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里叫了两名医官来验过,确实系服毒而死。只是时还不能确实,医官只说像是砒霜。廷尉府的人后来审讯那个吞金而亡的医官的随身仆僮,用了刑,可是他死也不承认自己的主子曾经接触过砒霜。”
我闭上眼细细的思索,过了好半晌才睁眼道:“事情看上去似乎没有头绪,其实细想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只要咱们认定了主使之人是戚懿,那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食指慢慢的敲着案几,道:“谭美人是被毒死的,下毒之人可能就是那溺死的婢子,就算不是,也可能是那丫头看到了什么,才要被灭口。那丫头与人私通怀了孕,可能已经被戚夫人知道了,所以变成了她手里的一个把柄。但她还是不放心,死掉的人一般来说总是更加能够保守秘密。”我叹了一声:“那丫头死掉以后,咱们喊了两个被押在戚夫人宫里的医官来验尸,然后其中一个过了不久就吞金而亡了,显然那个人与谭美人和那丫头的死大有干系,可能是见到那丫头溺死,知道自己也逃不脱,不是死在我们手里,也得死得戚夫人的手里,也许全家都会被灭口,倒不如现在一死干系,线索断了,也就能保得家人平安。”
我道:“她在自己宫里经营了那么久,想必也有一两个心腹,趁乱替她把那丫头推下井也不是个难事。”
七夜道:“即这么说,小人便去把戚娘娘宫里的所有侍卫都关押起来。交给廷尉府细细审问,定要查出下手之人。”
“廷尉府地人难道都是傻子?”我道:“咱们能想得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到,最起码也该把当夜能自由出入戚夫人宫里的人都一一拘来审问才是。可我估计廷尉府做事不会这么快,这件案子不等皇上回来是结不了的。”
“可是皇上还在燕地,至少两三个月才能回宫。”七夜有些怔。
“你以为以萧大人素来谨慎的性子就敢独自裁断这件案子不成?事关后宫,是皇上的家事,他怎么也得拖到皇上回来再说。”我淡淡地道,又皱起眉头:“只是这动机却是让人颇费猜疑。虽然韩美人怀的是女孩,看似将来无甚助力,可皇上膝下男多女少,想来反而会格外疼爱。戚夫人将这女孩儿收到自己身边养。以后也算有个寄托,总比现在一场空的好。损人不利已,竟连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七夜,你怎么看?”我抬头问叶小七。
他怔了一下道:“小人不知。”
我叹了口气:“七夜。以后你遇到也要多用脑子想想才行,我思虑再多,也有不周到地地方,你们若能多少提醒一下。也省得我多操这许多心。”
七夜垂下了头:“小人以后一定多动脑子,少让娘娘费心。”
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算了。不是那种多谋善算的人。也不必强求。这次的事。廷尉府那边想必是要拖的,你不用去催。只管冷眼看着,别让他们出一些漏子就行。”
“是。”七夜诺了一声。
…………
果然如我所料,廷尉府地人虽然一直在办案,但兜兜转转只是提一些宫女、内宦、侍应、杂役出来审问,压根儿不敢涉及关键性人物,比如戚夫人。因此,虽然因为我的命令,戚懿的行为受到了限制,但饮食起居还一如往常,照例有无数婢女伺侯着,没有受半点委屈。
我知道以萧何的性情断不会把自己置于火上,虽然不得已接手了案件地调查,但他的宗旨还是能拖则拖,一切都等刘邦回来再说。
不过我也并不着恼,也不催促,有时萧何自己不过意,跑过来回报一下案情的进展,我也听听便算,并不认真追问,反而和他聊起了儿女的亲事。
也就是我地儿子如意与他的幼女萧容的亲事。
在当初刘肥成亲地时候,我便寻了个契机和刘邦提过此事,当时刘邦不置可否,不过也没有表示反对。毕竟萧何地小女儿萧容确实是有名地贤淑大方,虽然不是绝顶的美貌,
很难得了。天底下没有谁会把好东西往外推,这么不早点下手,等被人聘去可就晚了,就算是天子也不能夺人妻室地道理。所以刘邦临去燕地还丢下了一句话,说等他回来再商议如意和萧容的亲事,但听那语气,已经是准了八分了。
西汉班昭的《女诫》说女子要讲求“德言容工”。当然在我曾经的那个时代已经被贬为封建糟粕了,但身为母亲,我却希望如意能娶到一个这样的女子。娶妻娶德,这句话其实是有道理的。如意作为太子,将来身边的美貌女子自然不会少,缺的反而是这样有德有才的贤内助。
再者说萧何是汉初三杰里最得善终的人,他执掌大汉内政,又与刘邦和一帮王候的私谊极好,有他站在如意的背后,就等于大半个朝廷都掌握到了我们的手里。
“早就想接你家的容儿进宫来玩玩,只是我先病着,后来又出了这事,竟一直没得空儿。等这边消停些,定要让萧夫人带这孩子进宫给我看看不可。”我笑着说。
“小女一介柳之姿,实在难入娘娘的眼目,还是藏拙的好。”萧何道。
“若你家容儿是柳,那要将这天下间的女孩儿置于何地?”我微笑道:“皇上走之前,我已经和他说过,想聘你家容儿做太子正妃。容儿虽然大如意两岁,但小孩子长得快,等成亲之时也就差不多了。我只怕萧大人看不中我家如意,嫌他配不上容儿呢。”
“哪里哪里,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应该是我家容儿不敢高攀才是。”
“有什么尊贵不尊贵,只当你和皇上还是在沛县一般,好兄弟上门提亲了,如意又是你看着长大的,若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只管说就是,若没有,两家兄弟之亲再加上姻亲,岂不是美事一桩?”我轻拍了一下手:“便这么说定了,我待会儿修书送与皇上,只说你萧大人已经允了这门婚事,待他回宫之后就正式正聘提亲。”
萧何苦笑:“不瞒娘娘,微臣两子俱已成家,如今膝下只有一女承欢,难免格外疼惜些。外面传她德容不错,其实在家里也被我宠得颇有些小性子,若让她进了宫,也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与其到时牵累家人,倒不如安安分份嫁个俗人也罢。”
我敛去笑容,轻叹了一声:“萧大人这片怜子之心,我岂会不知。”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烂漫春光,一时也颇有感触,道:“人都说这皇室后宫乃是天底下至为华美,至为贵重之处,又岂知它也是最为复杂最为阴暗之地。不看别的,只这些天发生的事便已见一般。”
“可是如意这孩子你也是深知的,性格温柔善良,只有别人伤害他,他绝不可能去伤害别人。你家容儿嫁过来,必不会受欺负。再说,至少还有我。”我转过身看着萧何:“只要有我吕雉待在后宫一日,这大汉未来的后位就是容儿的,决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坐上去。”
萧何目不转晴的看着我。
“如意和容儿的孩子将来会继承大位,也就是你萧侯的外孙,将成为大汉又一位英明的君主,统驭这华夏万方。”我一字一字道。
萧何突然轻吁了一口气,慢慢垂下眼帘:“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不是很久,便在眼前。”我道:“只要……你萧大人应诺了这门亲事。”
萧何沉思良久,然后起身深揖一礼:“娘娘,此事关系容儿终身幸福,我须得回府问问她本身的意思,容儿应允了,我这里自然没有异议,若容儿不允,就算是皇上亲自来说,我也是决不同意的。”
“那就有劳萧大人了。”我回了一礼。
萧何慢慢退出厅堂,我突然又道:“萧大人,听说……您是萧氏的族长。”
“是。”
“这问的方法有很多种吧。”
萧何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