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想,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让吕言将韩瑞那孩子抱手替他挂在胸前。
琼英有些着慌,忙道:“娘娘,这可使不得,瑞儿生性调皮,乱碰乱撞的,再好的东西在他身上也留不住三个月,可不是平白把娘娘这块玉给糟踏掉了。”
“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东西,不过是在我身上多带过几年罢了。”我道,让吕言把孩子抱走,“这块玉可不是赏,应当算是他姨娘送给他的,就如同莹儿送的一般,你就不用替他推了。”顿了顿,又笑道:“将来瑞儿大了,若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拿这块玉来见我就是。”
琼英微震,避席俯身道:“谢娘娘。”她自是明白,我说出这句话便是给了韩瑞一个承诺,将来就算这孩子不成器,只要不是犯万恶不赦的罪过,身边带着这块玉,一条小命总是能保下来的。
而我确实也有这么一点意思,将来和韩信之间究竟是战是和目前还无法确定,如果当真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韩信死后,只怕琼英母子也活不下去,有这块玉,算是给她们母子预留一条生路。不过这点心意却只能放在心里,连神色上都不能流露一丝半分出去。
琼英坐定,表情有些迟疑,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便开口。
我轻轻挥手,散去旁边伺侯的人,只留下琼莹,才道:“英儿,宫里的事,莹儿去接你地时候想必也提过几句。皇上伤重,医官说只怕大行之期就在这几天了。”话刚说完,琼英的脸已经白了,却不敢说话,只是盯着我。
我苦笑道:“宫里宫外口舌众多,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怕立时就要惹出朝野一场大乱,横生出无数变数。所以皇上的事我不能说,也不敢说。连如意都不知道他父皇的伤势究竟如何。千万斤的重担只压在我一个人的肩上,我也只能咬牙忍着。”
琼英动容,与琼莹互视一眼,两个都有些不敢搭话。
“这件事在我心里憋得很了。和你们说说,也算是找个人替我分分忧。”我叹道,“若不是你们姐妹跟随了我这么些年,我也不敢轻易和你们提起这事。”
琼英沉默了片刻。才道:“娘娘也不必过于忧虑,皇上吉人天象,未必就会……”顿了一顿,终究没敢把那个词说出口。
“我也希望只是一场虚惊。但是……”我没再说,勉强笑了一下,道:“不提这事了。好容易把你们接进宫。可不是让你们陪着我伤心的。”不过话虽如此。琼英姐妹俩却都不敢再随意说笑,三个人坐在那里。只是默默的看着韩瑞在草地上一会儿跑,一会儿摔跤,一会儿乱爬。
坐了片刻,我找了个由头起身道:“莹儿,你与你姐姐多坐坐。姐妹俩也难得见一次,这几天就留在宫里吧,顺便也能陪陪我。椒房殿里空房子多,待会儿让言儿替你们挑两间清静些的。”
“是,恭送娘娘。”琼莹姐妹俩忙起身喏道。
我点点头,出了亭子,侍立在外地吕言忙随了上来。一路无语,待出了内苑,我脚步一顿,轻声道:“让人悄悄盯着楚王后,还有……琼莹,若是见到她们派人出宫,不管什么理由,不要声张,先扣下来,再来报与我知。”
吕言一凛,低声喏道:“是。”
我轻叹了口气,心情越发沉重。刚刚在亭子里说的那番话,也算是对琼英姐妹俩的一次试探,如果她们转身就派人将消息传到了宫外,那这姐妹俩以后就信不得了。琼英倒还罢了,琼莹是七夜的妻子,七夜手里掌管地那些宫内的耳目,她多少总会知道一点。若是动了她,只怕会伤叶小七的心,若是不动她,又怕将来有可能变成一个隐患。
再退一万步说,她们毕竟跟在我身边那么久,彼此之间多少总有些感情,我实在不希望最后又和与虞姬那时一般,被逼着走上势不两立的那条路上去。
……
晚上椒房殿里添了几副筷箸,琼英姐妹俩带着韩瑞坐在下首陪我用晚膳。许是她们俩还没有完全消化我下午说地话,两
沉默,只有被奶娘抱在下面喂食的韩瑞偶尔会伸着小上的饭菜叽叽咕咕。
因为她两人在,所以吩咐了椒房殿自配的小厨特意多添了几个菜,不过我心里揣着事情,也没多少胃口吃东西,随意用了一些,便吩咐吕言将饭菜撤了下去,另端了杯茶上来慢慢啜着。琼英两姐妹见状也忙放下了银箸。
“你们不用管我,只管自用便是。”我含笑道,“你们与我不同,我素日吃得就少,早就习惯了。”
琼英叹道:“娘娘,我看您日日要操心那么多事情,耗神费心,吃得又少,天长日久身体哪吃得消。如今皇上伤重,您若是再病了,这朝内宫中可指望谁去呢。”
我心中一暖,刚欲说话,便见吕默走进殿下,见琼英两人都在,便走到我身侧,轻声禀道:“娘娘,辟阳侯在外求见。”
我点点头,轻声道:“让审大人先去书房候着。”又向琼英道:“待会还有几份甜点,我倒是尝过,味道还不错,瑞儿这孩子想必会喜欢。你们在这里慢慢用着,若是不够,只管吩咐厨房再上一些。我那边还有些事,先不陪你们了。”琼英现在毕竟已经贵为楚王后,所以我和她说话也格外客气一些。
琼英姐妹俩忙避席俯身道:“娘娘请自便。”
起身来到寝殿旁地书房里,审食其已经在房中等了一会儿。我在案几后跪坐下来,问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娘娘,都督军的两千精兵已经到了长乐宫外,只待娘娘手令,便可入宫。”审食其垂手应道。
“嗯。”我点点头,取过一块绢布,匆匆写了几行字,又细看了两遍,这才从怀中将刘邦的那枚金印取了出来,蘸着红泥盖在绢布上,递给审食其。“让士卒即刻进宫,值守到位之后,鸣钟报丧。”
“是。”审食其上前几步,双手接过那块绢布。
我静了片刻,叹道:“食其,这场仗,若是胜了,那是天下太平,若是输了,咱们都要万劫不覆。”并不是夸张,权利场上向来是你死我活,我却不相信,若是我和如意压不住阵脚,被人掀翻倒地,还有人会善良得留下我们地性命。
审食其猛地单膝跪地,身上那些盔甲页片撞在地上,发出一阵哗啦啦地响声,他沉声道:“娘娘放心,只要小人还留有一口气在,定要保得娘娘您和太子殿下必然安危无恙。”
“食其,我若再不信你,那天下只怕再无可信之人了。”我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可是你记住,我要的不是用你地死换我的活,我要的,是你陪我一起活下去。”
审食其微震了一下,俯首喏道:“是,娘娘。”
“还有一件事,”我顿了顿,道:“七夜如今掌管着青鸟,他跟了我这么多年,论忠心我是信得过的,不过青鸟这系统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相当庞大了,以他一人之力只怕管不了许多。前几年我就和你说过,这件事只靠某一个人是做不下来的,只是那时候青鸟和天隼建立也没几年,能倚重的骨干不多,所以才把改制的事情给放下来了。如今这里面也出了些人才,搭个架子起来总是可以的。你抽空把这件事再细细思虑一下,先拟个章程给我看看。”想了想,又道:“宫里这块单独划出来还是由七夜来管吧。”
“是。”审食其诺道,青鸟和天隼的事情他原就一直兼带着管理,这会儿重新抓回来也并不奇怪。
我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去吧。一切小心。”
审食其退出屋去,我默默坐了一会儿,想到如今竟然连七夜也不得不预做提防了,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屋外似是起了风,发出低低的啸声,顺着开启的纸窗吹了进来,将近窗的几盏油灯扑熄了,只剩下案几前的那一盏还亮着,可是灯苗儿一会长一会儿短,在幽暗之中竟有些诡谲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