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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爷现在去不了,不是还有喜吗?喜就是爷的眼睛。爷像是高兴了,又怕程府不让进来,就给的描画一番。三奶奶看看,的还算俊吧?”
喜摆了个娇媚的表情,冲程雪嫣眨眨眼。
喜原本就清秀得像个女孩,再这么一打扮,又摆出这样一副表情,的确很俊俏,只可惜斜飞的媚眼配上散乱的发髻,活像个傻大姐。
程雪嫣冷眼瞅了他一阵,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
喜顿时眉开眼笑:“三奶奶笑了就好,等下回去我就可以跟爷讲,爷也就放心了。三奶奶,见了爷时可不要的在这聒噪,爷只让我送了龟过来,若是知道我跟三奶奶多嘴,非把我……”
“不知好歹的奴才,你叫哪个作三奶奶呢?”
门外传来碧彤的声音,紧接着,洒花软帘一撩,碧彤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肩膀上站着金口,亦是昂首挺胸目空一切的模样。
程雪嫣和喜不知发生了什么,齐齐的望住她,只见她左手托着个瓷盘,右手拿着副竹筷子往那一盘里一夹……
一条红乎乎的蚯蚓弯卷着身子扭动着。
筷子刚凑近金口的嘴,金口就毫不客气的一伸脖子噙住那红东西,黄嘴外一段红身子扭啊扭,仍被三下两下的咽了下去。
程雪嫣只觉咽下那蚯蚓的那个是自己,顿时一通反胃。
喜的喉头也艰难的咕咚一下。
碧彤得意洋洋的看向喜,金口也傲慢的转过头来,黄嘴一张一合:“喜,你个不知好歹的奴才,还不快给本爷爷跪下?!”
二人终于明白,碧彤消失了这半天,感情是调教金口去了,瞧她和那鸟整齐划一的表情……
喜不甘示弱,撇了撇嘴:“还真是妇唱夫随啊……”
碧彤本以为自己此番占了上风,却不想被他反戈一击,立刻将碟子里的蚯蚓都喂了金口,放鸟还击。
只见金口振翅一飞,直取喜,口里不停的叫着什么贼眉鼠眼、装腔作势、作恶多端、狐假虎威、好吃懒做、嘴尖皮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其间还参杂着一斗大米五文钱……
喜被追打得差钻了桌子,情急之下吼出一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吼完自己先愣了,其余的人更是笑得不行,金口则只取前两个字,“打狗打狗”的叫个不停。
碧彤终于报了仇,笑得最开心。
“大人不记人过!”
喜嘟囔着收拾好金口,狠狠的将它塞回胸口,也不顾它喳喳挣扎,将盘扣死死扣上。于是喜的胸口便上下起伏,甚是诡异。
“三奶奶,呃,不,大姑娘……”喜斜了碧彤一眼:“还有没有什么话让喜带回去的?”
带话?她还真不知道该对他什么,好好养伤?注意休息?似乎都很无力,心中只有一种绵绵的情愫如涛暗涌,却又无法用语言表达,终只换得一声轻叹。
喜却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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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轩逸斋已是七日之后的事了。
喜惯例的到院门口张望,待看见那主仆二人出现在竹林中,立即飞身回去报信。
顾浩轩正躺在床上对着摆在床侧的一副装帧精美的画发呆。
是程雪嫣的那幅“日月为明”,因为每日要取出看数次,已是有些破损了,便亲自装裱了摆在身边,白日里对着发呆,晚上就一同入眠,还给盖了条薄绢,弄得喜直以为主子是疯了。
如今主子终于不用睹物思人了!
喜完全是眼含热泪心潮澎湃的奔回了轩逸斋。
“爷,来了,来了!”
顾浩轩头也没回,只冲着那画。
“爷,真的来了!”
仍旧不话。
这工夫,程雪嫣已经进了门,喜慌忙屈膝行礼:“给大姑娘请安。”
顾浩轩的肩只动了动。
“大姑娘,您瞧这……”
程雪嫣示意他不必出声,只轻手轻脚的走向床边。
羊羔皮的绣花暖鞋,柔软舒适,走起路来无声无息。
一离了她的眼,碧彤便和喜默默的较量刀光剑影,那一个比一个更加凶残的表情似是要将对方掐死方能解心头之恨,金口则立即飞到碧彤肩上哇哇大叫的为其助阵。
“拉上金口也没用,”顾浩轩声音瓮瓮的:“你们两个都够吵的,干脆明天就搬出轩逸斋吧……”
话到此,忽然闻得一股淡香飘来。
眼皮一抖。
时间竟好像就在此刻停止,只有这淡香徐徐浮动……轻轻的,软软的,明媚又温柔,恰似晨光落在朝露上折出的星辉,灿烂夺目却又稍纵即逝……
他一下子坐起身……
别重逢啊!
喜心中这个激动,也不顾男女有别,一把抓住没心没肺还在张牙舞爪的碧彤就塞到门外面去,自己也赶紧飞出。临消失前还不忘顺着门缝看上一眼……爷,三奶奶,还在那看什么啊,赶紧的呀……
纵然再怎么心,也难免有些响动,却也无法打扰那两个人。
顾浩轩只觉心头发烫,一股热浪直接从里面滚出,情不自禁的牵住她的手……她瘦了……他只以为喜又在骗他,不想此番竟是真的,她真真切切的立在眼前,虽是形容憔悴,那瘦得有些硌手的柔荑亦是温热得如此真实……
程雪嫣脸一红,慌的要挣出手来,却是不能。他的目光灼灼的对着自己,令她无法遁形,只好将脸别在一边,装模作样的瞧那天青色帘帐,却是躲不过心的关切……他瘦了……瘦得形销骨立,衬得那眉更加修长青翠,整个人愈显清俊。他握着自己的掌并不大力,她却是无法挣脱,究竟是他用了什么魔法还是……她根本就不想挣脱……
“你……可好?”
他的声音不大,略带嘶哑,还有些颤抖,却震得人心一阵阵发麻,终于裂了个口子,于是一缕酸酸的暖融溢了出来,淹没了所有的答案,只余了一声轻轻的“嗯”。
他却是极满足的笑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仍是不肯放开她的手,满含温情笑意的眼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仿佛看不够一般,又轻轻拍着床沿,柔声道:“坐吧。”
他的床很宽大,即便她坐下,两个人也无法构成可疑之态,可她只是瞄了瞄素云缎褥子,不自在的咬了咬唇,却无意间瞥见了他摆在一旁装裱精美的自己的“杰作”……
顾浩轩也不勉强,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声音低低的,透着酸楚与感伤,令闻者不免心头一颤。
抬眼看他,长睫微闪,仿佛水光潋滟。
无需,就从他掌中抽出手来,却是探进袖子里取出一物。
突然失了真实的把握,顾浩轩不禁惊慌起来,可是眼前随即划过一物,正落在掌中,却是那黄蜡龟。
“还不是为了还你这个?”
仿佛微波粼粼的湖中忽然掉入一块石,却是涟漪碰上涟漪激起千层水浪。
抬眼间只见她眸光一闪,且羞且娇,仿若桃初绽惊春雪,浮云徐退见月出。
刹那间,仿佛那透过窗棂洒进来的阳光也变作七色,旖旎如绸。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快乐。两个主子一个负责养伤,一个负责照顾,也没有什么话,却是眉来眼去的脸红心跳。两个下人均负责斗嘴,战斗日益升级,屋里的物件均做了牺牲品,却也无人苛责。金口负责呐喊助威,只是这家伙有奶便是娘,谁给好吃的帮谁,到最后吃得嘴都刁了,非米虫……还得是米里生出的米虫不能收买。
于是轩逸斋现出少有的热闹,路过的人大多忍不住驻足倾听,却不敢打扰。有次喜被碧彤攻击到窗前,无意中撞开那花格长窗,却见圆滚滚的顾太尉费力的蹲在窗下。二人相视之际,喜清楚的看到他那胖胖的光洁的脸上弯着两弯极细的月牙。
见被发现顿时摆做一脸严肃,可是那眼仍弯着,然后郑重的咳了一声,艰难的负起两手摇摆着远去。
喜怔怔的望了一会,忽然一乐。若这顾府之中有谁最希望三奶奶回来,除了主子便非老爷莫属了,就包括此番胁迫三奶奶前来照顾主子都是老爷的主意。按理,老爷是一家之主,只要一声令下,哪个敢个“不”字?哪个还敢来找三奶奶的麻烦?可是偏偏当家的是夫人。
夫人也经常来轩逸斋,虽不像之前那样为难大姑娘,可是那脸色冷得吓人,还总像防贼似的防着人家,动不动来个旁敲侧击,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要“安分守己”。每到这时候,主子就护着大姑娘,看得人心里是不出的滋味。夫人一走,主子就紧张的观察大姑娘的神色,可是大姑娘依旧平静如常。其实听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心里哪会不难受?无非是想让爷好过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