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帐高挽,烛影摇红。
纪小蛮身着大红嫁衣端坐在床头,听着夜风送来的隐隐约约的丝竹器乐之声,和偶尔夹杂其中的轰笑打闹之声,心中百位杂呈。
数天前,周夫子突然领了两个中年男子到她的身边。
一个是前朝的安庆王,梅沁亭,梅妃的兄长,十七年前宫廷事变之后因远在江南从而幸免于难,救之不急之后愤而归隐,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在暗中组织人手搜寻调查梅氏一族的遗孤血脉。
另一个是前朝的兵部侍郎,冯同知。自政变后,他辞官归隐,被梅沁亭找到,充当幕僚,为复国兴业出谋划策。
这二人,可以说是支持公主复国的中流砥柱。
长辈的到来,证明了双方的诚意,更提升了两家联姻的重要性,于是婚事越发紧锣密鼓的操办了下来。
影都的办事效率果然极高,谢怀恩这边才松口应允婚事,立刻就开始操办起来。各种各样身份的人来来往往,愣是把个幽静恬淡的世外桃源般的山村变成了热闹非凡的集市。
要不是纪小蛮看出势头不对,竭力劝说阻止,宣称一切从简,婚礼只是一个仪式,点到即可,大可不必如此张扬,场面或许将会更为盛大隆重。
满院的大红灯笼,令整个院子都蒙上了一层红云,透着浓浓的喜气。
夜,渐渐的深了。
而那个早应该出现在新房的男人却踪影全无。
纪小蛮坐在这一团红云里,看着这少了新郎显得有些空荡的新房,想着两人之间的秘密协议,心头泛起几丝苦涩。
丫头小喜焦急的跑到门外张望,喜娘说着那些言不及义的喜庆话说的口干舌燥,渐渐疲倦,终于安静下来,站在房里不知所措。
“小喜”纪小蛮低叹一声,随手拉下覆在头上香滑柔软的红绸。
“哎~~~”小喜在门边应了一声,并未回头。
“少夫人,”喜娘茫茫制止,“这盖头可不能自己掀了”
“来了,来了!”小喜忽的喜不自禁,迈着轻快的步子冲了进来。
“来了?”纪小蛮呆了一下,心头忽的鹿撞,手一软盖头飘然坠地。
“呵呵”喜娘欢欢喜喜的弯腰拾起盖头,重新盖在她的头上:“客人太多,新姑爷怕是多喝了几杯。”
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显然来的不止一个人。
“行了,怀恩已喝多了,大家都散了吧。”沈白山威严中透着喜悦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嗬~~~”众人不满的起哄,“老爷子偏心,这些天跑前跑后忙了多久,就这一晚上,还不许咱们闹闹?”
“就是,我们要看新娘子~~~”
纪小蛮的脸一下红到耳根,不自觉的绞着衣角,手心里全是汗。
“看什么看?坠儿没见过啊?”沈白山肃着容赶人:“别闹了,她又不会武功,你们这帮猴崽子窜进去,没的吓坏她!”
“吼,老爷子心疼孙媳妇”有人大声取笑。
纪小蛮莞尔,低头抿唇微笑。
“心疼又咋了?还不快滚!”沈白山把眼一瞪,笑骂。
众人见好就收,摸摸鼻子,意犹未尽的散了,“走,咱们继续喝酒。”
“好啊。”谢怀恩忽的出声,“不管喝多少,我都奉陪。”
纪小蛮撇唇:居然用喝醉来避新婚夜?这招也太烂了吧?
胆小鬼,就算你今晚不进来,总不能一辈子不进来吧?躲得过初一,你躲得过十五吗?
“行了,没你什么事。”沈白山横他一眼,豪气干云的拍胸,“兔崽子们,走,老子豁出去了,今晚有多少个,收拾多少个!”
“好!”山呼海应的欢呼声,几乎把房子都掀起来。
一干人等簇拥着舍白山,呼啦一下撤的干干净净。
“少爷。”清风扶着谢怀恩,“该进新房了。”
呜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丫头会嫁给他的主子。
谢怀恩没有吭声,仰着头望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窗户。贴满了大红的窗花,满室晕红的烛光从窗纸上透出来,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像他的新娘子,时而单纯,时而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新姑爷。”喜娘笑盈盈的到门口迎接,“一刻值千金,快进来吧,可别再耽搁了~~~”
“嗯”谢怀恩定了定神,推开清风,拾阶而上,进入了自己的新房。
“少爷”清风仰望着一身大红蟒袍,恍若天上谪仙的谢怀恩,想着他居然要葬送在魔女一般的坠儿手里,忽的鼻酸,忍不住唤住他,还未开口已哽咽了:“保重啊。”
“呵”小喜忍俊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喜娘年纪大些,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装作没有听到。
纪小蛮大恼:入洞房而已,又不是上刑场,居然要他保重?他一个大活人,自己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你先去睡吧,不用侍候了。”谢怀恩在回廊下站住,淡淡的吩咐。
“请新郎掀盖头”喜娘递过一杆系着红绸的金秤。
“行了,这些俗套就免了吧,你们都下去。”谢怀恩看也不看,结果金秤往桌上一放。
“呃”喜娘诧异的眨了眨眼,不忘尽自己的职责,“还没喝交杯酒呢。”
谢怀恩瞟一眼桌上的酒,自行拿到手里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把空杯塞到喜娘手中,“行了吧?”
“少爷”小喜目瞪口呆。
“这,这,这哪成?”喜娘瞠目结舌。
“对不起,他喝多了点,不用理他,都下去吧。”纪小蛮暗叹了一口气,随手扯了盖头扔在床上,站起来扶住谢怀恩的臂。
“呃,好吧。”
既然新婚夫妇都发了话,她也乐的清闲,只得带了小喜走了。
“要不要洗把脸?”闻着从他身上散发的浓重的酒气,纪小蛮皱了皱眉,忍住掩鼻的冲动。
“你侍候我?”谢怀恩冷眼斜睨着她。
算了,喝醉的人最大,她忍!
“呃,”纪小蛮咬牙,“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
谢怀恩冷哼了一声,大踏步走到洗脸架前,拿了帕子净了手脸,转身向房门走去。
“谢怀恩?”见他似乎要走,纪小蛮叫住他。
“有事?”谢怀恩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你去哪里?”
难怪妈妈以前常说,男人就是孩子,年纪再大,也要哄。
这个人,还以为理智沉稳,原来赌起气来,也就是个大孩子。
“你管我?”
“我不想管。”纪小蛮叹气,“可今晚是新婚夜,你如果跑到别的地方去睡,我倒无所谓,爷爷会怎么对你,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别说我从中挑拨,破坏你们祖孙关系。”
“那么,你希望我睡在这里?”谢怀恩倏然回头,漂亮的唇角勾出一抹邪魅的弧度。
纪小蛮心跳漏了一拍,别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强装镇定:“你睡床,我睡地板好了。”
知道他鸭霸的性格,绝对没有绅士风度可言,纪小蛮可不指望他突然良心发现,变得怜香惜玉。
好在现在是夏天,天气凉快,随便哪里都可以窝一晚,先混过这一关再说。
谢怀恩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门边,咔嗒一声上了栓,慢条斯理的踱了回来,在她身前一尺处站定,目光闪动:“我是不是要感谢你替我考虑周详?”
“呃,”纪小蛮望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不必了”
“可惜,”谢怀恩忽的倾身,贴在她的耳边,语调低醇柔和:“我并不想浪费自己的新婚夜。”
“嘎?”纪小蛮惊的差点跳起来,却刚好撞到他的怀里,闹了个面红耳赤,颤着手指指着他:“你,你,你不是”
“呵呵。”瞧见她终于变得慌乱的表情,谢怀恩忽的心情愉悦,轻轻的扣住她的手腕,长指刻意摩挲着她的手背,眼中绽着邪恶的光芒:“我只说助你复国后二人分手,可没说这期间要做挂名夫妻。”
“嘎?”纪小蛮彻底傻眼。
谢怀恩并不理她,一手扣住她,另一手去掀丝被。
“呀”纪小蛮瞪大了眼睛看他,终于发现误上贼船。
可讽刺的是,她心跳如雷,竟不知血液里流动着兴奋还是害怕。可以肯定的是,他表现的像个恶棍,她却并不感到失望。相反,却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与高兴
“怎样,这件礼物你还满意吗?”他努嘴,眼里满是嘲讽。
“啊?”她顺着他的视线垂头,看到掀开的被子下露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床。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用力掐了掐,脚忽的软了:老天,竟真是一张纯金打造的床!
谢怀恩从容的铺上被,抄起她娇小的身子扔上去,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神色睥睨:“嫁给我,等于嫁给金山银山。怎样,睡在金山上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你,变态啊?”纪小蛮嗫嚅半天,终于迸出一句。
谢怀恩冷笑:“很不幸,这个变态正好是你的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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