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在门外探头探脑,似乎想进又不敢的模样,我看了吕默一眼,她会意的吩咐那小二:“进来把菜都撤了,换两杯茶来。”那小二忙诺了,躬着腰进房来快手快脚的把几张案桌上的菜都撤了下去。
“问问他是哪个府里的。”我向那侍卫道。
“是。”侍卫诺了,逼近那汉子喝道:“老实说,你是哪里的?”
那汉子却只是抱腿痛叫不止。
“他不说,就再把另外那条腿打断了。”我冷冷地道。
“是。”侍卫应了一声,上去把那厮的两腿拉开,断腿掰了起来,那条好腿搁在地上,用脚踩着,只待他还不老实,便一脚下去,也把这条腿骨踩断了。那汉子先是杀猪似的惨叫,后来见自己的另一条腿也快保不住了,这才慌得哭叫道:“大侠脚下留情,小人说了,说了……”
那侍卫哼了一声,骂道:“真是贱骨头。”随手把断腿往边上一拨,那汉子又是一阵呼天喊地的狂叫。疼是肯定疼的,这么掰来拨去,碎骨在肉里反复锉揉,也难怪他叫得如此之惨。哭叫了一阵之后,那汉子像瘫泥一样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回禀几位大侠,小人是淮南王府的侍卫。”
“淮南王府?”原来是英布家的。
我不动声色:“原来是淮南王的手下。你们几个人孔武有力,想必是深得淮南王调教地。怎么把气力撒在了这里,为难一个唱曲的老人?”
“几位大侠,我们起先就是觉得他唱得太难听,让他别唱了。结果,那老头子跟聋子似的,我们一时火了,才揍了他一顿。兄弟几个也没真下狠手。就是意思意思而已。”那汉子很是委屈的哭道。
“那老人伤得怎样?”我问。
“回禀夫人,小人刚刚看了看。都是些皮外伤,未及筋骨。”那侍卫忙道。
我点了点头,刚刚看他们横蛮霸道,一时火起,这才让人放手去打。现在看来,这几个家伙倒还没到恶不可赦的程度。只不过看他们在街市之上公然殴打一个老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去劝阻,就可见平日里这些人有多么嚣张了。略作薄惩也不为过。
事情不大,几句话也就问完了。我示意侍卫把那汉子丢到门外去,这才问道:“那唱曲的人呢?”
吕默忙道:“回娘娘,奴婢刚刚让小二把那唱曲的老人扶到店里来,这会儿想必还在楼下呢。”
我想了想,道:“带上来吧。”吕默诺了,转身出了门。我转头看见玉华紧张地看着我,知道她是被刚刚那个家伙的惨嚎吓着了。不由得笑了笑,伸手摸摸她地头道:“玉华,那个是恶人,对待恶人,就要比他们更凶狠。”
“嗯。”玉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吕默已经把那唱曲的老人带了上来。虽说没动伤及筋骨。但他年岁已大,捱了这顿打还是吃不消,好容易才挪到了屋子里,刚一打个照面,就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头也不敢头,就那么伏在地上,颤声道:“小老儿谢大老爷救命之恩。”
吕默立在一旁,忍不住笑道:“不是大老爷,是我家夫人救的你。”
“是是是。谢夫人救命之恩。小老儿祝夫人多子多福,长命百岁。”这老头显然是跑江湖的时间不短了。顺嘴就来了句吉利话。
“默儿,扶他起来吧。”我吩咐道。毕竟对方已经是一大把年纪,这么一副磕头如捣蒜的模样,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吕默诺了,过去把那老人扶起身跪坐在下首。那老头畏畏缩缩的佝偻着身子,只是不敢抬头。
“老人家贵姓啊?今年高寿了?”我问。
那老头又趴到了地上,颤声道:“小人贱姓韩,今年四十有九了。”吕默只能笑着摇头又把他扶了起来。
四十九,其实也不算太老,只是看他满头白发地模样,说他六十肯定都有人信。我又问:“是哪里人氏啊?”
“回夫人,小人是咸阳人。”
我点了点头,咸阳与长安相隔并不算很远,所以两地百姓常有往来。这老头由咸阳流浪至此,倒也并不奇怪。
“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没啦,项大王来的那次就全都死光啦!”那老头用肮脏的衣袖抹了抹眼睛,一副想哭都没有了眼泪的模样。
项大王,指的就是项羽。
当年项羽率兵进入咸阳城,除了屠戮羸氏族人以外,咸阳城的官家富户、甚至平民百姓也死了不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在项羽率兵所过之处,能不留下一座死城就已经算他手下留情了。
“老人家,那你就kao在街上唱曲为生?”
“是。”那老头答道。
我叹了口气,想到他嗓音难听,好好一只曲子唱得凄凉无比,哪里会有人愿意听,就算是扔了点钱,只怕也是看着他可怜施舍的,说起来是唱曲儿赚钱,其实也就是乞讨。
“那你除了唱曲以外还会什么?”我又问道。
那老头迟疑了片刻,很不自信地道:“小老儿还会……还会侍弄一点花草。”
“默儿,待会儿把他一起带回去,反正宫里那些花花草草也要人管理,多他一个也不算多。记得给他洗个澡再换身衣服。”我道。
这老者年老体衰,无依无kao又无谋生之道,就这么在外面流浪着,迟早得因饿病而死。我自然知道像他这样的可怜人多得很,不可能都带回宫去养起来,可或许是因为那首久违的‘山有扶苏’,或许是因为这一刻的复杂心境,最后还是决定把他带回宫去,让他随便做点轻省的活,总归能有口安稳饭吃。
那老头还没听明白我说什么,吕默便在旁边推了他一下,道:“夫人大发善心,说把你带回去照顾,你还不快谢恩?”
“哦哦,是是是。”那老头忙又趴到地上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正说着,吕言在门外禀了一声,“启禀夫人,周吕候来了。”
刚刚我让吕言去周吕候府上,也是一时动气,倒没想到吕泽自己跑了过来。说起来,除了在宫里陪灵时匆匆见过几面,我最近这些时候还真没和吕泽说过话。听见他就在外面,也有几分欢喜,一边示意吕默把那老头带下去,一边道:“快请吕候进来。”
雕花门板被拉开,吕泽身着便服几步踏了进来,施了一礼道:“臣吕泽见过太后娘娘。”
那老头刚走到门边,听到这句话,腿顿时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上,幸好吕默在旁边扶了一把。把他连拖带拉弄了出去,又转身拉上了雕花门板。
“大哥,坐吧。”我含笑道。
吕泽嗯了一声,在下首的案几后跪坐下来。
“有些时日没和大哥说过话了,大哥、二哥这些日子过得可好?”我笑着问道。
“托太后娘娘地福,还不错。”吕泽道。
他的语气很平淡,不过我还是听出了压抑在下面的一点情绪,心里不觉一沉,脸上却还是含笑道:“大哥是不是想和我说什么?”
“不是娘娘让吕言把我唤来的吗?”吕泽抬起头,神情淡淡地,道,“应该是娘娘有话和我说吧。”
我瞅着他,半晌才慢慢道:“我也是刚刚瞧见几个人在街市之上蛮横霸道,肆意欺凌百姓,一时生气,心想你是执掌京师治安的中尉,这种事该归你管,才让吕言去问你的。”
“原来不过是几个地痞无赖而已,”吕泽倒笑了起来,“既然娘娘觉得我身为中尉该管长安城里的这些小无赖,那我就管一管便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几个无赖何在?我立时让人锁了他们去,每人先打五十大板再说。”
我倒有些后悔,心知自己那一刻脑子没想清楚,不过一件小事而已,就冒冒然的把吕泽给招来了,也难怪他一肚子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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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写了一千二百字,熬不下去了。周一写了七百字,又撑不住了,今天才终于把这章码完。泪…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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