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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嫣……”
“雪嫣……”
“姑娘……”
真的是在喊她的名字,好像还有个女声,似是碧彤,那两个是……
慢下脚步,侧耳倾听。
好像是……
猛的回头,只见两昏黄的光正游移着接近,其中一仿佛笼着个莹白的光圈,细看去……
是他……
心骤然一暖,却仍不可置信的看了又看。
灯光映着他的白袍,那么温暖,那么柔和。
脚下仿佛生出无穷力气,飞一般的奔了过去。
近了,更近了……
虽是泪已迷了双眼,仍能看清他脸上的焦急,他突然迸发的惊喜……
“浩轩……”
这一声唤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冲出了口,紧接着人便扎进了他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亲人般大哭起来。
他亦紧紧的拥着她,温柔却嘶哑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安慰着,却让她的泪流得更多,还死死的抱住他的脖子不肯撒手,生怕一个不心这份安然便会消失不见。
“咳咳……”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干咳。
抬起迷蒙的眼,却看到一双不自在的目光。
韩江渚……
她急忙松开手,转身之际,见碧彤立于身后,也是一脸尴尬。
一切忽然静下来,只听见夜风于林间低旋。
仿佛现在才感觉到冷,冷得逼人。
“呵呵……”韩江渚笑了两声,干涩却清朗:“今天吃亏了……”
他将火把翻转插在地上。
火光跳了跳,渐渐熄灭了。
“早知道如此,就该穿件白袍子出来……”
程雪嫣有不明白他在什么,但见他的目光对着自己,即便没有火光映衬也深邃闪亮,就像初见他的那一刻,就像在揽云崖山的那一日……
心忽的一痛。
却见他笑了,转向顾浩轩:“是我输了。虽然早有预料,不过眼下总算甘心了。”
言毕,独自向来路走去。
转身之际,心却是被利刃割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此生竟从未有这般痛过。
的确,他早有预料,早到此番回来发现那二人眉眼间不同以往的避让却纠缠,早到离别之前他告诉她顾浩轩受了蜂毒时她指尖的一颤,早到山洞里火光移过那刻所见的突如其来的慌乱,早到顾浩轩总是会适时出现在他们的约会地,早到她昏倒时他旁若无人的紧张,甚至更早到七夕之夜那帘幕滑落之际他的震惊与愤怒……
他虽粗心,却无法回避这不断出现的细微。他也是气的,不愿有人打扰自己与她的相处,可他又是骄傲的,他希望她能真切的看清面前的两个男人然后做出无悔的选择。如果她选的是自己,那么没有人可以再有后顾之忧,如果她选的是……他又是大度的,他希望她看到的他潇洒离去的背影,而不必认为他会难过而无法释怀。
一切的一切他都想到了,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想潇洒转身也有些艰难。有那么一瞬,他脚步凝滞,有那么一瞬,他想转头看看她的眼中是否有一丝留恋和难过……他竟然觉得那样会令他的心好受一些。
却也只是短暂的犹豫。
一个是挚爱的女人,一个是亲如兄弟的朋友,这……不是很好吗?
唇角不觉舒缓起来。
漆黑中渐渐浮出一双眼睛,毫无幽怨,只有镇定。今日得知他要出门时她便这样望着他,似是笃定他一准会输了这场战役。
想着想着,便笑了。
程雪嫣看着那玄袍飘摆消失在墨夜之中,又琢磨了会那句话,严肃的看向顾浩轩。
顾浩轩唇边的酒窝转得有些缓滞,瞟了瞟碧彤,俯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程雪嫣脸色突变:“什么,你竟然拿我和他打赌?”
顾浩轩急急解释:“不是打赌,是……”
“我不想听你一个字,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好,你不走,我走!”
一把甩开他赶上来拉住她的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永远——”
程雪嫣为这事足足生了半个月的气。
这半个月里,碧彤简直是如履薄冰,只要发现她对当日的事有一丝丝想要解释的意思,主子便会怒吼一声“我不想听”!到最后已经发展成为但凡她开口,便被勒令“闭嘴”。
不过,碧彤岂是一般人物?总是能潜移默化的让主子提炼出许多信息。
那日赛马会的确是有预谋的,主意自然是顾浩轩出的,原计划是那二人赶超过她之后便同时从马上坠落,看她先救哪个便可知其真情所系,怎奈途中出了岔子,程雪嫣的马突然受惊不听指挥蹿进了林子……
坠落的换成了她,虽然结果出来了,可是谁能为她在林中的遭遇负责?只差一,她便被摔断了脖子,现在这一身的伤还未痊愈,关键是担惊受怕的在林子里走了那么久,险些连命都丢了,现在还经常被噩梦惊醒……顾浩轩你千算万算的怎么就没算到这一?
想到这就怒火满腔,顾浩轩你这个混蛋,我这辈子也不要再见到你!
时隔半月,怒火未消,苗头却变了方向。
好你个顾浩轩,做出这等蠢事来,也不给个法?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因为无语,碧彤最近变得非常冷静,她觉得冷眼旁观比积极参与要好许多。比如现在,她可以很淡定的坐在绣墩上,看着原本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的主子忽然弹起奔向露台,一把拽开拉门,定住片刻,再甩手推上……
过了二月二再没有下雪,于是程门立雪便再也没有机会上演,有时她也不禁要向上苍祈祷,老天啊,快下一场雪吧,哪怕只飘几个雪花,否则姑娘就要疯了……
其实她是真正的担心,她怀疑姑娘也有着同样的担心,因为凌肃……当初凌肃就是许久没有音讯然后……
姑娘的脸色愈发阴沉,即便满园愈发浓郁的春色也不能使之灿烂半分。好在姑娘并非那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人,她只要保持沉默装透明,一切便可波澜不惊。只是有些人偏不识好歹的要往姑娘跟前凑,惹她心烦。
比如傅远山,可能是因为终纳了房妾室而且又要当爹了的缘故,整日待在驻芳汀里意气风发指江山。这“江山”就是眼前这关雎馆,或者是兴办关雎馆的程府。来去,原因也只有一个……薪俸。
“每月三十两银子,”他叹口气,摇摇头:“这关雎馆每年的进账少也有十万两银子,轮到我们手上……唉,夫人总有支出,可是那支出却又总看不到。咱又不是程府的家人,这里面的事……我大姑娘,你总该知晓一二吧?”
程雪嫣看都没看他一眼。
但凡这时候,秦孤岚总是要来搭茬的。
“姐姐一向是个心性极高的人,怎会把黄白之物放在心上?”
那二人便相视一笑,顺势眉来眼去。
“唉,我只是替大姑娘可惜。试想下整个关雎馆,有谁比大姑娘更能干?若是没有大姑娘,关雎馆能像今日这般火?可是大姑娘每月却只有二十两月例,还是程府的自家人,真是……”他啧啧嘴:“可也别,我这一天忙里忙外累死累活的,也不过三十两。这世上就是这么不公平,干活的总得不到应得的,不干活的天天在家数银子玩,却要跟我们哭穷,可是谁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先生们皆觉得自己吃了亏,面露不平。
“不仅是咱们,就是这些在关雎馆帮忙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嬷嬷丫头,每月也只不过赚个糊口钱,连胭脂水粉都要算计着买。可是出去都没人信,以为你们在这都发得不得了……”
下人们也互递眼色,声议论。
以前顾忌杜觅珍的威严不敢放肆,眼下她也不管事了,那些个不满就都冒出来了,虽然现在是汤凡柔代为打理,不过她性子和善,又只是个侧夫人,谁又会将她放在眼里?
“我们家老爷啊,就是爱打些抱不平,他见你们平日里辛辛苦苦却赚不到几个钱,心里急啊,可是我们是外来的,又不好去跟老爷夫人,眼下只能请个在程府能得上话的人去跟当家主事的人……”杜影姿瞄了程雪嫣一眼。
众人自然明白,可是还没等她们将目光投向程雪嫣时,程雪嫣便开口了。
先是一声轻哼:“姨母和姨夫还觉得自己拿的那份少吗?据我所知,姨夫姨母除了每个月在关雎馆领的月例额外还有一封红包吧,每封至少五十两,逢年过节还要翻倍……”
刚刚愤愤不平的人群转而安静下来,纷纷将目光移向那夫妻俩。
傅远山不自在的干笑两声,杜影姿则恨恨的一撇嘴。
“虽然现在夫人暂不管事,可是这红包却未短了你们的。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姨夫口中所言的‘累死累活’究竟指的是什么?我记得当初允许姨夫入馆是帮忙维持秩序,可是能在关雎馆学习的都是名门闺秀,又何来作乱之人呢?如此姨夫所谓的‘忙里忙外’又忙的是什么呢?该不是坐在驻芳汀危言耸听挑拨是非吧?的确,这也当真是个力气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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