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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仍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只直勾勾盯着个莫须有的东西,执意向前。
她壮了壮胆子,狠狠拧了姑娘胳膊一把。
姑娘一哆嗦,猛的站住脚步,掉转头来看她,眼中的迷雾渐渐散去,现出清亮。
“姑娘,你可好起来了。”
碧彤几乎要哭出来,扶着她就往马车走。
“我刚刚好像看到凌肃了……”她的声音像在呓语。
碧彤哪敢搭茬,只想尽快安全回府,心里却发狠,得空定要去找姓凌的那白眼狼问个清楚。
“不对,我是看到他了。”程雪嫣站住脚步:“他去相亲了……”
碧彤大惊:“姑娘,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你看这么多人都看着……”
“看就看吧,也不会死人……”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幽幽道。
死……
这个死字猛扎了碧彤一下,姑娘该不会……
“姑娘,咱们先回去,出来这么长时间,老爷夫人要是问起就不好了。”又附在程雪嫣耳边,轻声道:“咱们先回去,奴婢自有主意……”
她哪有什么主意,左右不过是将姑娘骗上车。
一路上,姑娘虚弱的靠在位子上,像个纸人。
于西角门进得府来,她正庆幸也算顺利,就见夫人身边的怜怜引着个厮拿铜洗盛着一大块冰往嫣然阁去了。
该死,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她正欲扶着姑娘找地方躲躲,却见怜怜趾高气扬的出来了,一下子便瞧见了她们,于是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对着程雪嫣施了一礼,然后便冲碧彤歪了歪唇角:“我碧彤,大姑娘现在是忙人,不在嫣然阁待着也就算了,怎么你碧彤也不见人影呢?”
“看你的,大姑娘这边就我一个,她上哪我能不跟着吗?”
碧彤最近因了主子略略得势声气也跟着硬实起来。
“我听前段时间大姑娘要了玉过去,结果没成,玉倒被赶出了府。唉,有人想一家独大啊……”怜怜刻薄的表情和她那单薄的长相很不相称。
“你什么呢?玉不是因为茗儿和茜红的事被赶出去的吗?”碧彤心翼翼的看了眼程雪嫣,却见她只是呆呆的,于是不禁又庆幸起她的呆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怜怜,你今天来这就是要这些没边没影的事吗?”
怜怜忽的想起此番来的目的:“夫人要我来嫣然阁送冰。本来是要你去领的,可是到处都不见人影,也不知你哪疯去了,还得我来跑一趟。你也就是跟了大姑娘这性子好的,换了别人……咦,大姑娘怎么了?”
怜怜发现了半天程雪嫣一反应都没有,眼睛直直的,好像木头人。
“大姑娘,大姑娘……”怜怜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却是视若无睹,她害怕起来:“碧彤,你把大姑娘怎么了?”
碧彤急了:“什么叫我把她怎么了?大姑娘是……是中暑了!”
这就叫急中生智。
“中暑?那你还让大姑娘在这太阳地里晒着?”怜怜嚷起来,驾过程雪嫣就往嫣然阁走:“看我回了夫人怎么收拾你,关雎馆的教习不能停,况且夫人那边还有事等着大姑娘呢……”
“夫人有什么事?”碧彤心里打鼓。
怜怜也没,帮着碧彤将程雪嫣扶到床上安置下来,拿了冷巾子敷在头上,又让碧彤寻了藿香丸服侍她吃了。
程雪嫣如同牵线木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大姑娘这状况似乎不大对……我得回禀夫人,估计要请大夫过来……”怜怜突然捂唇一笑:“想那宋冠那边刚求人上府提亲这边就要进府,怕是求之不得呢……”
“提亲?提什么亲?”
碧彤见主子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睫毛颤了颤。
“还不是宋冠,自上次见了你主子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今儿就央了媒人过来提亲,还写来了亲笔书信……”
“这……”
碧彤犹疑的看了看程雪嫣,发现主子又恢复了呆滞。
“夫人也难办啊。其实这段时间提亲的真不少,有霍员外的儿子,段知府的侄子,常翰林的外甥,窦学士,还有……我也记不清了。夫人因了前次的事也有了顾忌,不敢再为大姑娘做主了,只等着姑娘自己挑一个。行了,我得赶紧去回夫人的话了。”怜怜拿帕子扇着风,又环顾下屋子:“也真是怪了,整个程府就这嫣然阁凉快,大姑娘怎么就偏偏中了暑?”
待怜怜走后,碧彤急忙跑到床边。
“姑娘,姑娘,刚刚她的你可都听见了?”
程雪嫣一把抓下头上的巾子,从床上直坐起来:“你去帮我问问凌肃的意思……”
“问凌公子?他能有什么意思?”
碧彤表面装糊涂,心里却,该不是要和凌公子私奔吧?姑娘这是清醒着还是在梦话?
程雪嫣又不答,跳下床就往门口走。
碧彤急忙拖住,岂料姑娘力气大得很,竟差将她甩开。她情不得已,跪在地上抱住姑娘的腿哭道:“姑娘纵然不为奴婢想,也要为自己着想,姑娘这一去了,让凌公子怎么看姑娘?”
程雪嫣自在绸缎庄见到凌肃后,一直昏昏沉沉的,只一心寻思凌肃为什么会相亲?竟网到这死胡同里出不来,而碧彤这一句却忽然引她冲出这困境,忆起了这前后之事,只觉万般苦楚涌上心头,激得心猛跳两下,口中泛起甜腥,不觉咳了一声……
“啊,血……”
碧彤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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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嫣万万没有想到以往在电视里看到的情节竟活生生的出现了。
咳血……那是高贵的人才会有的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但凡演到人物吐血了,也就离死差不远了。
她有想笑,进而又有些迫不及待了,若是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前世,她好想知道凌肃现在是什么样子,若是那真正的程雪嫣没有穿到自己身上,那么自己是不是就死了?凌肃会伤心吗?不过他终于自由了,没准已经跟段怡双宿双飞过快乐日子去了。
这个负心汉!
想到此,恨不能立刻就死了好回去找他算账。
可若真是现在死了,却又很不甘心,她还不知道凌肃为什么要相亲,是变心还是自始至终就在和她游戏?或许就在他与自己鸿雁传书的这段时间,也在积极的为自己寻找合适的妻子,而她不过是个替补,抑或只是个调味品。
如此一想,甚是愤怒,恨不能立刻抓来那凌白脸质问。
这般思来想去后,竟不知哪个凌肃更让她抓狂更让她舍不下。
凌肃啊凌肃,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是注定要负我的吗?
宋冠一边把着脉,一边隔着水蓝色的帘幔往里面偷看。
是自己太紧张了吗?宋冠拿袖子擦擦鼻尖上的油汗,方才想起刚刚一个自称叫怜怜的丫头上门请他给程家大姐看病时的第一句就是“怜怜给宋大夫道喜了”!
他何喜之有?不过程府里有脸面的丫鬟他也见过几个,如此自然联想到提亲那事……难道她答应了?顿时喜出望外。可是那丫头下一句却是“我们夫人请宋大夫过府看病,大姑娘中暑了”。
不是喜……他有些失望,不过听她病了,心又提了起来。上次她一“病”便忘了前事,而此番再一病会不会全部记起?她被顾府休回门,心里定是不甘的,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万一……
他忙不迭的要去看个究竟,竟连药箱都忘了拿,临出门又返身回去换了件簇新的丝葛衣裳……碧蓝的颜色,这能让他看上去年轻一。
可是眼下这衣袖上粘了油汗……自打妻子去世后,他又恢复了用袖子擦鼻子的习惯。
他急忙将这袖子藏到身后,另只手在她腕上抖了抖。
怪啊,她的脉象一会若有若无,一会又勇猛有力,一会又杂乱无章。
他努力想看清她的脸色,可是那帘幔飘啊飘的,她就好像身处云雾之中。
“不知姑娘可否露玉颜一看……”
“有什么可否不可否的?眼看着都是一家人了……”
怜怜快嘴插了一句,却被杜觅珍瞪了一眼。
帘幔缓缓拉开,宋冠只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待迷蒙沉醉的看过去时,却正对上一双怒视的眼,结果吓了一跳。
宋冠?她见过。程雪嫣盯着他,上次他长得就很抱歉,这次还是,而且多时不见,他那山羊胡子愈发憔悴得像玉米须,导致他现在看起来更像穗玉米。不过他好歹替她解过围,她正尽力服自己将他看得顺眼。
就是他找人提亲来了?
她目光冷冷,这被休之后果真身价大跌,竟连这种人也开始跃跃欲试了,也难怪凌肃会变心,是啊,她配不上他……既是如此,索性就嫁了这宋冠好了!
宋冠只觉脉象再次紊乱,她的脸色也变幻莫测,一时难以判断这究竟是什么毛病。
“宋大夫,这到底是什么病?”杜觅珍也忍不住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