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四公子重新聚会,难免唏嘘感叹,撞坏激烈。起初,大家都小心翼翼,谁也不去碰那个敏感的话题,提那个禁忌的人物。而他,也就装聋作哑,享受着片刻的清净。
这种微妙的平衡在清风带着太后和太痒来大邺之后,终于被打打破了。
“呀,”傅致轩嘴快,萧轻尘拦都没拦住:“这两只活宝也带来了啊?要是配上坠儿那丫头,才真正的相得益彰呢,你们说是不是?”
话落,一室的安静,另几只木愣愣地瞪着他,才才发现她触了禁忌,尴尬地摸了摸头:“咳~”
沈怀恩面无表情,只把目光转向沉沉的暗夜。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萧轻尘忍不住了,低低地嘀咕了一句:“听说上个月丝毫,他们把永和一个客栈闹了个鸡飞狗跳~哎,那个姓林的也不知怎么照顾她的,居然餐刀要去抢包子吃!”
“不会吧?”韩德昆的眼睛瞪得先铜铃:“姓林的这么没出息?坠儿怎么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男人?这要让高相知道了怕不会心疼死?”
“呀~”傅致轩忙撞他一肘,
“不用看我,”沈怀恩懒洋洋地睨他一眼:“我写了休书,她哎跟谁跟谁,与我无关。”
可,真的没有关系吗?
“白傲梅真够狠的,”萧轻尘叹气:“祸了才五千,死了给一万,摆明了要斩草除根啊!”
“恩,这个月倒没他们什么消息了,不知是被捉了,还是受伤了?”傅致轩表情忧虑。
“嗨!”韩德昆大嗓门一嚷:“你们操那心!要我说坠儿那丫头福大命大,根本就不是那短命的相~她肯定是跟姓林的双宿双栖,隐居山林了!”
沈怀恩忽地占了起来,扔下他们几个大踏步地回了房。
“喂,”傅致轩劈头就是一掌砍下去:“要你满嘴胡说!嫁过怀恩的女人哪可能再嫁别人?”
“不是你们说要刺激刺激他骂?”韩德昆挡住他的手刀,不满地反驳。
“只怕刺激过头了~”萧轻尘苦笑,心底有一根弦始终紧绷着,放不下。可放不下又怎样,坠儿与他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轮不到他放不下,不是吗?
房门关上,触目所及的居然都是他曾经的身影。他曾跪在他心爱的地毯上,之位了央视她无意间犯下的错。而那扇窗前,他曾无聊地逗弄着鹦鹉,那双灵活又无辜的大眼,那抹狡黠灵动的笑靥,突然就穿过岁月的河流,清晰地浮现。
她现在在哪里?他当然知道。沈白山一天一封密件,详细地记载了她和林俭的落脚处,清晰地画出她曾走过的主机。
“少爷~”清风怯怯地走进来,手里捏着玉米,打算为鹦鹉,看着萦然独立的沈怀恩,鼻间忍不住发酸。
这回死豫州之别后,他一次看到少爷。凭良心说,较之那日神采飞扬,今天的少爷的确差远了。就像一件流传了上千年的铜器,被碎叶侵蚀,满身的铜锈,遮住了他本身的万丈光芒。
“她,说了什么?”几经踌躇,他还是问了。
原本以为,她与他之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放过她已是他能为她做的极限。可现在看来,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显然,他还想为她做更多。
“她只说太后和太痒已经喂好了~”清风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
少爷好像若有所盼,他本来打算编几句骗他,可撒谎不是他的强项,只能如实相告了。
沈怀恩沉默。
“她,好像等了少爷一晚上,也哭了一晚上~”清风心中发慌,努力回想当日的情形,忽地抬起头,神情喜悦:“真的,我看到她的时候,他鼻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
她那么胆小怕事,已有风吹着草动,跑的最快的那个一定是她。可是,她却等了少爷一晚呢!这是不是以为着小蛮是真的很喜欢少爷,对吧?
沈怀恩的脸越发阴沉了,集抹排山倒海的袭来,而另一种比集抹更强烈的情绪,似乎是怜惜,有四十心痛,悄无声息地伸了起来,缠绕在心上,挥之不去。
他知道,他很爱哭,一点事情就哭得稀里哗啦。有事没搜用眼泪做武器。他的泪时而明艳。时而较弱,时而忧郁,时而狡黠……而这回的泪,硬是惊慌失措吧?那种锥心刺骨的痛,顷刻间天塌地陷的绝望,她怎样排解?怕事只能酷哥天昏黑地吧?
清风叹了一口气,喂了鹦鹉,蹑手蹑脚地带上门出去了。
怎么办呢?小蛮走了,好像把少爷的魂也带走了,哎,可两家的仇摆在那里,该如何劝?他,真的没有主意。
“怀恩,不要走!”突兀而尖利的声音在静夜里募然想起,恍如惊雷劈下来。
是小蛮,只有小萌才会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沈怀恩倏地弹跳而起,推开窗洒落一地的月光,这才发觉自己犯了傻。他们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小蛮正在安南的冰天雪地你逃亡,怎可能到大邺来找他?
“怀恩,我爱你啊!”太后侧着头,乌黑如玉的眼睛悲悲切切地盯着他。
他惶然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太后看到那个泪流满面,痛切心扉的少女那一夜的神情而绝望的守候,吧脆弱无助的娇颜上,哀凄而悲伤的泪眼。这一刻,他恍然惊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心口募地抽痛,想针一样尖,想冰一样的冷,从没这么害怕过失去谁,现在的他终于尝到了恐惧的滋味。
他跳起来,风一般地消失在门外。
“少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一直不敢沉睡的清风,听到动静,惊惶地追了出来。
回答他的是大黑的长嘶和急促凌乱的马蹄声。
是的,他要去把她带回来!虽然他不知道带回她,要对她说什么,要用什么来挽回她?他甚至没有想好,他为什么一定要带回她?他也不能肯定,他可以忘却仇恨,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可是,他听出了她的绝望,他知道,他伤了她的心,她虽然流着泪,却会绝然的离开,转身投入林俭的怀抱。如果他再不去,就会永远失去她!而他,不想失去,不知道原因,就是任性的不想吧她让给林俭!
尽管他们行走的路线时分诡异,十分曲折,几乎可说是杂乱无章,暗地里却被废无迹可寻。他们早朝着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前进——向北!而北面的泉州,是林俭的家乡。
他们,是要落叶归根,要去林俭的家乡定居!
他必需赶在他们抵达泉州之前,拦住他们,而他,有这个句型,更有这个能力!
杀声震天的战场瞬间归于沉寂,只余风声吹动衣衫猎猎作响。
格洛桑大叔颔头,商队所有幸存的人们都呼啦一下跪倒再度,虔诚的膜拜:“感谢真神,感谢佛祖~”
沈怀恩纵马策入人群,缓缓地环视人群一遭,一睥睨天下之姿,薄唇微启,淡淡地问:“林俭可在?”
“谢公子~”林俭心中苦涩,越众而出。
他不远万里,追到这里,单人匹马闯入号称死亡绝地的大草甸,撇开那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不谈,单是这份勇气和气魄就让他心折不已。
“我姓沈。”陈怀恩皱眉,冷冷地纠正他。
“沈工资,多谢你仗义援手。”林俭拱手致谢。
姓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真的救了商队。
他可不是有意做善事,只是这些日子与狼群遭遇数次,暴风雪起,想着狼应该能把他带到安全地带,所以才追着这群狼而来,见到有商队被围,顺便吓退了狼群而已。
扫了一眼,没见到纪小蛮,他不由心生焦躁:“小蛮呢?”
他变了,再也没有以前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与从容。
“你特地来找她?”林俭神情复杂。
他最害怕的事情竟然成真,她,会怎样选?
沈怀恩表情冷厉:“你把她藏在哪里?”
刚才他若晚来半分,谁知是个什么后果?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他竟没有把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是在让他无名火起!
“我在这里~”声音清脆,微带着些颤音,穿过人丛如天籁之间传入他的耳膜。
她一直躲在帐里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直到外面忽然安静下来,才走出来,却往往没有想到,会看到怀恩!更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暴风雪的夜晚,他会单骑闯入冰原,且力挽狂澜,救了大家。
她苦笑:这就是他,不是吗?他一直就像个神,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人群默默分开,于是,沈怀恩看到了她。
只是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几个月不见,她好像长高了写,也瘦了很多,那纤细的腰肢,似乎风一吹就会折断,几时在火光的映衬下,她俏丽的容颜上也没有添上几分血色。
她就呢么静静地看着他,衣袂飘飞,仿佛随时会羽化成仙,从他眼前消失。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之间虽然只隔着一堆火,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而跨过这个距离,意味着要跨过一千年的时光。
她就站在那里,眼里并没有他预见的喜悦,更不似他想象中的那样,热泪盈眶地飞奔着扑入他的怀抱。
“我,又话跟你说~”沈怀恩抿了抿唇,因为事情出于意料,所以变得有些慌乱,连带的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可以吗?”纪小蛮把目光转向林俭。
林俭没有说话,只把自己身上那件大氅解下来,默默地批到她的身上。
都已经追到这里,已不似他说不能,就可以阻止得了的,不是吗?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他怕说了,会显得气弱,显得心虚,显得他以退为进地挽留她。
可,那真的是他的心里话:“只要你幸福,即使你选择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我也不会怪你!我,有这几个月的回忆,已足够了!”
纪小蛮没有说话,只伸出手,紧紧地握了握他。
她当然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从来都不会为难他,从来都是以她为重,在心里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果然是天生的领袖气质,那不可一世的王者霸气自然流露,让人心折。
即便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即使是经过了长途跋涉,却却依然是那么干净,那么精致,漂亮得不似真人。冷冷高贵的气质,像世间最珍贵,最华丽的瓷器,更像那西北的天气,高远,空旷,清冷,剔透,美得那么冷,那么硬,那么尖锐,独独缺了人最需要的温暖。
“上来~”谢怀恩弯腰,超纪小蛮伸出了手,示意她上马。
纪小蛮摇摇头:“就在这里谈吧。”
离得太远,林俭会不安,而她不想他为了她陷进痛苦的境地,哪怕只有几分钟,至少这是她目前仅能为他做的。
“怎么,怕我拿你回去祭天?”沈怀恩冷然嘲讽。
他若真要出手,现场有谁能阻止?沈怀恩冷然嘲讽。
“随便,”纪小蛮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反正,决定权在你的手里。”
谈与不谈,杀与不杀,能不能放下,不都是他一句话?她几时左右过他?
沈怀恩蹙了蹙眉,默默地与她较着劲,良久,看到她少有的决心与淡定,终于不情愿地翻身下了马,笔直朝林子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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