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的继位没有任何障碍,他原本就是嫡长子,又早封数次监国,此时灵前继位是顺理成章之事,这一点萧何清楚,立在堂中的众文武明白,如意自己也知道。于是众臣三呼万岁,将十一岁的如意推上了中间那张空着的宝座。
看到这个孩子稳稳的坐了上去,堂中所有的人都暗自松了口气,不管刘邦的死对这个新兴的帝国是一个怎样的打击,至少目前皇位有继,一切都能继续运转下去。至于以后怎样浮沉兴衰,那都是后事了。
萧何起身,轻咳了一声,道:“皇上,先皇驾崩停灵宫中,咱们目下最先要办的就是为先皇制丧,待灵柩下葬之后才可为皇上操办登基大典。”这原本是约定俗成的事。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新皇可以于灵前继位,但正式的仪式仍然得等到刘邦丧礼结束之后再说。只是如意年幼,萧何担心他不懂这规矩,才提醒了这么一句。
如意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有劳丞相大人费心了。登基大典不必兴师动众,务必要将父皇的葬仪办好才是。”
“是,臣领旨。”萧何喏道。一个十一岁的皇帝本来就只是个摆设,能够按部就班听话做事,礼仪上别错就很不容易了,大丧中的一大堆具体事务还得他领着朝臣们一项项的办下来。
“臣启皇上。”陈平从众文臣中闪出,踏前一步。作礼道:“臣启皇上,先皇与匈奴人交战,受创不治而亡,此乃我大汉之国恨。我们虽说与匈奴人签订了和约,但域外之人狼子野心,今次不过是因为粮草不济暂退兵,等得来年秋暮只怕又要卷土重来,北边一场生死恶战必不能免。再往南看,楚项覆灭不久。余孽犹存,先皇若在,他们或不敢有何动作,如今先皇故去。难免一些霄小会起不轨之心。大汉初立,百废待兴,诸务繁杂,皇上虽是天纵之姿。聪慧过人,但毕竟年幼……”
他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如意,一掀袍角跪拜于地。朗声道:“臣斗胆,恳请娘娘临朝辅政,佑我大汉千秋万载。”
堂中一时寂静无声。顶点手打电脑站
如意转过头看向我。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萧何神色微动。却也没有出声。
立在那里的文文武武们。或有诧色、或有怒色,或有喜色。不过瞬间都收了回去,个个垂首不语,只作木钟状。
我却在诧异陈平怎么会突然跳出来说了这么一大通地话,虽然自己想过在如意登基后适当的参与朝政,比如说垂帘听政,在当前这个主少国疑的时段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如意还小,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百姓交到他手里,多少有些不放心。
历史上女人参政的故事我也听了不少,不杀人就能顺利坐到那道珠帘后的却几乎没有。所以我早已在心里做好了建设,准备打上一场恶仗,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得砍掉几颗顽固不化的脑袋。但这件事总得一步步地来,尽量做好铺垫和安抚的工作,使渠成水到,让那些文臣武将的抵触情绪稍稍低一点。但陈平突然跳出来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反而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沉吟了片刻,淡淡地道:“知道了,此事容后再计。”
笼罩在殿堂之上那股低气压顿时一松,陈平喏了一声,起身退回了文臣班列,两旁的人往边上闪了闪,给他空出了一个显然比较大地空间。陈平微然一笑,立在那里,神色平和坦然,仿佛刚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朝堂上一番计议,把刘邦的丧仪大致安排了下来。天亮以后,朝廷就要向全国各地郡守以上的官员下竹使符,告之皇帝驾崩之事,同时诏告全国百姓。
国丧为至重之仪,按规矩,在老皇帝灵柩停在宫中地日子里,新皇帝不能处理任何政事,必须戒绝一切荤腥,身着重孝陪灵,并要至少每日三次扶柩哀泣以表示自己的伤痛。朝廷中有一定品级的大臣必须每日轮班到宫中守灵,陪着新皇帝一起痛哭。民间百姓则要为皇帝服丧三月,并禁止宴乐三年。
一身节俭,常说自己能有今日,已是占尽了天下的福求,必致不吉,所以吃食起居都极其俭朴。如今他人去了,我们却在这里大操大办,只怕先皇在泉下也不得安心。”此时大部分朝臣已经散了,只留下丞相萧何、奉常、宗正和将作少府等几名与丧仪事务有关朝臣。所以我便没太忌讳,直接建议尽量节俭办丧,为了不过于扰民,老百姓只需服丧三日,停止宴乐三月即可。
刘邦地衣食确实比较普通,老实说,在这方面,刘邦和一个普通农村地主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那后世动辄几十道菜的水准差远了。他喜欢喝酒,以前没发迹地时候弄点粗劣地粮食酒喝就很满足了,后来当了皇帝,喝地酒自然是最好的,这大概是他在吃喝上地最大花费。他的衣饰也很简单。其实刘邦更喜欢在屋里光着膀子,对他来说,那种贵得吓死人的蜀锦绸缎和轻麻粗布也没什么区别。
但是他却很在意自己居住的屋子是不是够大够高够气派。当年刚进了蜀中就急着修宫殿,后来当了皇帝又赶紧着修长乐宫。其实在我看来,大汉初建,整个国家就像个破筛子,四处漏风,穷得叮铛响。这笔修宫殿的钱倒不如拿去扩充军备、整修河道以及一些基础农业设施。
可刘邦毕竟是个皇帝,人家吃啥穿啥都不讲究了,就这么点小爱好,难道还能不成全?要是连盖个房子自己住都不许,那他辛辛苦苦打江山还有啥意思。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有些恍惚……刘邦偏偏在宫殿上这么在意,莫非是因为当初我嫁入刘家时自己掏钱建的那所房子?有新房子虽然是好的,但却是老婆出钱盖的房子,他一个大男人住进去,十分高兴里总还有三分不是滋味。只不过那时他没钱没资本没立场,就算有些不痛快也只能憋着。所以后来发达了,便由着性子盖宫殿,要高要大要气派……
心思转到此处,不觉有些黯然,耳中听得掌管宗庙礼仪的奉常在向如意一项项讲着丧仪期间应该守的规矩,然后是将作少府禀告长陵修建的情况。如意刚刚独立处理事情,睁大眼睛,支着耳着认真听着。我看着他的表情,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没意思。便悄悄起身,转到了后殿。
吕言上前轻声道:“禀娘娘,舞阳侯夫人刚刚到了椒房殿见娘娘。”顶点手打手机站16k
妹妹吕媭来了?
我点点头,道:“你留这儿听着,等前面议完了,再把皇上请过来。”
回到椒房殿,刚踏进屋门,吕媭已经迎了上来,口中唤道:“姐。”顺手便替我将披风解了,递给吕默收好。
我随口道:“你怎么来了?”
吕媭哼了一声,嗔道:“姐呀,我现在倒真是弄不清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姐姐了。跑了一趟北边,回来见这个见那个,偏偏吕家人一个也不见,大哥二哥倒也罢了,连我这个妹子都撇到了一边,连想和你说句贴心话也不成,若不是我今儿巴巴儿的跑来觐见皇后娘娘,只怕姐你要再过个几辈子才会想起我呢。”
我微笑道:“这不是忙嘛,你也知道我见这个见那个,哪里找得出半分空闲。恨不得把睡觉的时间都拿出来了,你是我亲妹妹,也不心疼我些,倒来问罪了。”
说话间和吕媭两人在案几旁跪坐下来,吕默领着侍女奉上茶水食点,然后悄悄退了出去。吕媭拨弄着茶碗的盖子,半晌才道:“姐,刚刚在朝上,陈平有没有说什么?”
“嗯?”我皱了皱眉,抬眼看她。
吕媭看着我,微然一笑,道:“姐,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妹妹。”
她把“你的”两个字说得重了些。然后才淡淡地道:“樊哙贴身的侍卫,十个里面倒有八个是我的人,他的事我大概比他自己更清楚。所以,皇上在北边驾崩的事……姐姐,我很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