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其和那人嘀咕了半晌,却仍没谈妥,声音不禁大了
我微皱了皱眉,道:“食其,你回来。”审食其忙喏了一声,回身紧走几步到得面前。
“你去和他说,这小姑娘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我和……看着她可怜,刚巧身边侍侯的丫头也不够,便向魏王要了这姑娘。稍晚些时候自会派人与魏王说项,与他无关。”我道。
真真是小鬼难缠,其实就算是魏王豹当面,我开口向他要个丫头,他想必也会哈哈笑着双手奉上。毕竟他和汉王这一刻还有共同利益要争取,相比于这件大事来说,一个小丫头在他眼里值得什么,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争来争去。反倒是底下办事的人难办,针尖般的事在他们眼里比骆驼还大,揪紧了便不肯放手。
“是。”审食其喏了一声,转身又和那人交涉。我承诺了稍后自行派人去与魏王说项,话便好说得多了。来来去去也只是我和魏王之间的事,他一个小小卒子说白了根本没这个身份在中间插手,和他打声招呼,那也是给他面子。
那军汉这次倒也知趣,听审食其说得清楚,便也不再多辩,呼喝着那十几名军卒向我和熊心齐齐施了一礼,便匆匆退去了,想是急着要回魏王那里报讯。
“起来吧,人都走了。”熊心动了动脚,示意还抱着他腿的那个女孩放开。
“是。”那女孩兀自抽噎着,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熊心皱了皱眉。道:“这街上也没什么可看的,刘夫人,不如先回宫吧。”他原本就心不在焉,又遇上这事,愈加地扫兴。
我自是求之不得,本想让他出来散散心的,但看街上这种乱象,这心不散也罢,走得多了。只怕更添堵,遂点头道:“也好。现在街上不静,商铺未开,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如待过些日子我再陪陛下出来转转。”
“再说吧。”熊心淡淡地道,然后转身当先往回走。那女孩胆怯怯地看着我们,迟疑了一下,也缩手缩脚的跟在了后面。
我瞟了她一眼。见她面上或青或紫,眼睛也红肿着,原本或许也是个清秀佳人,此刻却实在看不出一点丽色。心里不由一软。招手将她唤到身边,细细问她的来由。
原来这孩子的父亲是吴人,便在后世的苏杭一带。而母亲则是魏人。一向在大梁附近居住。前些日子父亲突然病亡。家里孤母幼女无人可靠,便想南下去投靠父亲的亲族。哪知路经彭砀之地时。恰逢大战在即,她们夹在难民里只顾逃命,却不妨被强人盯上,母女一起被掳走。她姿色上佳,算是极好的货色,那伙强人倒也没碰她,只想拿她多换些银子,后来果然高价卖给了魏王的人。
她母亲经这一惊吓,原本就病了,再见到女儿就要被人带走,只怕此生再也难见,病势更加地沉重,没一两天就咽了气,临终前还嘱咐她若有机会还是要回吴地去,那里毕竟有亲族照应,她一个弱女子也好生存些。就这么着,她被带到了魏王这里,又趁着今日进城,难免有些混乱的当口逃了出来。
听她抽泣着说完,我点点头,心道,也是个可怜人,随口又问道:“说了这么久,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姓薄名青。”她低声道。
薄青,我心里似乎闪过什么,但凝神想去,又想不太清楚,不禁摇了摇头道:“以前的事过去就算了,这段时间你先跟着我,等局势安定些再回南方吧。”
“是。”薄青感激的喏了一声。眉目一展,倒透出了三分秀色。
回到宫内,熊心自去他地寝殿,我则带着薄青回到自己的住处,吩咐琼莹给她洗漱更衣,找个屋子安置下来,这才带着如意进了自己的屋子。如意欢欢喜喜的出门一趟却什么都没玩到便被带了回来,这回儿正嘟着嘴不乐意呢。哄了他好一阵子,直到看着那张小脸由阴转晴,这才让琼英带他出去吃些点心。
屋里人都走空了,我也渐渐有些
斜倚着榻上地木枕,微溟着眼,不自觉便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隐约看见秀儿正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走,我久不见她,不禁一阵欢喜,忙高声唤了一声。秀儿闻声回头,笑道:“娘。”一边叫,一边向我这里奔过来。正在我张开双臂等着她扑进怀中之时,眼前忽的一黑,像是什么东西遮住了视线,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秀儿……秀儿……”我惊恐的叫道。只听到秀儿不停的唤着“娘”,却怎么也看不见她地影子。
“娘……”一只小手突然抓住了我,不停的摇晃着。我低头一看,却是如意。
如意的眼睛有种妖异地光,他眨也不眨地看着我,张开嘴,缓缓地道:“娘,救……救……姐……姐……啊……”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我慌得蹲下身去,“如意,你告诉娘,你们怎么了?”
眼前忽然又亮了起来,刺眼地白光,让我忍不住捂住了脸。半晌睁开眼睛,却只看见秀儿地一只手被一个女人握住,被拉扯着不断往远处而去。
“娘……”秀儿不停的回头唤我。
我奋力向前奔去,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拉扯着剧痛,仿佛使尽了平生地力气,却怎么也拉不近与秀儿的距离。
拉着秀儿的那女人忽然回过头笑了一下。她的脸变幻不定,最初看着像虞姬,然后便像水波一动动荡着,最后定格成一张又青又紫的脸,竟然就是我刚刚救下的那个女子。
“是你!”我又惊又怒。
她却诡异地笑了一下,也不说话,只是手下用力,扯着秀儿径向远方而去。
“住手……”我腾的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只觉得一身冷汗。心口还是剧痛不已,直到看见眼前都是常物,没半点异处,也没有秀儿和如意的影子,才慢慢定下神来。心道,原来是个梦。
长长吁了口气,摸到案几之前,倒了杯冷茶喝了。刚喝几口,心头突然一震,手里捏着的茶碗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终于想起先前曾在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究竟是什么了。
可一但想明白那个念头,原本已经褪去的冷汗便又一次渗了出来。呆呆地立在案几前,好一会儿才唤道:“琼莹。”
“是,王后。”琼莹进屋俯身喏道。
“我带回来的那个姑娘,你可安置好了?”我盯着她问道。
“回王后,已经安置妥了。”
“你,立刻,把她带到义帝那里去。他身边连个侍侯的丫头都没有,也未免太不成样子,就让那姑娘顶这个缺去。”我渐渐平静下来,吩咐道。
“是。”琼莹又喏了一声。我说的话并不让人奇怪,熊心好歹名义上也是义帝,虽然如今尚在难中,但连一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总不像话。以前是行军途中,军营不宜多留女眷,现在到了彭城,确实也该给他配上几个侍侯的人了。
琼莹正欲转身退去,我想了一想,又道:“你和那姑娘说,先委屈她一阵子,过段时间得空了,我自会吩咐人送她回乡。”琼莹又喏了一声,退出屋去。
我心中兀自烦躁,又来回转了几圈,走到门前,吩咐守在门外的琼英道:“琼英,你去把陈平将军请来。”
“是。”琼英应喏而去。
见琼英也走了,我定了定神,在案几前坐下,随手抓起卷书简,放在眼前,却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怔怔的,只是发呆。
过了片刻,倒是琼英先回来复命:“禀王后,汉王正在与诸侯各王宴饮,陈平将军也陪在座中,只怕三、两个时辰不得出来。婢子和陈将军身边的侍从打了招呼,请他宴饮之后立即来王后这里。”
宴饮!
我的火气腾的升了起来,啪的一声将书简重重的拍在了案几之上,怒道:“宴饮!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