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屋,见到案几上的几样小菜,笑道:“倒真是饿了儿用些吧。也难得吃几回你做的东西。”
我笑道:“皇上想吃还不简单,每天来我这儿一趟就是,就只怕戚姬妹妹心里不乐意。”
刘邦嘿嘿一笑,在案几后坐下,让吕默重新拿了碗箸,就着桌上的残菜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道:“小懿还是个小孩子脾气,不理她就好了。”又道,“那些厨子做的菜油腻腻,让人看着就没胃口,还是你的手艺好,清清爽爽,好吃。”
这年头没有素油,大户人家做菜用的都是荤油。大汉初建,宫里大厨多是民间征调过来的,哪里知道皇帝该吃什么东西,于是一味往重油厚味里做,以为这便是天下最好的东西,一天两天倒也罢了,时间一长,自然会倒胃口,何况刘邦岁数大了,脾胃肯定不如年青人,难免会出现消化不良的症状,所以才会觉得我这几道小菜清爽可口。
“说起来,皇上也该往其它几位妹妹的宫里走走去才是。”我转身从吕默手里接过一道淡汤放在案几上:“赵姬和薄姬好几天也见不着皇上一面,那几位妹妹更加可怜,皇上自从来洛阳以后,只怕还没去过她们那里吧。”
我叹了口气,道:“如今宫里的后妃这么多,难免有些矛盾,皇上一碗水端平了,才能真正的安生下来。”
刘邦有些含糊地道:“嗯,知道了。”
“才刚戚姬带着那个叫谭月儿的来见过我。那个丫头有喜了。”我道。
“嗯。”
“虽然是个侍婢,但怀了皇上地龙种,身份自然就不一样了。我目前暂时晋她做个美人,至于等生下孩子以后是否还有封赏,得到时候再说,总不会亏了她的。”我慢慢道:“本来让黄大人收拾了一个偏殿,可她和戚姬感情好,硬要住在一起,也就随了她了。其它的东西,该有的,一样也不会少。”
刘邦终于停下进食,放下牙箸看着我。过了片刻,道:“辛苦你了。”
“没什么。”我淡淡地道:“身为皇后,职在后宫,打点这些是妾身份内之事。难道还要皇上为这些事操心吗?”
刘邦的眼神有些复杂。道:“难为你了。”顿了顿,又道:“谭月儿年纪还小,以后或许还有得生养,这孩子生下来就交给小懿抚养吧。”他低下眼帘没有看我:“她也可怜。一提起孩子的事,就哭得要死要活的。我问过医官,说她怕是不能再生了。小懿这么年青。若是我过几年撒手一去。只留她一个孤零零的。以后这几十年可怎么过呢。”
我没作声,半晌才道:“我说呢。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个怀孕的丫头。”抬头瞟了刘邦一眼,道:“您早知道她有这意思吧,只单单瞒着我一个。”
刘邦干笑了一下,道:“不是怕你多心嘛。”
我冷笑一声,想了想,又把气压住,道:“算了,皇上多个子嗣总是好事,戚姬真想要那孩子,抱去养就是,她和谭美人本来就像亲姐妹似地,男人都能送到妹妹的床上去,何况是替她养个孩子。”
刘邦有些尴尬,看了看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放下了碗箸,吩咐吕默将菜品收拾下去。我们两坐在案几的两侧,都不说话,两双眼睛看着吕默带着个侍女把碗盘全部收拾清爽,换上了两杯茶,然后退了出去。
刘邦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轻咳了一声,道:“夫人,这几日朝上正在议迁都的事。”他显然不打算再谈关于戚姬和孩子地话题,又找了件事出来。
“是吗?”我没在意他说什么,心里还在想着戚姬的事。
看来她不给自己弄个孩子是不会甘心的,眼看自己没指望了,竟然想出了这一招。汉初的历史我糊涂得很,哪里记得刘邦到底有几个儿子,也不知道谭月儿肚子里地这个是否在历史上存在过。就算存在过,只要不是那个真正的刘如意,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戚姬和谭月儿再是要好,也不见得就如铁板一块。她把谭月儿的孩子硬生生抢了过去,那个谭美人未必就全无想法。就算现在没意识到,等孩子稍大了点,看着孩子喊别人叫妈,难道心里就会那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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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总是隔了一层,那孩子长大以后自然会知道谁才是自己地亲娘。到时候多年心血一朝尽费,那才叫她哭都哭不出来呢。
正想着,耳边突然飘来“张先生”三个字,楞了一下,回过神来,忙问道:“张先生怎么了?”
“我想那咸阳地方,秦两世而亡,实在是不吉得很。洛阳却很好,大周由此而兴盛,我大汉在此地建都,亦可托得一点福泽。可这些日子一直有人在我耳朵边上滴咕迁都的事情,我烦不过,跑去问了问张先生,哪知他竟也支持迁都。”
“他怎么说?”我问。大汉朝建都长安,这点常识倒还是知道的,所以前些日子还有些犯疑惑,奇怪为什么大汉地都城就从长安变成洛阳了,该不会是我穿越地蝴蝶效应吧,再细想来,在这件事上我一句多余地话都没说过,难道这样也会有影响?
“张先生自来洛阳后难得上一次朝,想问他一句话可实在不容易。”刘邦皱眉道:“他说洛阳非是用武的地方。不若关中左有函,右有陇蜀,三面据险,一面东临诸侯,若天下安定,财货可由河渭运漕,西给京师,若天下有变,则兵马可顺流而下,征发不烦,运输亦便。我听他说得倒也极是有理。”他抬眼看了看我,道:“夫人,你怎么看?”
我垂眉不语,过了一会方道:“皇上,我一个女子,再是要强也不过是点小聪明,以前小家小业还能拿个主意,如今您说地都是国家大事,我哪里再敢置喙。何况现在成天在宫里待着,外面哪怕是变了天,这里都听不到一点风声,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自然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这样啊。”刘邦看着我,沉吟了一下,笑道:“夫人说得也是。”话锋一转,“对了,吕泽他们回乡也有数个月了,虽说尽孝乃是人子之责,但如今大汉初立,到处都需要人手,这中尉一职就尚空缺着,我看吕泽便很适宜,让他……还有审食其他们早些回来吧。”
这时代守父丧之孝,按规矩得三年整,可如果真得死守三年再回来,只怕朝中早就没有什么好位置了,一切又得重头开始。大哥吕泽自然知道这些,但又不能不守,否则难免要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如今刘邦开口让他回来,是给了他一个光明堂皇的理由,和后世的“夺情”有几分相似,就算有人问起来,也好解释一些。
至于他提到的中尉这个职位,虽然还不入九卿之列,可执掌京师治安,实在是个极要紧的位置,也可以说,大汉朝的中尉若真有不臣之心,反手就有可能把皇室给控制住。所以若非是能得到皇帝信任的人,否则根本不可能坐上中尉的位置。
是否可以理解为刘邦对我的某种补偿呢?因为我容忍了戚姬收养谭美人孩子的小图谋,也因为我在朝事上的主动规避?心里这么想着,口中道:“是,那么我明日便修书去单父,让他们回来。”
刘邦点点头,“还有,肥儿也不小了,这几天看他在朝上对答,很有些大人的样子。我想给他正正经经娶房妻室。”
刘肥……娶妻?
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怎么就要娶妻了。转而想到这时代人的寿命不长,死得早,所以就流行早婚,早育,刘肥现在的年纪勉强倒也可以娶妻子。而且我听说他身边早就纳了几房姬妾,只是没娶正室罢了。
“皇上看中哪家的姑娘了?”
“周勃家的丫头。”刘邦显然心里早就有数了,“你记不记得?就是丰邑王家那女子替他生的。”
“那……那不是比如意还小?”我呆了一下。
“呃,好像是比如意小个几岁,”刘邦皱皱眉,道:“不过无所谓,过个几年也就大了,那小姑娘我见过,长得像她娘,俊俏得很,长大也是个美人胚子,肥儿不亏。”
他看了我一眼,续道:“肥儿成亲之后,就可以另立门户了,我打算把齐国封给他。他是我的亲儿子,总不能比不上自己的几个叔叔伯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