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又有数月之久。
总体来说这几月前线的战况还比较顺利。韩王信的队伍是回归封国之后才组建的,终究不及汉军百战之师,因此上以樊哙为前锋的汉军前战连胜,韩王被迫弃守马邑,回归晋阳。晋阳是韩国都城,又临着北边匈奴,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墙高壕深,易守难攻。汉军试攻了几回也没拿下,只得与韩军一个城外,一个城里,僵持了下来。
韩王信困在城中,终究是心虚,苦苦思虑良久,学刘邦当年在阳的故技,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趁手下大将出城邀战之机,把兵马都留在了晋阳,自己却带着家小径投匈奴去了。
可是他这个亏吃得不小,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到匈奴便借兵来攻刘邦。这一借正合匈奴人的下怀,爽爽快快的便拨了十多万精兵给他,又恐他部下无将,把军中大将也尽数借了出来,名义上是韩王领兵,实则还是匈奴人当家作主,韩王不过做了个领路人罢了。
匈奴大兵压境,晋阳城内的韩军又趁乱出城攻打汉军,倒闹得刘邦腹背受敌,有些手忙脚乱。不得不后撤数里,重新立下阵势与匈奴人对峙。此后双方互有攻防,谨慎中做着试探,但总的来说汉军输少赢多,犹自占着胜面。
消息传到长安,留守朝官一片欢欣鼓舞。过去没有和匈奴打过,心里难免没底,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再过几月北方天气便将转寒。匈奴远来攻掠,又素来是以战养战,随军粮草有限得很,天寒草枯,就算军粮还可以供应,草料却定然匮乏,支撑不了多久便只能撤兵。如此一来,虽未大胜,到底也没让匈奴人占多少便宜。待匈奴退走之后。立刻重修边防,就算外敌再来,至少也能抵挡一阵。
而后宫之中同样喜气洋洋。前面打了胜仗也就意味着刘邦可以比预计得更快一些回来,虽然只有一个男人的后宫是极端地买方市场。但总比连一个男人都没有要好得多。只有我心中仍然疑惑,总觉得有些不安。
琼英、琼莹两姐妹倒常常抱着韩信那刚一岁的儿子过来陪我说话。这个肥肥嫩嫩的小家伙脾气却不似他父亲,整天笑呵呵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两下。聊来聊去还是要谈到前线的战事。我知道楚王韩信现在虽然人在长安,但心却在晋阳。早在刘邦出兵之时,就让人描了幅巨大的地形图挂书房里,整天对着地图算来算去。
“前面又胜了一仗。楚王这几日可说了什么没有?”我一边逗着琼英的儿子,一边问她。
“皇后也知道,韩信向来话少。打仗的事我也不懂。他更不会和我说了。”琼英想了想。笑道:“倒是昨儿吃饭时,见他有些神不守舍。嘴里咕哝着什么‘奇怪,应该还有十几万人马,到底在哪里’什么的。”
我微凛,笑了笑道:“是吗?”
待她走后,忙命人翻出晋阳方圆几百公里地地图,看了半天,又想着韩信说的那句话,猛的惊了一下,让人赶紧把萧何请进宫来。
“萧侯可知匈奴人究竟有多少人马?”见萧何踏进屋来,不等他施礼,我劈头便问。
萧何怔了一下,道:“匈奴大汗冒顿乃塞外雄主,据臣得的消息,其御下能弯弓射箭地精锐士卒足有三十多万,但臣想,只怕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个数。”
我吸了口气,道:“好,咱们就当他有三十万人马,可晋阳城外却只有十多万,那么还有至少十多万人马去了哪里?匈奴的王帐可不像咱们的长安,需要留十万人马照看,若到危急之时拔了帐蓬走人也无所谓,冒顿难道会让他那十多万人马闲着吗?”
萧何含笑道:“原来娘娘担心的是这个,好教娘娘得知,臣刚得地消息,先前赶来的十多万匈奴人乃是他们左右贤王所率,其后他们大汗冒顿又率了十多万人到了晋阳城下,所以现在算在晋阳城外已有近三十万的匈奴人了,与咱们先前知道的数字倒也差不多。”
“是吗?”我怔了一下,心里知道自己是把韩信地话看得太重,结果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让我格外敏感起来,却原来竟是庸人自扰。不免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萧何又要理民政,又要管军事后勤,不知忙成了什么样子,我这么咋咋呼呼的就把他喊
宫里,也不知道前面要耽误多少事。忙笑道:“既也就安心了,倒了扰了萧侯。”
“哪里,娘娘对皇上关心忧虑,这原是情理之中,倒是臣没能体谅娘娘地这份心情,没有及时将前线战报送到宫中。是臣地不是。”萧何恭谨地道。不过他确实是极忙地,只略略说了几句,便匆匆告退了。
我稍稍放下心来,虽然仍然有些不妥的感觉,但也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心知自己远在长安,就算想破了脑袋也只是一场空,前面战场上终究还是要随机应变地,也就把这事给放下了。
忽忽又过了数十日,倒也无事。
这一天,萧何突然来见我,立在厅中,深施一礼,道:“娘娘,晋阳加急军报,皇上被困了。”
我心里忽悠一下,定了定神,方道:“究竟怎么回事?”
萧何额上微见有汗,道:“娘娘,军报书写不详,只说皇上在平城以北受伏被困,具体情形还要待后面的军报才能知道。不过从平城到长安最快也要两日一夜,也就是说,皇上已经困近两天了。”
我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开始有些古怪,慢慢地道:“平城以北……白登山?”
萧何很明显的倒抽了一口气,猛地抬起头看着我,失声道:“娘娘……”
看他的神情应该就是了。虽然匈奴入侵的时间提前,但白登山之役终究还是逃不过。我脑子里一片昏乱,白登山之役已经发生,可刘邦却未必能如历史上那般逃出生天,万一他死在白登山,那么外有匈奴,内又有这些强势的各路诸侯,这场乱局可怎生收场。
镇静了片刻,方道:“不知萧侯有何应对之策?”
“为今之计,只能速速发兵解救皇上。”萧何脸色苍白,道:“皇上当初留了十万人马,臣只要一万守城,让平阳侯曹参率其余九万人马急奔白登山。不管死多少人,也一定要将皇上救出重围。至于以后是和是战,再看皇上的意思而定。”
“一万不够,长安至少得留五万人马。”我冷冷地道:“你别忘了长安城里还有一帮子诸侯王爷们。如今他们并不知道皇上被困的事,可若是一个不严密,走漏了风声,难免有些人就会心生异念,须知他们每个人带的私兵虽不多,但合起来也有数万人,真要在长安城里翻起来天,你那区区一万人马哪里镇压得住。”
萧何恨道:“偏偏匈奴来得这样快,若是能缓个年余,臣又能凑出十万人马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动。”
“事已如此,这些话都不用再提,咱们先应付掉眼前的情况再说。长安是大汉的根本,朝廷在这里,太子在这里,就算……”我咬了咬牙道:“就算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只要长安还在,朝廷还在,太子还在,大汉朝就倒不了。所以萧侯,你只有五万人马守长安,这责任比赴白登山救驾更重。这可是咱们最后的一点家底了。”
“可是匈奴用三十万大军围住了皇上,咱们只派五万兵马前去相救,只怕是杯水车薪,无事无补。”萧何的眉心已经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五万人肯定是不够的,可是,咱们也拿不出更多的人了。本来我身为皇后,职在后宫,已不便再插手前方战事,可这一回说不得还是得走一趟。”
萧何大吃了一惊:“娘娘,这怎生使得?”
“吕雉并不是个不知轻重,无理取闹的女人。”我慢慢地道:“之所以和你说要随军同行,是因为二十年前,我曾经在咸阳城救过一个匈奴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冒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