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可别后悔!”贺家媒婆震惊过后,自然是恼羞成怒,气的身子直抖。因京城里许多权贵之女都暗暗爱慕贺年,说有人愿意倒贴进贺家门的,并不夸大。若是有媒人上门去为贺年提亲,女方喜悦之舍,赏金什么的一定丰厚的让人流口水。她做媒婆的,听得贺家让她上女方家去提亲,与之荣焉之余,喜滋滋只等着捞上女方一笔。一问,却是要往僻远的一个乡村去说一个乡下丫头,因贺太太不欲多说,她诧异了一阵便也起程了。一来到郑家,看了看郑家的家境,心里便笃定了。凭郑家这样的,没理由会拒绝这头婚事,这是普通人出尽百宝也没法攀上的一头婚事啊!没承想居然会遭到拒绝,这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的。
“这位妈妈,收拾收拾走吧!”巧娘见她气的一张脸都扭曲了,也不想再刺激她。这么一头就算是京城里的权贵之家都千盼万盼的婚事,自己一家子乡下人,居然就拒绝了,这怪不得她想不通的。
唐家媒婆虽也被拒绝了,但这会见着贺家媒婆的样子,却觉得心头大快。哈哈,看你这回还怎么能耐?一口一个贺家如何如何,把唐家看的一文不值。一副郑家非答应贺家婚事不可的样子。看死唐家就是陪衬了。我来时,唐家奶奶可是嘱咐过了,大家是亲戚,若是有甚说的,却无妨,自当再商量就是。如今虽被拒绝了,说不定他们亲戚家还能再说道说道,将来事成了,我照样拿媒礼金。本来么,贺家的条件确是最好,若不是你嚣嚣张张,郑家选了你家也不一定,这下好了,全空手而归了。
李家媒婆见巧娘拒绝了三家,她震惊了一下,嘴角却浮出一缕笑意来。哈哈,三家都拒绝了最好,这样李家却最有希望能说下这头亲事。待其它两家走了,最多自己再来说一次。原来董玉婵托她来说亲,却迟迟不见她回复,镇上跟乡下才多远的路程?她自然就令人来打听了详情。一听得贺家和唐家也托人来说,却也无可奈何,知道自己托的媒婆跟了另外两个媒婆住进郑家,便暗暗点头,这样有什么变化,也及时知道。只是董玉婵究竟不甘心,已往返董氏家好几次打探口风。董氏自然说自己也希望郑家能应承李家的婚事,只是自己究竟不是贵姐儿的亲娘,自然不能全权作主,还得巧娘点头才算。三家媒婆吵架的事,董玉婵也从董氏嘴里得知了,因郑家这会住了三家媒婆,她不方便上门,却悄悄托董氏跟媒婆嘀咕了几句话,让她避着贺家媒婆的锋芒,看看有转机没有。
待得送走三家媒婆,巧娘等人松了一口气,好了,这下清静了。正叫丫头泡茶出来喝时,李家媒婆杀了一个回马枪,笑嘻嘻说:“我度着三家媒人上门,郑家无论是答应哪一家,另外两家脸上都不好看。这会另外两家走了,郑奶奶却得考虑一下李家哥儿。说句实在话,李家哥儿人品相貌自是没话说的,难得的是门当户对,姐儿要是过了门,大家平起平坐,谁也不敢拿重话搁她,自然也是捧在手心的。却不比许其它两家强些?”
李家媒婆这话,大家却爱听,确实,这几家媒婆在郑家住了几日,她们代表的正是各自托媒的人家。当中就属李家媒婆看着最厚道,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就属李家最有心。郑婆子最是喜欢厚道人,而且这会就希望贵姐儿不要远嫁,李家毕竟住在镇上,隔的不远,就算将来李济授了候缺要带了李甘雨一起到任上,镇上总还是老家,年节自然回家。再说了,真想贵姐儿了,和李家倒好说话,一句话托了去,李家自然得带人来。郑婆子这般想着,倒招呼李家媒婆道:“坐下再说罢!”
李家媒婆听得郑婆子请她坐下,知道事有转机,也不敢托大,道了谢才坐下。
她这里正欲再鼓动如簧之舌说动郑家等人,不想郑家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一听,差点拉下脸来。原来唐家媒婆也杀了一个回马枪。唐家媒婆坐着马车到了村口,越想越不对味,辛辛苦苦从京城里到了这乡下,这媒没说成,就算回去唐家照样给赏金,总归是折了自己的名头。她细想了一回,郑家居然连贺家如许人家也舍得拒绝,只怕真是有心想把女儿许给唐家的。只是怕唐家和贺家同在京城,当着贺家媒婆的面把女儿许了唐家,却是打了贺家的脸,自然得一气儿全拒绝了才是。这会贺家媒婆气冲冲先走了,自己正好回去再说道说道,指不定郑家就等自己回头说呢,可别傻傻的就回了。她这般想着,便叫马车又往回赶。
唐家媒婆不待郑家相请,已是跨过门槛进了屋,眼睛只扫了李家媒婆一下,却装作不见。这回对巧娘等人却也不敢失礼,先一一的打了招呼,才往椅子上坐了,笑道:“我来时,唐家奶奶就交托了,说道姐儿和唐家哥儿是一起玩大的,哥儿又一向挂念着姐儿。因一向知道姐儿是个聪明伶俐的,做事儿最是妥当,这一过了门,自然是当家大少奶奶,家里的事就让姐儿作主了。姐儿知文识字的,管家之余,得了空儿,又正好伴着唐家哥儿读书。若是唐家哥儿再得了功名,姐儿就是夫人了,谁都得敬着不是?唐家奶奶千叮万嘱的,叫我不能说砸了这头亲事。我是见过唐家哥儿的,他那一表人材自然叫人爱,唐家又高门大宅的,心里便想着谁家姐儿嫁他,自然是有福,哪能不答应?因此我当时当着众人的面前拍了胸口保证会说成这门亲事,若是说砸了,从此罢手不作媒婆了。如今却真个空手而归,我媒人礼金没拿着这是小事,失了媒婆这个事儿,却叫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可怜我女儿瘫痪在床,女婿又早死,如今家里还有几个小孩子要养,……”说着真个淌眼抹泪起来。唐家媒婆自然是一个晓得察颜观色的主儿,她住了这几日,却知晓郑家老老小小都最是怜贫惜老,听得别人可怜时,都会心软,这会想着郑家若是还思着把女儿许唐家,她这里再把自己说的可怜些,郑家定然不忍心,自然就会给自己一个实在话了。她这里说着,郑家众人却听的面面相觑。
却说贵姐儿在房里听得巧娘送走了三家媒婆,自是高高兴兴出来厅里,不承想一出来,见李家媒婆还在座,唐家媒婆正说的起劲,心里不由打了一个突。这会听得唐家媒婆说着说着声泪俱下,只觉满头黑线,婆婆呀,你是来说亲的,不是来诉苦的,这也不是苦情戏呀?况且这算什么?居然拿这些一听就很假的事来骟动郑家等人。看看阿嬷,听的眼眶都红了。演出这等拙劣的把戏,不过想叫郑家人心软,给你个话,这也太过份了。
“我说妈妈,你不用哭了,我让爹爹写一封信给唐家,只说你当初拍胸口说下的话是玩笑的,让他们不要跟你较真儿,你继续给人保媒去,没人会追着不让你做媒婆的,放心好了!”贵姐儿见唐家媒婆掏出手帕子来抹泪,似乎还打算哭下去,哭到郑家给话为止。心想再让这个媒婆说下去,指不定阿嬷听着可怜,会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拿些给她也说不定。忍不住说:“你拍胸口说个话,又没白纸黑字的签约,也没证人,唐家再如何,不会要你守约的。最多不再让你给唐家说媒罢了!少了唐家这一个,京城里还有大把的人家等着妈妈去赚他们的媒人金的。妈妈快擦了眼泪,叫人看了,还以为咱们郑家欺负媒人了,这可不好。趁着现在天还早,马车也还在门口,妈妈赶路回去是正经。”
唐家媒婆被贵姐儿堵的说不出话来,正丧气,突听门口又有马车声,一时诧异:莫不成贺家那媒婆也厚了脸皮回来?正冷眼观看,只等见到是贺家媒婆,就要出声讥讽的,不想郑家门槛跨进几个人来,走在前头的,却是托自己来说媒的唐家奶奶,身后跟着一人,不是唐家哥儿是谁?这下又惊又喜,正主儿来了,自己只要打打边鼓就行了。
巧娘等人见方达和董氏陪着庆氏和唐少华一起来了,这当儿惊喜少之,诧异却大之,唐家这不是托了人来说媒么,怎么自家也来了?一边却忙着迎了上去。
庆氏和唐少华自然先一一的见过郑家等人才归坐。庆氏笑道:“因明山要到云雾山收茶叶,我们也跟他一起来了。到了云雾山,却现离这儿不算远,我们想着和你们也好久不见,索性赶了几日的路程来见见。”
实情是庆氏托媒人来乡下为唐少华说媒时,唐梅娘正好上蒋家去拜候蒋夫人,到蒋家府门口时,恰逢蒋汉平从外回来,她随口问道:“哟,蒋大公子这是从哪儿来?”蒋汉平弟弟蒋汉民已娶了方文凤,表妹林婉如又嫁与方文龙了,论起来,唐梅娘就是两重亲戚,这会儿因为喝的半醉,见是自家亲戚,也没了介心,只醉昏昏说:“贺子宁难得请我这个旧时同窗去喝一回酒呗!这便多喝了几杯。”
“什么事这么高兴?却要请你喝酒?”
“却不是高兴的事,不过找我打听一个人。呃,说起来,他该找你打听才是。”蒋汉平摇头晃脑道:“贺年这小子行事真正让人猜不透。多少权贵之女想要亲近他,他避如蛇蝎,现如今却让家里去乡下给他说亲,他祖父居然同意了。贺太太托了媒人去了,这边厢却打听那乡下人家是何等人家,听得姓郑,是汉民娘子的堂妹,拐来拐去,又听闻得我们家有人见过那个乡下丫头,子宁这便找我去问问。这一问,我倒想起来了,说的那个丫头可不是之前来过京城,同婉如表妹来往过几次的郑贵姐么?”
唐梅娘一听,惊的张大了嘴,也不进去蒋府了,马上回了家跟唐太太和庆氏说了这件事。庆氏在乡下住那段时间,极是深信贵姐儿是一个命好能给家里带来运的,这才千方百计想要让她成为儿媳妇。这会儿听得贺家也中意贵姐儿,这又想起上回唐少易走失时,是贵姐儿在街上碰着了贺年,两个一起找回唐少易的,说不定,贺年就是那时看上贵姐儿的。连贺年这个小神算也看上贵姐儿,可知贵姐儿确是好命哩。可是贵姐儿明明是自己家先看上的,自己儿子又确是喜欢贵姐儿,这都让人去说媒了,再要叫贺家抢了一个先,可……。
庆氏正无计可施,恰巧唐明山要到云雾山去,她一打听云雾山离贵姐儿住的村里不过几日路程,便带了唐少华跟了唐明山上路,寻思着还得亲自到郑家看看才行。可不要临到嘴边的儿媳妇,又叫别人说走了。一路上不敢耽误,不日就先行到了方达董氏家里。董氏一见她亲自带了唐少华来了,这会儿再如何,也不可能再偏帮李家了,只得把现下郑家的情况说了。庆氏一听三家媒婆都住在郑家,郑家还没应承那一家,寻思这会带了儿子千里迢迢,亲自上门求亲,份量够重了吧!若无意外,郑家自然会应承这头婚事才是。因此拉了董氏,让她伴着上郑家。董氏自然不好拒绝,这会也只能拼着将来被董玉婵埋怨,陪了庆氏和唐少华上郑家来了。贵姐儿这会只觉不妙,唐家这架势,自己家恐怕就得答应这头婚事了,这可要怎么好?
庆氏见贵姐儿比先前上京城时似是长了好些,笑道:“贵姐小时候咭咭呱呱的爱说话儿,怎么这回倒害臊不说话了?”
唐少华也拿眼看贵姐儿,见她俏脸生霞,因这回是亲自上门来说亲的,一时心里热热的,却不好意思跟着庆氏一起调笑贵姐儿,只轻轻说:“贵姐儿,你小时候送我那木雕小房子,我可一直藏着呢!”
贵姐儿毕竟跟唐少华同窗过几年,又确是一起玩大的,听着他这个话,倒勾起小时候许多趣事,也笑应了一句。
唐少华见厅里人多,虽满心里有话,终不好多说。
贵姐儿也想着唐少华这是亲自上门来说亲呢,自己再在厅里坐下去,也不成个事,找了一个借口,忙忙回房了。一边着愁,让秋燕打听着厅里的事。
却说李家媒婆,一见庆氏一行人进来,听了一会儿话,就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了。人家都亲自领了儿子上门来了,自己一个媒婆,还能凑上话?这当地的风俗,若是当家奶奶亲自领了儿子上某家去求亲的,儿媳妇过了门,地位就要高一等,而且娘家人说些什么,夫家都得答应。因着这点,自然极少有人跳过媒婆,亲自上门去说亲的。见这会儿庆氏带了唐少华亲自上门,李家媒婆叹了一口气,掸掸衣裳站了起来,打算告辞了。谁知她刚站起来,门口却一阵笑声,接着走进两个人来,惊喜之下不由脱口喊道:“李奶奶,李少爷!”
来人可不正是董玉婵和李甘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