忐忑，不知会等来什么样的结果。大厅的两侧站着梅叔鸾从统万城带来的侍卫，一个个面呈彪悍之色，手按佩刀，腾腾的杀气让这些带罪的将官们内心更觉不安。

“黑帝大人，阿茂辜负了您的信任，误中了唐军的埋伏，致使手下五千子弟中伏，愧对家乡父老，愧对黑帝厚恩，阿茂甘受责罚！请黑帝大人从重发落，阿茂绝无怨言！”阿茂倒是条汉子，没有将过错推诿给别人，而是一下子全揽到自己身上。这种举动无疑赢得了身后宋平城大将官的好感，虽然他们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但是从内心里他们还是感激阿茂的，并且宁愿“牺牲他一个，救活其他人”，也不枉他愿意慷慨赴难的志气了。不少带罪将官心中暗暗祈祷，若是因阿茂而免今日之罪孽，他日愿长明灯、香火永祭阿茂大人之厚恩。

“这……”梅叔鸾看了看跪在下面的阿茂，又看了看跪在他身后的众人，叹了口气道：“阿茂，你起来吧，错不在你，错在孤执意要让你当这宋平城主。若不是孤一意相逼，你又岂会接下宋平城主这个烫手的山芋，以致铸此大错。”

“可是，黑帝大人，请听阿茂一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应当敢作敢当，我阿茂闯的祸，就应该由我来负责。今日若因阿茂而破例，他日有他人违反军纪，黑帝又将如何处置？人无诚信不立，军无纪律不定，若是军中没有纲纪，则战无可战，胜无可胜！今日若是阿茂误中埋伏而就此放任，那么他日免不了会有人临阵溃逃，反正也没有什么可以责罚的，那么数次之后，黑帝您将没有可用之兵了！”阿茂一番话得是慷慨激昂，连带罪将官中的几名热血青年也被他们得激动起来了，纷纷上前道：“末将甘愿领罪，请黑帝责罚！”

倒也有几个老兵油子，看着那几名一时脑袋发热的年青后辈跑上去领受责罚，心里不以为然的想：“这是凑的什么热闹吗？本来黑帝是成心要给阿茂开脱的，这倒好，这么一闹，谁也跑不了干系，一个个就等着令责罚吧！”

见梅叔鸾兀自犹豫不决，狗头军师吴德全赶忙上前道：“黑帝大人，既然他们愿意领受责罚，而大人又想给他们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微臣倒是有个主意。”

“哦？来听听”梅叔鸾正在想办法呢，偏偏这个不是他的强项，所以眉毛快拧成麻花了也没有想出办法来。而且他也知道阿茂所的是事实，但是他还是不愿意治阿茂的罪。原因不外乎两，首先让阿茂来当宋平城主是为了报答昔日照顾之情，没想到却变成了挖大坑让人跳，一报恩的意思都没有；其次阿茂是自己钦的城主，若是就此责罚，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证明自己没有识人之明。梅叔鸾是个比较护短的人，而且又极好面子，所以就是拼着军心涣散，他也不能让阿茂受到处罚，所以找个折中之法是个绝佳的主意。

“打仗嘛！死人总是避免不了的，就算那些中埋伏的士兵们不战死在犀牛岭，那么他们也一样会在别的战场上化为尘土。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们损失多少人马，而是在于我们知道了敌人的打法，这样我们的战士血才没有白流，才能在下次遭遇时为遇难的兄弟们报仇。”吴德全确实能会道，他避重就轻，就差将误中埋伏成是现场观摩了。他也不想想，阿茂连唐军长得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就跑了，他能知道唐军是什么样的战斗方式？就能为下次战斗积累经验？最起码的一，他连对方多少人都不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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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叔鸾可不管那么多，他正想帮阿茂开脱呢，有人给他帮腔就好，连忙道：“对对对，俗话不是：‘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的经验教训，下次对上唐军的时候不就有所准备了嘛。在野外遭遇伏击算什么？这明什么，明唐军现在只是股部队的骚扰，只要宋平城在咱们的手中，他们再玩花能玩到天上去？”

“是，黑帝大人所言极是，唐军所谋的，必然是咱们这座宋平城，只要咱们坚守不出，凭他们股骚扰的那些兵力，肯定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唐军最近的大本营在桂州城，就算他们的势力已经延伸至富宁、那坡一带，那距离我们宋平城也得有六百里的路程呢。若是大部队行进，怎么也得近十天的时间才能到达，打消耗战，他们与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又怎么能比呢？俗话‘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再了，黑帝大人才是真正的黑龙转世，上承天命，又岂是李唐这个假泥鳅所能比得了的。”吴德全赶紧又发挥了自己智囊的功能，向梅叔鸾提供了自己的狗血意见，而且乘机向在场的众人灌输梅叔鸾是真龙天子的观念。

要知古人极为迷信，上承天命这种话不是一般人能出来的，敢喊出这种口号的都不是那些类似占山为王的土匪，而是觊觎大宝的谋国之贼了。

当个山大王容易，拉一票人找个地方落草，抢抢来往的路人客商就可以了。可是要想取而代之，那就势必需要各地的支持，无论是贫民阶层还是富贵阶层。

取得贫民阶层的信任很容易，给口饱饭吃就行了，中国自古以来，农民爆发大规模起义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而富贵阶层就不一样了，他们必须相信跟着这个新的领袖会比原来的获得更好的待遇才能信任他们，而这个时候，信仰的力量就很重要了。

夏桀昏溃，商汤伐之，吊民伐罪；商纣残暴，周武灭之，解民以悬；周室衰微，土德命终，天属大秦，以水兴德；秦末天下大乱，高祖斩白蛇而出世……，就连不成气候的黄巾军都知道喊“苍天已死，黄巾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更不要那些成了大事的开国君主了。

无论哪个朝代更新，一都不借助信仰的力量是不可能的。民众最根本的信仰是什么？是天意！没办法，是老天爷让我来取代这个昏庸的王朝，重新成为天下共主的！这样的口号一喊出，是多么的振奋人心？即使相信的人不多，至少也可以给自己的军队打打士气。所以从古到今，不断给领袖编造天命加身的故事就层出不穷。

果然，吴德全完这句话的时候，下面众人看向梅叔鸾的眼光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管是原来认不认识的，都感觉到这个人不一样了，仿佛经历过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多了一种让他们望而生畏的气质。

“黑帝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吴德全为了表忠心，也为了确定他在梅叔鸾心中的形象，带头跪下来喊起了效忠的口号来。

他这么一来，后面的人，包括站立在两侧地侍卫们，都呼呼拉拉的全跪了下来，跟着他一齐喊起了口号。

“哈哈哈哈。”梅叔鸾听着众人高呼万岁，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之情从内心升起，心中畅快至极。

“众位卿家平身！”他也似模似样的拽了句文。

“黑帝大人，不如乘此良机，招兵买马，诱敌攻城。若是他们不敢攻城，那我们就主动寻找战机，伺机再全歼对方，定下我南越国开国之不朽基业！”吴德全乘机进言道，心中窃喜，只要自己这个建议被采纳了，那么至少也能封个国公，谋个尚书仆射什么的当当，那可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了。

“好！就依爱卿所言，着阿茂等人前往交州境内，招兵买马，将功赎罪！”黑帝很是高兴，也就大赦天下，懒得与阿茂等人计较，阿茂等人也因此逃也生天，做那招兵买马的工作去了。

此时的富宁城，李瑛还正在为六千闲置民众开辟什么路线而发愁，而距离富宁六百里之遥的宋平城，一个无形的风暴正在席卷而来，并且很快，就会如黑云压城一般，呼啸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