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很静。
半晌,我才轻声道:“不是我无情,有些事情是要说在前面的。如意和秀儿,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公主,可说到根本,不过是两个孩子。把他们就这么留在长安,我可怎么能安心呢。莹儿,你总要体谅我这做母亲的心情才是。”
琼莹的眼泪滑落了下来:“娘娘,您要莹儿把自己的心剖给您看吗?”
我低下头,伸手轻轻试去她光洁脸庞上的两道泪痕,然后轻轻勾起她小巧的下颌,幽幽地道:“你会保护好秀儿和如意的,是吗?”
她就维持着这个姿式,含泪看着我:“只要琼莹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不会让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有任何的闪失。如有食言,必受千刀万剐而死。”
我看着她,过了一会,叹了口气,放下手,道:“行了,起来吧。你死了我难道不伤心?我想的是你们都能安安全全的等我回来,那样大家自然都好。”
“是。”琼莹站起了身,轻轻抹了一下眼角,唇边勉强的带出了一丝笑意:“娘娘,莹儿还接着替你梳头。”说着,伸手拿过梳筚继续细细梳弄着我的头发。
“替我挽一个男子的发髻吧。”我看着铜镜道:“不用太精致。”
琼莹手顿了一下,喏道:“是。”把刚刚挽好的头发又重新打散开来。男子的发髻简单,她手脚又麻利,不过片刻功夫就梳好了。透过铜镜看过去。已经换成了一个英俊青年的模样。
“像男人吗?”我问。自从长期服用信石以后,嘴唇总是殷红红地,使得整个人都诡异的渐渐变得艳丽起来。这使我对于装扮成男子有些没有信心,因为过于女性化的相貌会使得这种外在的装扮变成一种笑话。
琼莹迅速看了我一眼,道:“到了北边衣袍厚重,掩住咽喉也就看不出什么了。”
我皱了皱眉,始终都觉得铜镜里的人有些阴气过重。正在想着用什么办法再掩饰一下,只听得外面远远的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出去看看。”我道。
琼莹诺了一声转身出去,过了片刻又转回来。道:“回娘娘,是戚夫人在门外,默儿不让她进宫,两人起了口角。”
“打出去就是。”我道。
琼莹看了我一眼。道:“听戚夫人的口气,似乎是知道了皇上被困,这才想冲进来找娘娘。”
“知道又怎样?难道我就该坐在这里应对她?”我冷笑一声,想了想。又道:“把进出临华殿的几道门都派人守住,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去,她宫里的人也不许出去。长安城里住着这许多地诸侯王,都是些不安份的。若是一丁点消息从她这里走漏出去,只怕就要有大麻烦了。”
“可若是皇上知道了……”琼莹微微有些犹豫,上回因为韩美人的事。我换了戚夫人住处所有的侍卫。变相软禁了她。刘邦还为此和我闹得很不愉快,所以琼莹有些替我担心。
“还有两个时辰。我就要随曹侯地人马出发了,哪有精力去和她罗嗦。”我好不耐烦,皱眉道:“皇上自己还等着人救命呢,哪里顾得了她。你只管去办就是。”
“是。”琼莹不敢多说,喏了一声出去了。
我又看了一眼铜镜里的人影,起身到旁边取了吕默整理出的一件男式衣袍换上,扣上皮甲,佩上长剑,收拾利索了,才走到案几之前寻出帛巾写了封信。信刚写完,吕默也进了屋。我随手将帛巾折了几折,装在一个锦囊里封好,递给她:“默儿,我走以后,你出宫一趟,把这封信交给周吕侯。告诉他事情紧急,我来不及再召他进宫了。”又问道:“辟阳侯和萧尚将军到了吗?”
审食其和萧尚两个人是我嘱咐萧何另外通知的,长安城里兵少将乏,夏侯婴又有守城之责,以至于这一路援兵中除了曹参竟没有第二员大将,所以带上他们两个也顺理成章。
“回娘娘,辟阳侯和萧将军已经到了,正在殿外等侯娘娘传见。”吕默一边接过锦囊一边道。
“让他们进来……”我顿了一下,摇头道:“算了,就让他们在外面侯着就是,估计不到一个时辰萧大人就该来通知我出发。你赶紧把我随身带地东西装进箱子封好。”
吕
道时间紧急,喏了一声,唤了一个婢女帮忙,两人快一些衣物之类的东西装进小藤箱里。
“还有药,别忘了。”我淡淡地道。
“是。”吕默喏了一声,将一小包信石粉装进瓷瓶里又塞进了箱底。
我看着她将药粉塞好,这才慢慢闭上了眼睛,瞑目养神。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要踏奔赴晋阳的道路。刘邦已经被困在白登山两天两夜了,也不知还能撑多久,所以这一路援兵只能不要命地赶路,以期以最快速度赶到白登山。也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体能不能支撑得住这样狂飙急进的行军。我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却也明白自己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撑着一口气,一直坚持到见到刘邦为止。
可能是已经对最糟糕地情况做了准备,在这短短大半个时辰里,我竟沉沉睡了过去,直到吕默轻轻唤醒了我。
“娘娘,萧丞相在外侯见。”吕默轻声道。
我猛地惊醒,坐直身子,见肩上披着件薄薄地衣袍,知道定是吕默见我睡着替我披上的。便用掌心用力揉了揉双颊,摇头道:“不想竟睡着了。”
吕默微笑道:“娘娘好久没睡得这么沉过呢。”我笑了笑,起身到案几边坐下,道:“请萧侯进来吧。”
不一刻,萧何踏进屋来,施礼道:“见过娘娘。”
“都准备好了?”
“是,五万人马已经全部就绪。够十五日地粮草也已经备好,至于以后的所需,臣将令人陆续押送到军中。”萧何擅长后勤军务,楚汉战争期间就不知为刘邦擦了多少次屁股。这回虽然时间紧迫,他还是有条不紊的打点好了一切。
“这次动作不小,恐怕瞒不过那些诸侯王的眼睛,得找个理由解释解释。能缓得一时是一时。”我道。
“这倒是简单,臣只说这五万人马是给皇上运送粮草军械的便是。”萧何道:“臣已把各城门封锁起来,他们就算想打听些情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我深吸一口气,一按佩剑:“那就走吧。”说罢率先走出了屋子。
审食其和萧尚两人都身着皮甲立于殿外,见我踏出殿门,俯身施礼,道:“娘娘。”
我站定,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了一下,却没说话。旁边已有士卒牵过马来,我攀鞍上马,催马一路小跑出宫,审食其和萧尚、萧何几人忙骑上马跟在后面,那个牵马的士卒则把盛有衣物的藤箱扣在马鞍之上,自己骑着另一匹,手里牵着这匹马和其余人一起紧随其后。
出了宫城一路向北,因为萧何派人封锁了城门及附近的主要道路,所以一路上都安静得可怕,只得听见几十只马蹄敲击地面所发出的急促的声响。出了城门不远,两杆大旗便猛地跳进了眼帘,旗帜上写着个硕大的曹字,却是平阳侯曹参的战旗。而旗下,曹参正顶盔冠甲,骑着匹高大的战马候在那里。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看不到边的士卒肃立着。
见我们到来,曹参忙下了马,几步走了过来,微有些焦燥地拱手道:“见过娘娘。”放下手,便又道:“这回出兵险得很,又急,娘娘实在不该来的。”他和刘邦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了,所以说话也没那么客套。
“无妨。”我微笑了一下:“曹兄弟,吕雉不是那等经不得风雨的女子。时间紧急,既然人已齐了,还是赶紧上路吧。”曹参诺了一声,向人群的方向做了个手势,那黑压压的士卒方阵便缓缓动了起来,由方变长,迅速的向北逶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