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蛮左手举着七彩面人,右手拿着一只草编蚱蜢,嘴里咬着半串糖葫芦,弯着腰,一个劲地往人丛里钻。
“小蛮,回来!”谢怀恩气急败坏,提高了声音喝叱。
纪小蛮哪里肯听?身子滑得似条泥鳅,转眼的功夫已混进人堆里去了。
谢怀恩又气又急,崩着脸生了一会闷气,终究还是不能扔下她独自离去,只得跟着进入人群。只是他表情冷峻,周身散发出一股冷厉的气息,让气温骤降五度。因此,虽是一身布衣,所到之处,人不敢直撄其锋,纷纷闪避,他极轻易就进到人群的中心地带。
路边一个极简单的茶肆,放着三张方桌,此时早已座无虚席,桌上摆着两碟干果瓜子之类的零嘴,最上首坐着一个说书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柄纸折扇,正说得唾沫横飞。他猛抬眼,看到谢怀恩神情不善,长驱直入,一个愣怔,吓得住了口,讷讷地望着他。
谢怀恩当然没有闲情逸致去听老人说了些什么,他的目光追着纪小蛮,而她咬着糖葫芦,被两个男子一左一右挤在角落,正听得津津有味。说书人停下来,纪小蛮转眸,这才瞧见谢怀恩,笑着招手道:“快来,正说到精彩处呢~”
整座茶肆的客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怀恩的身上,而谢怀恩只冷冷地扫了眼坐在他面前的茶客,那客人被他瞧得机灵灵打了个冷颤,忙站了起来:“公子,你请上坐~”
“小蛮~”谢怀恩神情倨傲,把目光锁住纪小蛮,低低地唤。
“哦~”纪小蛮乖乖地走过来,坐到桌前。
“你继续~”谢怀恩这才满意地转向说书老人,一双冷眸嗖嗖往外冒寒气。
说书老人见谢怀恩那气派,哪里还敢再说?当时额上滴下汗来,折扇一敲,结结巴巴说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话一完,整间茶肆的客人作鸟兽散。
“说完了,咱们走吧~”谢怀恩扔了一绽银子到桌上,拉了纪小蛮扬长而去。
算他识相,知道再说下去没啥好。
“喂,”纪小蛮气得哇哇大叫:“你根本是存心来捣乱的吧!”
谢怀恩抬头望天,得意的笑漾在眼里:“玩够了吧,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废话,他堂堂影都少主,像个白痴一样挤在路边听说书,传出去岂不笑掉那帮兔崽子的大牙?
“谁说要回去?”纪小蛮眼珠一转,跟他卯上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下次,好不好?”谢怀恩的头隐隐做痛:“总不能把所有想做的事,在一天之内全做了吧?”
“嘿嘿~”被他猜破心思,纪小蛮干笑两声。
今天不知他是否吃错药,对她的配合程度相当的高。她才不会傻乎乎地相信真的还有二回,所以,不玩个够本,她哪肯收兵?
“天快黑了,回去吧~”弄明白她的意图,谢怀恩当下立定转身,向后就走。
“等一下,”纪小蛮忙拖住他,竖起一根手指:“还有最后一项,真的!”
“这话你说过好几次了~”谢怀恩偏头,气定神闲地睨着她,宣布她的信用破产。
“这次不骗你,真是最后一项~”纪小蛮略略心虚地申明。
谁让他不上道呢?说好了约会,总摆张死人脸不说,动不动就打退堂鼓,她只好又骗又哄了嘛~
谢怀恩并未放松警惕:“先说好,奇怪的地方可不去。”
这丫头胆大包天,又一脑子稀奇古怪的念头,如果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差点被她诳进青楼——她居然把那里称为穿越女必去的圣地之一!气得他差点吐血!哪有这种女人?居然拖着相公一起逛妓院?
“这回一点也不奇怪,我保证!”纪小蛮当然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很严肃地竖起二根手指发誓。
“说出来,听听看。”谢怀恩眯眼。
“好嘛,去游湖,行了吧?”
“游湖?”谢怀恩怔住。
“怎么,怕我把你拐去卖了啊?”纪小蛮噘着唇,没好气地瞪他:“月下游湖,你去不去?不去拉倒,我找哑……”
真是的,约会男生不主动就算了,还要让她来想节目,完了还得接受考核,这算什么事啊?
“你敢?”谢怀恩拎着她的衣襟,很轻易地把她拽回来,锁在怀里,冷眸逼视:“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她仰头望着他,脸上一片绯红,多半是气的。
“那你去不去?”恶狠狠地问。
咦,没想到大大咧咧的她,也会有这么温柔多情的一面?
想想看,月下静湖,美人在侧,两情缱绻,相依相偎,该是多么美的一副画面啊?
望着那张微仰的俏脸,那柔软红润的樱唇,心跳忽地咚咚地加快了节奏,谢怀恩困难地移开视线,装成极不情愿的样子,低低地道:“行了,我去还不成吗?”
纪小蛮达成目的,开心得手舞足蹈,抱着他的臂,连连追问:“你带暗器了没有?没有的话,咱们先去换一串铜钱吧~”
谢怀恩皱眉,狐疑地望着她:“你想干嘛?”
情人夜游,她满脑子里想着凶器,什么意思?
“呵呵,”纪小蛮眉飞色舞:“听说东江湖的雪鱼肥美味鲜,最喜在月夜聚集,咱们去捉,回头我烧给你们吃啊~”
搞了半天,她还是把他当渔夫使。
谢怀恩无语,默然半晌:“你,有船吗?”
“有啊,”纪小蛮胸有成竹:“我知道舅舅有条船,就停在东江湖畔,咱们偷偷去开了玩,他就算想骂我,有你挡着,肯定不吭声~”
呃,原来,他还有挡箭牌的功能。
谢怀恩彻底被打败,认命地低头疾走。
美丽的东江湖畔,夹岸的杨柳伸展着细长的枝条,随风摆荡。湖里遍植荷花,田田的莲叶相互牵挽着连出一片碧绿与清新。霞光映照中,纤细的莲梗在微风中摇曳着,偶尔从绿色中隐隐透出一点粉红来。几只蜻蜓顽皮地在水面忽高忽低地追逐着、穿梭着,玩得累了,便停在莲蓬上,随风摇摆着,悠闲而自在。
东江湖在夕阳映照下如诗如画,潋滟的波光,湖面的归舟,空蒙的远山……这一切的一切无不令人心酸神驰,乐而忘返。
“怀恩,这边~”纪小蛮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熟练地引着谢怀恩朝一艘停靠在花浦里的画舫走了过去:“咦,跳板哪去了?”
这船看着近,其实还有着几丈的距离,没有跳板是不可能上船的。
谢怀恩不急不慢地走过去,一手挽着她的纤腰,双足轻点,身子已似离弦的箭,只见荷梗微微下沉,他已轻盈地掠过,几个起伏,转瞬落在了船板上。
“哇,厉害!”纪小蛮拍手吹呼。
谢怀恩的脚步一顿,全身的肌肉突然便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纪小蛮惊讶地转头问他。
“嘘~”他伸出一指按在她的唇上,示意她噤声。侧着听了听,忽地一把抄起她如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蹿进了船舱。
“谁来了?”纪小蛮再傻,也知道肯定是遇上了变故,想到苍山一战,她的面色不自觉地苍白了起来,紧紧地扣住谢怀恩的臂,压低了声音问。
谢怀恩不语,只撩起窗帘探头向外看。
“我看看~”纪小蛮从他腋下钻过,踮起脚尖往外看。
急促的马蹄声过后,一辆青篷马车停在了岸边,布帘一挑,梅沁亭和冯同知从里面钻了出来,马车并不停留,很快离去,余下笃笃马蹄声,隐没在暮色之中。★☆★☆★非凡◇手□打△团→上弦歆月←倾情◇奉□献☆★☆★☆
而跟在车旁的一名大汉,竟直奔画船而来,几个起落上了船,把船板搭起,梅沁亭和冯同知两人并肩走了上来。
“不好,舅舅怎么来了?”纪小蛮吐舌,缩回来牵着他的衣角:“怎么办?”
呜呜,真倒霉,居然被逮个正着。骂一顿倒无所谓,关键是她伟大的月下游湖的计划还没有实现呢,多亏啊?
谢怀恩低咒一声,正欲拉着她一起出去见礼,忽见一骑快马自东向西飞奔而来,马上男子在马身上直接长身而立,飞身跃了过来,单膝跪在甲板上,抱拳施礼:“常笑来迟了~”
谢怀恩心中一动,立刻停步不前,揽着纪小蛮的腰,两人迅速藏身帘后。纪小蛮只道谢怀恩面子浅,又被他一抱,当下心跳如擂,哪里还说得话出?
“林俭不知道你来这吧?”梅沁亭低声问。
“没有,”常笑答:“我直接过来的。”
“嘘~小心隔墙有耳~”冯同知竖指示意他们噤声,冷声吩咐:“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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