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达的前夜,坠儿无故失踪,让整个高家陷入一片混乱。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高茗欣循线追查到了失踪当日坠儿最后一次出现的地点:青衣巷。
他在青衣巷外呆了整整一晚,也没有想通,坠儿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里与高府几乎隔着半坐城,调查后证实周围也没有她熟悉的朋友——实际上,青衣巷的前街是长安有名的风化区。所以,在青衣巷里住的大多数都是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子的亲人或是依靠那些风尘女子们讨生活的苦力。
换言之,青衣巷里人员复杂,是三教九流聚居之地。因此,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坠儿决不会主动走进这巷子。
奇怪的是,只有人看到她进去,却没有任何人看到她出来。
坠儿的下落不外乎三个:
一,她被人杀害,尸体被就地掩埋或趁夜偷扔到某个地方。
二,她改头换面,以另一个面貌从容离去。
三种可能经过几天的现场排查被排除了。
坠儿或许有时说话不经大脑,却并不是个讨人厌的孩子。坠儿走进去的时间是早上,青衣巷里虽然大部分人都在沉睡,但如果有凶杀案生,总会有人听到一点异常。但经过这几天的调查说明:那天一切正常。
但坠儿是个很机灵和聪明的人,有人害她或许她无力反抗,但最少会求救或挣扎,她没有,只有两个可能。
一,她是自愿被人挟持。
二,对方是一流好手,她根本没有时间作出反应。
这样事情就又回到了原点:坠儿没有与人结怨,谁会花这么多精力去杀她?
然后,他想到了那天晚上在茶楼的黑衣蒙面刺客,把赫连净云叫来协助调查时,现赫连净云支吾其词,似乎有内情隐瞒不报。
对此,他虽深感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在关键时刻,林检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坠儿带走了他在高家十六年来所有的积蓄。
所以,他立刻把调查的重点放到二点,坠儿在自愿的情况下,改头换面离开京城。
她失踪的动机不难解释:圣上突然赐婚和周雅云对她的一番训斥极可能是迫使她离开的重要愿因。
但是坠儿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并不会易容术。所以,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有人在暗中帮助她离开,并且从她离开得那么隐秘,完全无迹可寻这一点看,对方是个经验老道的高手。
赫连净云千方百计求得圣上赐婚,应该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拆自己的后台,替自己制造不必要的障碍。
林检虽然平时很维护她,应该也没那个胆量私自放她出京。而且,以他的个性,如果真要私房坠儿,一定会跟她一起走,不会放心让坠儿独自在外闯荡。
那么,除了那些在北山的公子们,还有谁会暗中帮她呢?
他暗中扩大了调查的范围,但调查的资料显示,与坠儿关系亲近,并有能力放坠儿离开京城的人当中的行踪都很正常,并无可疑——只,除了谢怀恩。
问题是,谢怀恩平时的行踪就很诡秘,没有人能真正确切地知道他的来历,而且他不是他能懂的人——除非惊动皇上。
最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个与坠儿关系交恶的人。
如果,他真的下了决心想让坠儿从这个世界小时的话,谁也没有办法组织。
几天见识下来,谢怀恩除了有些行踪飘忽,倒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止,跟平常一样,准时出现在他该出现的地点,也并没有跟可疑的人接触。
一筹莫展的他,终于下定决心跟谢怀恩进行正面接触后,以是坠儿出走六天了。
“高相爷啊,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谢怀恩在锦瑟居的二楼悠闲地用着他精致的晚餐时,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高茗欣微笑。
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高茗欣的到来是在意料中的事情。
“谢公子,”高茗欣决定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坠儿失踪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恩哼~”谢怀恩转动手中的酒杯欣赏着杯中的液体:“这可是上等的兰陵好酒,独饮无趣,右相要不要尝一点?”
“谢谢,”高茗欣回绝:“不过我今天可不是来找谢公子饮酒闲聊的。”
“既然如此,只能客随主便咯。”谢怀恩左手执壶,右手执杯,浅斟慢酌好不惬意。
“不知谢公子对坠儿之事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帮我?”高茗欣不耻下问。
“刑侦追踪,查疑问失,那不正是高相爷所擅长的吗?怎么找我这种闲人?”谢怀恩四两拨千斤,轻松地把球踢回。
“说来惭愧,”高茗欣神情淡定:“高某暗中追查了多日,线索无几,现在依然茫无头绪。”
“冒昧问一句,目前高相的寻找范围重点放在哪里呢?”谢怀恩微笑,状似随意地问。
“京城。”高茗欣据实回答。
坠儿只有十七岁不到,从小在京城长大,一步也没离开过,怎么可能孤身到外地去。
可是慢着,这好像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坠儿可能做出来的事啊!
一言惊醒梦中人,高茗欣转身便走。
“等一下,”谢怀恩叫住他:“坠儿失踪已有六天,京城往各地的水路,陆路不知凡几,况且不知她往何处去,高相要如何寻找?一个一个地方排查下去,岂非大海捞针?”
“若依谢公子,应该如何?”高茗欣虚怀若谷。
“我听说坠儿姑娘走时身上揣了几千两银票,她的性子又是个随遇而安的。所以要想她主动回京,怕是要等年之后,她玩的腻了,赐婚之事也完全没了可能之后。”
“是。”高茗欣苦笑着认同。
看来,谢怀恩虽于坠儿交恶,却对她了解甚深,这一点上谢怀恩的看法与他惊人一致,而这也正是他所担心和愤怒的。
坠儿似乎压根就没有考虑过他的立场与心情。
“既然她不可能主动出现,鱼又游进了大海,那么想要捞她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
“把水搅混,逼她自己浮出来?”高茗欣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这酒真香,高相真的不要来一杯?”谢怀恩举杯轻嗅,神情满足。
“可这样一来,圣上面前就瞒不住了。”
谢怀恩提议的方法,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只因兹事体大,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小的负面影响来解决此事,所以才犹豫到今天。
“这就是高相的心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做出取舍之后,答案不难得出。”谢怀恩老神在在。
“谢公子,多谢指点。”高茗欣拱手相谢。
“别忘了,坠儿的身边还带着我那对鹦鹉。”谢怀恩从二楼探出头,悠悠提醒。
“知道了~”高茗欣头也不回,匆匆没入暗夜。
“公子,”一直默不吭声的清风终于按耐不住:“你为什么要帮她?”
坠儿姑娘不正是在公子的帮助下才逃出京城的吗?公子为什么出尔反尔?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谢怀恩勾唇露了个魅惑的笑容:“我只答应帮她逃跑,可没说不抓她回来。”
按计划,再有四天云婆婆就会离开坠儿,如果算的没错,高茗欣的办事率有够快的话,那时追捕她的公文应该刚刚好到达各个县州。
相信经过这样一闹,以赫连家族的声望,就算赫连净云再喜欢坠儿,也不可能再同意让她进入赫连家族了。同样的,高茗欣也该拿出他做丞相的魄力,尽一切可能去阻止这桩婚事。
这样,坠儿最害怕的联姻被取消,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在外面兜了一圈,晚了半个月也是时候在她的那张嘴闯出更大的祸之前安全返回高家了。
“公,公子?”清风望着他迷人的侧颜,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坠儿如果被带回京城,那不是照样要嫁给赫连净云?这样的话,她的这次出走,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
“你想知道原因?”谢怀恩浅笑。
嗯。清风点头如捣蒜。
是,坠儿的嘴巴是很美,他也不喜欢她侮辱公子。可是毕竟是个女孩子,且手无缚鸡之力。
像公子这么聪明又拥有强大力量的人,跟这种小女生过不去,是不是有欠公平呢。
“因为~”谢怀恩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扬起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给了个很欠扁的答案:“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