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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事总要解决的,她可不想通过嫁人来改变什么,况且又是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谁知道会嫁个什么人?只是现在她没有心情想这个,等今晚演出结束,再琢磨个好办法。
于是便放眼园中这团热闹。
姑娘们都被丫鬟团团围着,可是丫鬟的心思却似也不在此,而是在那群厮身上打转。
她不禁想笑,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像这枝头的花,只要季节到了,想不让它开放是不可能的。
也不知是哪房的丫头终于觅得心上人的目光,俩人会心一笑,眼波流转,霞飞两靥,满园春光都因此生动起来。
然后就有人起哄,于是娇羞之下假意追打。
主子也不去管。
这样的春日,任是谁都会有一个好心境。
热闹中,她与程雪曼相视一笑。
美人缤纷,落英缤纷,恍若仙境。
“晴儿,到你了,快!”
西边团簇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喊。
一个穿水红衣梳总角的丫头蹦跳的钻进人群。
程雪嫣从好容易透出的人缝中只看到一根粗大的木棍,中间悬一大筐,两端应该各有一人负责将筐抬起。
“六十六斤十七两——”
内中有人高声唱和。
“呀,晴儿,你这一年尽长肉了,是不是杜先生只把你圈起来养?你要心,马上就要过年了……”
有人嬉笑。
晴儿蹦出筐就去追打那人。
“欣欣,你什么呢,六六啊,可是大顺啊……”
又有人插了一言。
晴儿立刻涨红了脸换人追打。
“三姑娘,这边请。”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从另一边秩序相对井然的人群里走出,恭恭敬敬的对程雪瑶道。
程雪瑶正不耐烦的摇着帕子:“绮彤,一会你也去称称这一年长了多少?光吃饭不干活,这都什么季节了,还不把扇子找出来?”
绮彤无论从长相还是穿着都明显优越于别的丫头,不知底细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难怪会招人嫉妒。不知她是否意识到这种优越性而刻意谦逊或者正因此种优越为自己带来的麻烦而自卑,此刻的她头垂得极低,一言不发的任其数落。
不远处的幼翠便露出一丝讥笑。
也不知是谁喊了句:“大公子,这边请……”
无数丫鬟循着声望去,却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被两个厮引领着去了另一个方向。
懊恼回头间,见对方亦是同样心思,不由彼此或怒目而视或讥讽相对。
幼翠挑衅的看着绮彤。
绮彤收回失落的目光,又正对上她的,头再次深深埋了下去。
程雪嫣就不免同情起绮彤来,这工夫,人群中有人高声唱和:“七十五斤四两……”
程雪瑶圆脸通红愤然从筐中站起:“黄伯,告诉你不要报出来,你偏……”
人群中便有人忍不住笑,连绮彤也勉强板着脸。
那筐虽然较称量下人的宽大结实,还颇多装饰,但毕竟不够稳妥。程雪瑶这一怒下便要拔步离开,结果连人带筐摇晃倒地,摔成个别扭的“大”字。
人群爆笑,程雪瑶羞恼之下也看不清是谁在犯上,结果对赶来搀扶她的绮彤扬手便是一耳光。
声音脆响,压住了哄笑。
绮彤的脸上很快红肿起来。她含着泪,却仍是心搀扶着骂不停口的程雪瑶缓缓离去。
幼翠一侧的嘴角便吊得更高。
“表姑娘,到你了……”
黄伯不理会周围的混乱,冲着一旁喊道。
表姑娘……是谁?
程雪嫣循着望去,却只见一双丫鬟心翼翼的搀扶着一个身财微丰的姑娘。因为太远,又有人挡着,看不清模样,只觉得好像是一匹繁复的绸缎在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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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使时间走得飞快,似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傍晚。
从浣琳苑回来后,程雪嫣一直心情抑郁,本想趁中午睡片刻,却也只是翻来覆去。
碧彤自知主子的心事,想着即便是失忆了,主子的心还是那么软,只是各房管各房的事,若是插手,后果难料,况主子教训下人乃是常事,何必自寻烦恼?
一入申时,花水沐浴后,正式上妆。
展开黎妍早在七日前便送来的衣裙,从外衣到抹胸,一样样铺在床上,再一件件穿起。
不能不承认,黎妍的手艺的确精巧无双。程雪嫣曾见过学院最为高级的缝纫大师的杰作,现在看来也得在黎妍面前甘拜下风。黎妍甚至在某些细节上加了自己的构思,使得整套衣服更加如梦如幻。
围上抹胸,一只白荷自腰侧斜逸胸前。也不知她用了什么绣法,从正面看几乎看不见荷花,却于身子微动间,荷花展瓣而动,竟似徐徐开放,迎风摇曳,且有银星闪烁,如雪光灵动。
外衫是玉白绡丝短襦衣,样式简单,只衣料轻柔微透。衣袖极宽大,长过指尖,抬手间,软软滑落,露出一节雪润藕臂,被在袖口细碎绣着的荷花花苞簇簇的托着。
下裙极为出彩,采用轻绢为料,裙摆宽大曳地,静止间于地面铺开一个起伏规则的圆。裙上笼着银丝罩纱。那丝极细,穿着无数细碎晶石,却仍恍若无物,只有在行动间能看到光芒闪动,寻时却毫无踪迹。端是夺人心魄,引人遐思。
此裙精巧处还不止于此。裙分多层,内里为更轻薄的绡丝,以莹白与珠粉为衬,撒以银星。如此,当舞动时,便形成莲花绽放之态,莹莹而动,惊艳无双。
另有披帛,其上密绣雪花,却是三瓣、五瓣、六瓣的不规则,形状也各异,且不定的埋入银线碎晶,光丝隐现。
当程雪嫣将这一身穿戴整齐立于屋中时,碧彤有好一阵子无法呼吸,连唤几声方让她从呆滞中醒来。
“姑娘,你真是太美了,就像仙女一样……”
碧彤磕磕绊绊的出这句,竟然哭起来。
程雪嫣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哭的?时间马上就到了,还不快?”
碧彤嗯嗯着,拿帕子抹了脸,给主子梳头。
虽然碧彤手艺也算不错,可是若想配上这样的衣裙,繁复的发髻都是累赘,结果在程雪嫣的指导下只挽了个单髻歪在脑后,余下的发则束一下垂在髻下,简单而不乏雅致,高贵而不失飘逸。
麻烦是在选择簪饰时发生的。
程雪嫣忽然发现自己以往只注重了这些首饰的贵重,却忽略了它们的精巧。
首饰的确是真金白银珠宝玉翠,只是样式过于厚重,缺乏灵气。今天这身衣裙不适宜华贵装扮,她心中倒有个合适的头饰样子,便是用极细极柔的丝穿上碎钻,分作三层,簪于发髻两侧,看去仿若挂上露珠的蛛网,清露欲滴未滴,颤颤巍巍,又于行动间熠熠生辉,若隐若现,极是微妙。
可惜……
她有些心潮澎湃,等这事过去,一定要把这首饰弄出来。
眼下只能选一枝神似的簪子,她又不满旒苏过长,却只能为了那几串碎晶而勉强插于髻上,又让碧彤采了几朵含笑,沿发髻簪了半圈。
薄施粉黛。
碧彤的技术还是不错的,竟能用眼下如此简单的胭脂水粉画出这般精美妆容。
难怪程雪嫣皮肤会这么好,这些化妆品可都是纯天然的。
螺子黛勾画远山眉,玉簪茉莉粉拍在两颊如粉霞晕染,玫瑰胭脂在唇上,似桃花带露绽放。
程雪嫣对着镜子瞧了瞧,拦住碧彤要为她眉心装饰的一枚红玛瑙,而是拈了几颗碎钻在右眼外侧粘了半围的蝶翅图案,使得眼波更加顾盼生姿。
碧彤连连叫好。
她又拾了软笔,于眉心勾画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花瓣颜色渐向上渐显浓郁,尖端则是娇艳欲滴的粉,却只是极细极的一。
放下笔,屏了好久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起身,落地镜前眯眼打量整体妆容。
摇曳烛光中,一白衣美人翩跹而来,只简单的举手投足却好似行云流水,妩媚多姿,只回眸微哂,却是风华绝代,仪态万千。
只可惜……这身子不是她的,令她徒生一种剽窃他人成果的罪恶感。
略带沮丧的叹了口气,回头却见碧彤正看着她发呆。
“碧彤,今天是怎么了,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一会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千万不要大意哦……”
“姑娘,”碧彤梦呓般的吐出一句:“嫁人吧!”
如此的没头没脑让程雪嫣一怔。
“嫁人就可以不用在这受气,就可以不用在那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就不用这样辛苦,就可以想穿什么穿什么……”
着,竟又呜咽起来。
“你这丫头……”程雪嫣虽身为女子,却也一见别人掉泪就手足无措:“胡什么呢,我还觉得这样挺有意思的,虽然……”
虽然最后一条很打动她,但她还是知道目前什么对自己更为重要。
“快别哭了,心一会失了手,回来我就把你嫁出去!”
连哄带劝的,碧彤终于止住了哭,然后程雪嫣又嘱咐了几句,她方红着眼睛提前去听音楼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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