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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车的八匹马也珠翠环饰,极尽华丽。
马车足有六尺高,上端坐一身穿玄色上衣,朱色下裳,均绘有龙纹冕服并配以暗朱蔽膝、明黄佩绶之人,料想便是当今天子。
程雪嫣不由兴奋起来,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古代皇上了,可是皇上头戴冕冠,长长的玉旒遮住颜面,难见真颜。
她正急着,便见哥哥策马而去,到了宫车旁,似是与皇上耳语几句……
她的哥哥果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呢。
一时激动得热泪有些盈眶。
转眼,哥哥又回来了,只道让她和碧彤站在原地观望,不可擅自移动。
二人紧张的头。
这时,只见皇上从宫车上缓缓移下,一旁的蓝衣太监弓着腰心翼翼的扶着。
程雪嫣方发现那皇上竟是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只可惜看到的是背影,却也无法遏制的想象他的英俊不凡了。
周围仿佛一下子静下来,纵然城墙上站着这么两排齐刷刷的侍卫,纵然城墙两端挤着那么多的百姓,却是连个咳嗽的声音都没有,就连那拉车的马也昂首挺立,于是便只听得旌旗招展的猎猎风声。
她将目光移到城墙以下,蓦地睁大眼睛。
刚刚被人挤得晕头转向,又琢磨了皇上老半天,竟没注意到城下已是励兵秣马,整装待发。
放眼望去,长空万里,浩渺苍旷,千军万马,朔秋金。
只见数十行身着赭色铠甲的兵士手持兵刃挺身而立,枪尖挑着旭日之光,刀身闪着夺目之色。骑兵皆勒马肃立,携弓拢箭,那箭尾白羽如雪生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队列前方那身穿浓墨铠甲之人,其上金色钉铆映日折辉。他端坐在通体墨黑的战马之上,手持长戟,两弯月牙般的利刃下红缨飘飞,如霞如火,那红色仿佛飘进了那一双深眸中,更显灼热逼人。
他手捧头盔,仰望城墙之上那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脸上是坚定的沉静与火热的刚烈。
至尊者手置城墙,冕冠上玉旒轻摆,似是巡阅军队,良久,轻轻的了头。
于是程雪嫣仿佛听到了一阵来自天宇的声音,宽洪清越。她迷茫的寻了半天,方发现竟是皇上在宣布誓师。
“北疆赫祁,屡犯天昊边境,掳我民众,月前曾修书示好,不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如此将我天昊帝国置于何处?我天昊子民何以安生?而我天昊国威严又将何在?”
城下金光粼动,呼声震天:“誓杀鞑虏,壮我国威!誓杀鞑虏,壮我国威……”
皇上微抬了抬手,呼声立止。
“现封原车骑将军韩江渚为骠骑将军,赐号威远,统帅三军,力克蛮虏,平定边关。望将士齐心,拓我疆土,扬我国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军拜倒,刀枪剑戟错落铿锵。
呼声风声,声声震耳,千字万字,字字憾心。
程雪嫣从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万众齐心的场面,竟是感动得热泪夺眶而出。
皇上举金樽祭天地,犒三军。
众人山呼万岁,皆勒马持兵。
韩江渚将头盔郑重戴上。
头盔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程雪嫣看不到他的眼睛,却是见他微微向这边转了转头,便抬手轻轻摆了摆,顿时泪如雨下。
他应是看到她了,否则那长戟在划过一道弧线之际不会刻意的在这边停了停。
他在向她告别……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分外难过,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朦胧中只听耳边马蹄奔动,脚下狂震不休,那绣着猩红“韩”字的墨色帅旗一会清晰一会模糊的颠簸着一路远去……
珍重……
一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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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大姑娘,可不得了了!”
她刚一迈进金玉楼,夜蓉就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好像被撵出架的母鸡。
“怎么了?”
话间已经被夜蓉拉到一角,似是要宣布一个秘密,却是用极大的声音狂喊出来:“乐枫走了!”
紧接着便抖落着一张印花信纸,上面为数不多的几个字都要被她抖掉下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程雪嫣一把抢过信,却是看不大懂上面的繁体字,好在夜蓉也不用她费心,直接招了。
“乐枫留了三千两银子和这封信,是用来赎自己的身。可怜的乐枫,她在金玉楼这么多年只靠弹琴赚了这三千两银子,竟全用来赎了身,现如今又不知哪去了,她可怎么活啊……”
夜蓉着就哇哇的哭起来,好像乐枫已经……”
“这是多久的事了?”
夜蓉只一会工夫便哭得抽噎:“就是皇上誓师那天……不,好像更早些。我本来想拉她去看热闹,可是一开门,便见她桌上放着这个……”
夜蓉再次哇哇大哭,哭得程雪嫣心烦意乱。
誓师大会……誓师大会……
……七夕之夜,金玉楼上,程雪嫣看着楼下的热闹。
乐枫突然出现在身边:“姑娘可是看出什么不同来?”
她只无精打采的回了句:“不过是千人一面罢了……你看出什么不同来了?”
乐枫抿唇一笑,眼角眉梢竟少有的流露一丝风情,好似一朵白玫瑰突然染上一缕霞光,微翘纤指向下一。
靠近台子的右前方坐着两个男人,俊眉飞扬神采奕奕的韩江渚和风流儒雅笑若春风的顾浩轩……
誓师大会……誓师大会……
攥着帕子的手一紧,莫非……可是这种情节只在电视中出现过,乐枫……她真的会……
阮嬷嬷急三火四的赶进来,一见她就猛拍大腿诉起苦来:“你乐枫那个死丫头,就那么不声不响的走了,亏得我把她养了这么大,好吃好喝好穿的供着,就这么飞了……”
“她不是留下三千两银子吗?”
阮嬷嬷顿时止住哀声,瞪了夜蓉一眼。夜蓉一心嚎哭,也没心情和她嘴。
阮嬷嬷忙拉住程雪嫣的手:“三千两是不假啊,可是她也就这么银子,她就那么走了,要怎么活啊……”
着,拿帕子蹭了蹭眼角,终于弄出一红肿模样,却又开口笑道:“不过大姑娘你也别担心,这弹琴的人总归是有的……”
她一把拉过一个姑娘,看上去十三四的模样,长得细细巧巧,一身胭脂红锦衣像是个斗笠一般将她扣在里面,还抱着琴,一个劲的想把自己藏琴后面。
“她叫梦倩,以后就给然儿姑娘伴奏了。别看她人不大,机灵着呢,琴艺不比乐枫差,不信然儿姑娘考考她,你平日唱的那几首曲子她都弹得滚瓜烂熟……”
程雪嫣看着姑娘怯怯的样子,只微微笑了笑,那姑娘倒不好意思起来,脸直红到耳根。
“我告诉你,一会上了台可得精神着,别心不在焉的心砸了然儿姑娘的曲儿!”阮嬷嬷没好气的拿指头戳了梦倩的额头一下:“要知道,你今后能不能红,可全靠然儿姑娘了!还不快谢谢然儿姑娘?”
梦倩便要俯身跪拜,程雪嫣忙拦住了。
“然儿姑娘,不是我催你,”阮嬷嬷咧了咧嘴,眼角中嵌着急色:“这外面的人都等急了……我知道姑娘事忙,我也不好耽误姑娘的时间,要不咱们……”
程雪嫣也不愿意看她的挤眉弄眼,挑起帘子就走入帘幔。
阮嬷嬷却拧了仍在发呆的梦倩一把,低喝道:“还不快上台去?我告诉你,要是然儿姑娘对你不满意,你看我不……”
梦倩急忙跌跌撞撞的跑上了台。她身子娇,裙子又太长,一脚踩住裙边竟差栽倒。
众人便笑。
阮嬷嬷在帘子缝隙里摇摇头:“还是乐枫……”然后是咬牙切齿。
程雪嫣坐在雪白的帘幔中,只觉心底一片空明沉静。
人一旦对什么形成了习惯,往往就会不在意起来,直到这个习以为常的东西消失了,方觉原来它对自己是那么重要。
她瞅了一眼朦胧在帘幔右侧的胭脂红。
梦倩正在努力调弦,她可以想象那微翘的鼻子上可能正沁着细密的汗珠。
那端坐的姿态也是优美的,却是少了一份从容一份自然一份淡定一份……可以不用言语不用眼神的沟通。
她盯着她看了半天,不停的在她身上描摹乐枫的影子,却是愈发的失落,愈发的不安。
梦倩似是调好了弦,然后以一种训练有素的姿态坐在帘外。过了好一会,方像被马蜂蛰到般哆嗦一下,溜到这边,拿一根手指轻轻挑起帘幔,声道:“然儿姑娘,今天唱什么?”
乐枫从来不会问这些,乐枫都是慢慢的揉着弦,等到她想唱了,便跟着她的声音随意拨弄琴弦,却是极为贴切自然,她从未想过乐枫与自己竟是如此心灵契合,她们甚至没有过几句话,可是那个了解自己的人……走了。
她叹了口气:“《生生世世》吧,可会?”
梦倩感激得泪水盈盈,急忙回到琴旁。
琴声骤响,似是带着几分急迫,好在前奏过后渐渐舒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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