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自从与刘邦一起造反开始,数这段日子过得最轻
小丫头玉华每日都过来陪我解解闷,这孩子聪明伶俐得紧,嫩生生的绕在身边说话,让人看着就心里欢喜。秀儿和如意很小的时候,我便随刘邦东奔西走,没奈何错过了他们的童年,现在有玉华在身边,就像又做了回母亲,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如意已经开始随陆贾读书。我也曾悄悄去看过,陆贾是儒生,教授的也是儒家的理论。不过这时代的儒家与后世有所不同,陆贾口才又了得,一堂课讲得花团锦簇,有时连我在窗外也听得定了神。
虽然在我的心里,百家争鸣才是最完美的学术生态,但就治国来说,儒家和法家却有着其它学派不可比拟的优势,有陆贾这样一位大儒教导,对如意未来的治国理政应该大有俾益。
有时候静坐在屋里闲想自己目前的境况,后宫里面戚姬虽然还是得宠,可没有孩子的女人,就不可能再有多大的威胁。薄姬虽有了刘恒,但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都轮不到她出头,倒用不着多操心。赵姬和她的那个儿子,我根本想不起历史上关于他们的描述,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玉华健康活跃,如意懂事勤学,连陆贾都很是称赞,我也能放下心来了。
前面朝廷里,刘邦在萧何、曹参等人的辅佐下也干得很妥当。他近日在朝上宣布改名为刘邦,又把自己的几个兄弟封了王。刘季这名字最多只是表明他在家里地一个排行而已。实在太没分量,邦字便极好,家国天下都是邦,他是天下之主,自然应该叫刘邦。至于给几个兄弟封王的事情,虽然拖到最后,但所封的几个刘姓王都是有兵有权有地的,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他们在后面支撑,壮大了刘家的力量,也平衡了异姓诸候王的势力。
我心里清楚,那些异姓诸候王们迟早都要被刘邦一个一个收拾掉。但现在大汉初立,一切都以稳定为先,因此他暂时还不会动手。不过那是刘邦要操心的事,记得他在咽气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诸候王都搞定了。所以我根本用不着在这上面多费心思。
还有吕氏家族的事情,大哥回单父守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把族人整顿了一番。重新设立了族学,并选拔了十多名精干地子弟进了军中。这些孩子在军中历练数年之后,若是可造之才。便可以逐步安插到比较重要的位置上去。或者改从文职。从地方的县郡小官做起,总之都会有一份前程。所以族里的人相当地踊跃。只可惜吕家始终是个地方小族。人丁有限,就算条件一再放宽,也还是选不出多少出色的。
宗族是柄双刃剑。
每每想起吕家的事情,便忍不住叹气,虽然背后没有宗族的支撑很难在这个凶险地帝国权力中心立足,但宗族壮大到最后,同样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因为每一个崛起的势力集团都必然有其利益诉求。尤其我是一个女子,身为吕家的女儿,嫁地是刘家的男人,生的儿子也姓刘。将来若是刘吕两家发生矛盾,第一个焦点便是我地儿子刘如意。
千年之后地武后遇到了同样地问题,所谓“摘绝抱蔓归”云云,其实就是两姓家族惨酷拉锯较劲的结果,最后死伤地却是她自己的儿子。所以,也只有坐在我和她这样的位置上,才能够体会这其中不可为外人道来的痛苦和无奈。
因为这永远是一个根深蒂固的父系社会,而我们,是女人。
至于我自己的感情,那早就已经不再放在考虑范围之内了。吕雉有感情吗?有,当然有。吕后能够有感情吗?不能够。突然便想起一句诗里的几句: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有时候在屋里读书累了,一出神间,便想着审食其此刻正在做什么,他沉郁的眼神在眼前浮起,让人会有种把一切都破坏掉的冲动。想把书简扯了,想把案几掀翻了,想把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砸得一干二净。可最终还是没有,只是慢慢的伸手拿起茶盏啜饮一口,连手指都没有多颤动一下。
但不管怎样,总的说起来,现在的
平静的,平静得有些寂寞。
直到这后宫里又有一个女人传出怀孕的消息。
…………
那女孩我也见过,其实才不过十六岁,圆圆的脸庞,稚气尚未脱尽。在从阳来洛阳的路上,她便走在辇车的左侧,透过车帘,便可以看到她明亮的眼睛和红润润的双颊,年青人总是这样的,就算没有十分的美丽,也有八分的动人。
戚姬有时隔着车帘唤她到自己的车上取些要用的物什,她便脆生生的应一声,然后转身小跑着就去了,一会儿便又小跑着回来,像只灵巧的小鹿,让我有时会想起蜀中那个颇有男儿气的范十一娘。
她就是戚姬贴身的侍婢。
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那位宦者令便前来禀报,这个丫头已有两月了。算起来,正是刚到阳不久的事情。
我楞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谁的?”
黄大人抬头看了看我,没有吭声。
我省过神来,戚姬那里是刘邦常来常往的地方,哪里有不知死的男人敢到那里行不轨之事。再者说,她是戚姬的贴身侍婢,整日在主子跟前伺候,如果有什么私情,则必然难逃戚姬的耳目。
唯一的解释是,孩子是刘邦的种。
戚姬没有孩子,她的婢女却有了。历史发生了改变,但这改变却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
我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
黄大人轻声道:“娘娘,您看此事如何处置?”
“好歹怀的是皇上的孩子,那就……升个美人吧,另外给她安排个偏殿。”我慢慢地道:“黄大人费心多照应些,一应供奉比照前先赵夫人和薄夫人的例制。”
“是。”黄大人喏了一声。
我只觉手脚冰凉,过了一会儿方对侍立在身后的琼莹道:“去把七夜唤来。”
叶小七如今是宫廷卫尉,职守宫门警卫。我愿想替他安排个负责整个内宫的郎中令当当,考虑到他始终是我的私家班底,而且手里掌握着“天隼”,天天守在宫里难免对“天隼”的运作和发展有所影响,这才给了他一个卫尉的清闲小官,只求进出宫门方便些就行。
半个时辰过后,叶小七便急步到了。
“小人见过娘娘。”他跪倒行礼。
“嗯。”我点点头,看了随他走进屋来的琼莹一眼,道:“莹儿,你和默儿先出去,在外面守着,若有人来,便通报一声。”
“是。”琼莹和吕默喏了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我沉吟了片刻,道:“审将军手底下那个叫吴庆的,你可知道?”
“是,小人认识,辟阳候在离开前特意把他介绍给了小人。”叶小七喏道。
我凝视着七夜,迟疑了一下,道:“好,你去找他,对他说,我以前曾经让他办过一件事,他做得很好。现在让他照样再做一次,不过是从女的换成男的。”我顿了一下,道:“你就这么去和他说吧。告诉他,以后京城里的青鸟组织归他管理。”
七夜有些迷惑,青鸟和天隼有很多工作并无交集,他主管天隼,所以对青鸟的事情也并不太清楚,不过他只是低头喏了一声。
我当初吩咐吴庆去做的事情,是给戚姬下药,让她流掉那个历史上真正的刘如意,甚而从此不能再生育。但刘友、刘恒的出生却显示出这么做永远只是治标不治本。就算没有了戚姬,还会有赵姬、薄姬以及其他姬,就算没有了历史上的刘如意,难保没有另一个得到刘邦欢心的孩子。
所以,唯一治本的方法,是在刘邦的身上做手脚,让他不能再像种马一样随便就让女人怀孕。
“反正他年轻不小了,儿子也不算少了。”我忆起那个刚刚十六岁的新晋美人稚气未脱的脸庞,冷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