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盾阵,他们怎么可能懂得剑盾阵。”曹参惊道。
剑盾阵的组成首先要有大量的剑和盾。对于落草的盗寇来说,手中的兵器常常是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甚至连木头橛子都可能会有,哪里能配备得这么整齐。而即使有了剑盾配备,要训练出一个严谨而强大的剑盾阵也非是一朝一夕的事。但眼前的剑盾阵,虽然人数还不算多,却已经有模有样了,若非他们穿着各异,乍一看上去,竟有几分官兵的味道。
对于防守严密的剑盾阵,如果持盾的士卒没有顶盔戴甲的话,那么远距离攻击的最好办法是集中大量弓箭手,算准角度,进行密集的无差别仰射攻击。但现在盗匪已经冲到较近的地方,仰射的最佳角度已经失去,再则运粮军中也没有配备那么多的弓箭手,更没有准备那么多的箭支。
看着士卒们射出的箭羽无效的撞击在对方的盾牌之上,曹参的眉头皱了起来。由于刘邦军员紧张,精锐士卒大多调到前军营了,职守粮秣的后军都是些岁数较大,或较小,或身体较弱的士卒。战斗力并不很强,若给这些悍不畏死的强盗逼近身来死战,只怕会吃亏。
如今队中不仅有全军十数日的粮草,有二三百名伤卒,还有一个单父的吕直公子。伤卒倒也罢了,若丢了粮草,或伤了吕直公子,在刘邦那里只怕都不好交代。于是,曹参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站在我身边的叶小七忽道:“能不能让骑兵从侧冀冲冲看,他们盾牌都在身前,前面守得强,边上倒未必。”当初自彭城出兵之时,我将灌婴及两千骑兵送给了刘邦,准备以此为基,组建一只强大的骑兵队伍。但刘邦担心我的安全,又从中拨了一百骑兵跟在我身边。叶小七话中所指的便是这一百人。
“嗯。”曹参沉吟了一下,道:“也只得如此了。”他拍了拍叶小七的肩,道:“兄弟,就辛苦你了。记住,一击即退,勿要恋战。”叶小七素来跟在我身边跑腿,刘邦那些兄弟虽然见了面也都客客气气的,却大多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是。”叶小七拱手喏道。然后转头看了看我,道:“公子,我去了。”
我点了点头,知道在此情景之下也唯此一举,道:“一切小心。”
“是。”叶小七又喏了一声,牵过自己的马,翻身骑上。随着他的一个手势,那一百骑兵也纷纷跨上战马。接着十几个运粮丁便跑了过来,在盗匪攻击的死角处,推开了数辆粮车。叶小七抽出腰间长刀,喝了一声“走”,一马当先,带着后面的一百骑兵也纷纷催马跟进,杀到了圈外。这小子平日只见他机灵,却不知临敌之时也如此勇悍。
相对于前部的严密防守来说,剑盾阵的侧冀与后部明显较弱,骑兵虽然可以于侧冀对其产生一定的冲击,但叶小七带领的骑兵毕竟人少,区区一百骑还不可能对厚实的剑盾阵产生破坏性的打击,只能仗着马速,围着剑盾阵的侧冀及后部游走,像是只用一把小刀来对厚重的硬质奶酪,只能一小块一小块的啃。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一小去骑兵跳出来主动攻击,一时未及反应,待数十名盗匪倒在骑兵的马刀、长剑之下后,树林里又响起了急促的哨声,随着这哨声,剑盾阵迅速分成了一小部分士卒,缠住了审食其的骑兵,而剩下的人则继续急步向我们冲来。
我不禁与曹参对视了一眼,神色中都有惊异之色,想不到昌邑的盗匪竟是如此训练有素,甚至强过了某些地方小诸侯军队!
但目前不是惊叹的时候,叶小七的骑兵很快失去了刚刚的优势,手持长剑与盾牌的剑盾兵既可攻又可守,骑兵对步卒的攻击一般是来自于上方,这些剑盾兵便用盾牌护住自己的上半身,然后挥动长剑攻击骑兵的下半部分。他们重心低,相对于骑兵来说,攻击的力量与方向更加稳定,分散开后,一时竟给骑兵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稍不在意,便被长剑砍伤了马腹、马腿。伤马受惊,顿时嘶鸣着猛地腾起前蹄,将猝不及防的骑兵摔下马来。立刻就有几名盗匪挥剑冲上去,将还不及爬起的骑兵砍死在当场。
可是曹参已经无法顾及骑兵的窘境,因为近千名的剑盾盗匪已经冲到了阵前,“弓箭手后撤,长戟兵,上前!”他厉声喝道,转头又看着坐在大车上,神色已经有些紧张的伤卒喝道:“能走的,带好兵刃准备,不能动的一人一把弓,搭箭上弦!”随着他的命令,三、四百名长戟兵疾步冲了上前去。
没有组成方阵的长戟兵几乎是所有兵种里最脆弱的。我摇摇头,知道这几百名士卒最多也只能阻止强悍的剑盾兵片刻的时间。
“萧尚,把我的佩剑拿来。”我咬了咬牙道。萧尚是审食其临走时特意吩咐留在我身边的,据说武功很是不错。他的性格与审食其有些像,都是沉默寡言型,只是行动之间杀气更重一些。
在这个时代糟糕的洗浴条件下,我其实并不很喜欢大汗淋漓的练功夫,所以从小对两个哥哥练的什么剑术、刀法一向都敬而远之。但自随军以后,知道前路凶险,也寻了一把佩剑带在身边,功夫不会,拼命总该会的。
萧尚飞奔到马车上替我拿来了佩剑,我提剑在手,只觉出奇的沉重,心中不禁一阵懊悔,若是以前也练些剑法之类,今日也能派上些用场。忍不住又向叶小七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一百名骑兵似乎只剩下了五、六十人了。七夜身上溅满了鲜血,也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敌人的。一手提缰,一手持刀,只是发疯般的在敌群中来回冲杀。
他跟在我身边已有数月之久,却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凶悍的模样。
果然,几百长戟兵仅仅挡住敌人数息便不得不撤了下来。因为当敌人欺近戟杆范围之内的时候,等待长戟兵的只能是被无情杀戮,倒不如先撤下来,保存一点实力留着跟敌人肉搏。
现在是短兵相接的时间了,曹参抽刀在手,大声道:“兄弟们,和他们拼了!”说罢,第一个扑上去和正往粮车上爬,欲越过粮草进入防御圈的剑盾兵杀在一起。然后所有的护粮丁、弓箭手、长戟兵等都扑了上去,与正在攀爬或挪动粮草的剑盾兵对杀起来。兵器相击之声瞬间在我的四周响成了一片。
“萧尚!”我握剑的手忍不住微微发抖,转头突然看见萧尚还站在我身边一动不动。
“遇到紧急情况,小人必须半步不离公子身边。这是审将军临走时交代的。”萧尚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四周的混战,没什么表情的回答我。
“你……”我还没说出下面的话,萧尚突然动了,左手一把将我拨到一边,右手的剑如毒蛇般的刺了出去。“噗”的一声,鲜血溅出,一名冲进包围圈,正举刀向我冲来的剑盾兵瞪大眼睛,嗬嗬了两声,委倒在地。
“公子小心!”萧尚扯住我的左手又顺势往他身后一带,自己微侧的一下身子,闪过一柄劈来的长剑,一脚将那名剑盾兵踢出老远。
居然一剑一脚就解决了两个人,真是高手。我心里胡乱的想着,身子却像个木偶似的被萧尚带着踉跄着打转,不断地躲开那些刺劈过来的长剑。
萧尚扯着我的手,一边应付已经冲进粮草圈的剑盾兵,一边带着我往马车边跑去。到得车旁,他突然顿住,然后左手挟住我往马背上一送,叫道:“上马,快走!”手一松,回身一剑劈开了一名剑盾手的长剑。然后又一剑砍断了系马的缰绳。
我伏在马背上,努力直起身,看了看已经和敌人厮杀在一处的萧尚。经过刚才那个片刻,我才知道自己多佩一把剑其实什么用也没有,在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场上,就算带十把佩剑也只是他的拖累。咬了咬牙,拉起断成两截马缰,双腿一夹马腹便欲往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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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六大传》,浮竹,67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