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实际已经变成我们所预想的最差状况。赵高不知内穿了何种软甲,子婴一击未果,不得不明刀明枪的硬干起来。当下屋内埋伏的数人便围着赵高及另一名内宦韩谈一痛乱杀。而屋里的动静立刻惊动了赵高留在屋外的人手,只听得锃锃连响,应是随身佩剑出鞘之声,但随即听得屋外数十人发了一声喊,我们预先设在屋外的人手围杀了上去。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赵高居然也会一点功夫,拔剑相挡,又仗着身着软甲,勉强还能自保,而那名内宦韩谈居然还是一个高手,以一敌众,丝毫不落下风,大声道:“丞相大人,小人护着你杀出去。”说着砍开挡于身前的两人,奋力向赵高处杀去。
赵高已经有些气喘,恨恨地骂道:“子婴,你暗算老子,待我杀出去,必灭你九族……”话未说完,声音突然一紧,口中嗬嗬作声,眼睛暴睁,扭头望向已经杀向他身边的韩谈。韩谈面无表情,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赵高便扑倒于地。我这才看清,一柄长剑自赵高下体自下而上的刺入,只留一截短短的剑柄在赵高的股后轻颤,想必那长长的剑刃已经全部刺进了赵高的腹腔之内。
赵高内穿软甲,想一剑毙命只有在这种角度刺入,但这种方法极之残忍,剑入体如此之深,根本已救无可救,人偏还一时不得死。赵高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大口大口吐着血沫子,眼睛翻着,眼角不停的流着血泪,只是看着韩谈,却始终不得断气。
屋内众人见此变故,都怔住了,看着地上垂死的赵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才有一人呼喊出来:“赵高死了!”接着众人都大叫起来:“赵高死了,赵高死了。”屋外兵刃交击之声顿时一滞,再响起来的时候便已零零星星,不成气侯。
韩谈撩袍跪拜于子婴榻前,俯身道:“小人韩谈见过公子。”
子婴自榻上一跃而起,搀起了韩谈,大声笑道:“好个韩谈,我就知道赵高必将死于你的手中。”随即紧走几步到赵高身前,冷冷地道:“阉贼,你没想到吧,你最信任的韩谈最后居然是杀你之人。”
赵高却不看子婴,仍是满眼血泪地盯着韩谈。他已经说不出话,但眼神中却似在逼问着一个答案。韩谈却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神色淡漠的看着屋内空白之处。
“韩谈十多年前就跟随在你身边,想必你也查过他,试过他,但这么多年他始终忠心耿耿,你也就没有怀疑他了,是吧。”子婴围着赵高转了个,眼里满是兴奋之色,他蹲下身,柔声道:“可是你做梦也想不到,他是扶苏留在你身边的人,如果你无异心,韩谈永远不会反你,否则,韩谈就是刺向你后心的一剑。试想当年若没有韩谈在你身边,扶苏他又怎么能放心远去北疆……”
子婴的神色渐渐有些狰狞,他修长的手揪住了赵高的衣领,拉起了他的头,“扶苏他本可能继始皇之后成为大秦又一位贤明的君主,可是,因为你,他饮恨边疆,一生壮志付诸流水……”子婴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了微响,他停了一会儿,然后猛的将赵高的头推开,站起身,慢慢地道:“我一接到始皇帝的死讯便想到扶苏必有大难,曾令人快马赶赴北疆,可惜……还是被你抢先一步,要不然,大秦又怎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笑道:“如今你还是死在韩谈的手里,也算是因果报应,嘿嘿,报应不爽啊。”
赵高似乎已经快要断气,抽搐的间隔越来越慢,但一双眼睛仍死死地盯着韩谈。
“公子,”韩谈忽道:“让小人结果了他吧。”
子婴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着韩谈,却没有说话。
“赵高这十多年也算待我不薄,我送他一程,算是还了他的恩义。”韩谈垂首道。
子婴静了片刻,终于道:“好。”
韩谈低声道:“谢公子。”随即走到赵高身前,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伸足踏住赵高的喉头。微微用力,只听得喀的一声轻响,赵高喉头粉碎,他仍是大睁着眼睛,头歪向一边已是气绝身亡。
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只怕他是死不瞑目了。不知他死的那刻有没有想到二世胡亥,二世一生最信任的人是赵高,最后何尝又不是死在了赵高的手里。当真是天道因果,报应不爽。
屋外的兵刃交击声彻底停了一下,只听得脚步声响,审食其一身是血的走了进来,俯身禀道:“回公子,赵高带来的人已经全部清除干净。”在刺赵的计划中,审食其的任务是杀掉留在屋外的赵高亲随,其中想必有不少高手,看审食其身上的血便可知是一场恶战。
子婴回头看看我,微笑道:“吕掌柜,你手下的人是相当的能干啊。”
“不敢,小人等不过尽力而为。”我俯身道。韩谈之事,所有参与计划之人竟都不知道,子婴心计之深沉很让我吃了一惊。原本我只以为他是一个禀性柔弱的皇室公子,哪知道遇事之时,手段也如此强硬,单看他刺向赵高的那一下,出手狠辣,看上去竟像是一个杀人的老手,哪里还是一个沉醉于酒乡的公子少爷。
这个时代谁都不是那么简单啊,我不禁在心里又暗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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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死后,子婴立即令韩谈并自己的长子两人持调兵令符将城外等待已久的五万卫卒调入城内,弹压局势。调兵令符是韩谈从赵高那里弄到的,有了令符,又有了子婴这位未来秦王的旨意,五万卫卒便像下山虎般的扑向了咸阳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赵高的势力扫荡一空。
子婴颁下的命令是,凡赵高族人、亲友,不问亲疏,不问罪行,一律就地诛却。于是一日之间,咸阳城人头滚滚,不知枉死了多少人。先前赵高诛二世是在望夷宫中,其后又加以掩饰,因此给民间的震动要小一些,但此次子婴诛赵高全族及亲友,却是让全咸阳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先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人人关门闭户,后来知道了缘由,便有很多人跑到街上来看热闹,高兴得像是过节。看来赵氏家族实是在咸阳横行已久,早已被普通老百姓嫉恨于心了。
在刺赵行动中,有十多名镖局的武士受了伤,子婴便令人延医治疗,我想起多日不曾回家,虽然上次审食其进城时曾告知二哥我的行踪,但还是怕他们担心,便令莫小三回家报个平安,顺便催促他们尽早离开咸阳。
莫小三去后,我回到原先住的院落去看审食其的伤势。在与赵高亲卫打斗时,审食其也受了伤,肩膊之上被人砍了一刀,子婴知道他是我的心腹,特意让府里医术最好的医官来替他上药。我一脚踏入他的屋门,只见他背对着房门,祼着大半个肩背,露出长长的一道伤口。一个须发半白的医官正仔细的用酒和温水替他清洗着伤口,又敷上药粉,包扎起来。审食其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似是强忍着痛苦。在那一切,我打一针都怕得要命,何况是被人砍了这么一刀。
我一脚踏进门内,审食其背对着我没有发现,那名医官却看见了,俯了俯身,笑道:“吕掌柜。”背对着我的审食其一震,伸手就去拉衣服。我这才想到虽然在那个时空,夏天炎热之时,随时可以看见光着膀子的男人傍晚在街上闲晃,但在这个时代,虽然男女之防还不那么严谨,赤膊相对还是不妥,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一时进退两难,过了片刻方道:“嗯,他的伤势怎样?”
“不碍,外伤,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好了。”那医官又笑道,“这位小哥身子壮健,想必好得还要快些。”
“嗯,那就麻烦你费心了。”我点头道,忙转身出了审食其的屋子。迎头却碰上了跑得气喘吁吁的莫小三。
“公子,”莫小三嚷道:“这公子府的人死活也不让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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