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老混子了,开个手铐是小意思。”
从离开茶馆开始就一直默不出声的刘千桦,这下子也只好尽量沙哑着喉咙打起了掩护。
“那‘约定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我们打了赌,看他这次能不能在半个钟里把手铐开了。”
“黑狗”半信半疑地眨眨眼:“你们真的是做生意的?”
“不瞒您说,我们也是因为搞不到特许证,在京城混不下去了,这才跑到外省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这边管的更严,更得靠关系,难啊。”
“黄老板”的感叹引发了“黑狗”一行人的共鸣,纷纷点头称是,“黑狗”也勉强接受了刚才的解释,长叹一声:“我们也不是天生没良心的,可这年头,做什么都得靠关系,有钱有关系,什么都搞得到;没钱没关系,只好去吃屎;有钱没关系,这钱也迟早是别人的……”
破头大叔冷不防插话道:“都说宪政了,人人平等,可原来的老爷,大多还是老爷,老爷的亲戚好友们,又都鸡犬升天做了新老爷。还有一帮拥戴有功的、打仗有功的、献纳有功的,连着他们的亲属部下,又做了新新新老爷。老爷越来越多,支的薪水,住的洋房,开的小车,都得从咱们老百姓的腰包里掏钱。这不打仗,大家忍一忍还过得去,这一打仗,什么特许证、特别税、拥军摊派、报国捐献、国债摊销,铺天盖地的名目就来了。”
“老爷们有的是办法逃税逃捐,还能靠特许证发黑市财,最后怎么样?这些被老爷们逃掉的捐税,外加老爷们从黑市里赚取的暴利,全都要让咱们没权没势的小百姓们买单。”
“黄老板”一脸无知加纯洁状:“就没人出来说一说,告一告?”
大叔表示鄙视:“咳,亏你们还是从京城来的,老爷们都结成一党一党的,这党后边,又是军政大员跟财团大佬支持的,大凡选官、选议员,没个党在后边出钱出力,或是出钱出力不够的,不用想都知道结果了。”
“这一党一党的,名号不同,其实大同小异,选举就是为了分官,谁的党选上的议员多,分到的官就多,就可以拿来封赏那些出钱出力最积极的党徒,这些党徒做了官,也只会千方百计给他们自己和党众谋利益。”
“这选举,谁能参选呢?不是当过官的,就是大家富豪、名流硕学。由谁来选呢?那也只是店主、厂主,医生、教授之类的中上人家——根本不关咱普通老百姓的事”
“说一说?怎么说?咱们不过茶楼里发点擦边的牢骚,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这一开战,平时敢为咱们老百姓说话的报馆,都已经关的关,抄的抄,连国会都关了门往时在国会里大揭黑幕的那几个良心议员,现在既没处发声,有的还被打成汉奸国贼,不是进了号子,就是没了踪影……”
“告一告?就算豁出命来,至多也不过告倒一个替死鬼,你个小老百姓,斗得过人家整个整个的党?斗得过操纵政党的高官财阀?”
“黄老板”叹口气,脸上挤出几丝绝望:“如此说来,咱们老百姓还真是没法子了……我们一向是老老实实做生意,攀不上那么多七七八八的关系,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是应该早早卖了店,大伙儿都散了,去工厂里自食其力罢。”
当了好一阵旁听者的青眼小伙子,听着听着也来了兴致,凑过来接话道:“说到去工厂做工,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就如官办工厂,里边分编内工、编外工,还有临时工:
“编内工休息日多,享有各种津贴,还有医疗、养老、失业等等各种保险,干活最少,薪水中等,大多是官员、议员的关系户,号称‘铁饭碗’。
“编外工休息日少,津贴和保险也几乎没有,干的活最多,薪水也最高,多是有本事肯出力但偏偏没关系的,叫做‘瓷饭碗’。
“临时工压根没休息日,也没什么津贴保险,干的活最苦最脏最累,薪水也最低,都是些没本事没关系的,叫做‘气饭碗’,意思是空气做的饭碗,又有‘受气’的意思。”
“财团办的大工厂,有技术工、有普工,还有学徒工:
“技术工的待遇,大概相当于官办工厂的‘瓷饭碗’编外工;
“普工的待遇,只比官办工厂的临时工‘气饭碗’稍稍好一些;
“至于学徒工,一般只包吃住,没有薪水,有时还得自个掏钱孝敬老师傅,不过一般来说,吃住的条件跟官办学校相比,差不到哪里去,有的大厂还给发衣服鞋袜,生活还过得去。
“一般人办的中小工厂,技术工的待遇通常比不过大工厂,但无论如何总要高过大工厂的普工;至于普工,比起官办工厂的临时工,差了不止一截两截,号称‘两脚骡’;到了学徒工,就真是畜牲不如了,吃的简直是潲水,住的根本是猪圈,被工头打骂更是常事。一旦违反厂规,轻则体罚,重则罚款,有的学徒欠下的罚款,干一辈子活都还不完。”
“还有些黑工厂的学徒工,又叫‘包身工’,多是边远地方骗卖来的童工,没熬够三年学徒期就活活累死、累残的,据说十有七八……”
见青眼小伙子越说越没边,“黑狗”忍不住打断他:“说这些做什么?这都是命啊就说开战以来,官办大集团和政商大财团一边吃着军需大订单,一边垄断了‘亚太解放区’的投资和贸易,利润滚滚的同时,还有拿不完的各种补贴。至于摸不到关系的民间中小公司,只有边角残渣可吃,却还要承受没完没了的各种摊派勒索,不小心还会落入财团银行的借贷陷阱,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加紧压榨工人,就只好把厂子折价卖掉,如果卖厂之后正好能清掉各种债务,那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说话间,走廊里突然传来令人心悸的皮靴声,“黑狗”慌忙闭了嘴,背转身去,在他带动下,破头大叔与青眼小伙子一行人,也纷纷向囚室四角散开,盘腿而坐,低头不语。
伴随一阵粗暴的金属摩擦声,厚厚的铁门被从外面推开了,早先领头抓人的便衣墨镜男气喘吁吁地跨了进来。
“刚刚漏了那顿杀威棒的,都出来,有位大人物要亲自提审你们。”
刘千桦朝武海松使了个眼色,便落落然起身,朝“黑狗”等人点头致意:“萍水相逢,难得诸位以诚相待,但愿后会有期。”
“黑狗”缩在墙角,默不作声,倒是那破头大叔,抬头笑了笑,眼中却是一种怜悯的目光。
“安心上路。”
……
半小时后,直隶省内政厅厅长办公室,之前一直神气活现的墨镜便衣男此时已双膝跪地,浑身抖如筛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不已:“……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把皇上拷入囚室,与诽谤政府的危险分子一同关押,实在罪不容赦,虽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只是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这位总参情报处的武上校,是他跟我亮了军官证,说是军部有绝密任务,让我把他们跟危险分子关在一起的啊……还好我及时上报,才不至于让皇上久居囚室,没出什么事还真是谢天谢地……”
另一方面,腆着肚子的内政厅长正笑眯眯地摩擦着手掌,向办公桌后翘起了二郎腿的刘千桦很有诚意地解释道:“让皇上受惊了,微臣罪该万死——其实搞出这档事的混蛋,是个新来的临时工,请皇上放心,我这就把他解职,送交有关部门法办!”
“我很放心。”刘千桦眯眼道。
“那么……这个……”
内政厅长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办公桌前空挂了好一阵的电话话筒。
“内政大臣阁下还在等着皇上呢。”
刘千桦冷冷一笑:“告诉张志高,让他再等个一天半天的,朕有好多话要跟他说,电话上可说不完。”
说罢起身一挥手,似乎是下决心不带走一粒灰尘。
“武海松,我们走,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
次日凌晨,大本营第一号实时态势演示厅,换了一身特制红衣黑裙元帅制服的刘千桦,在总参谋长顾英扬以及几位侍从武官的陪伴下,正透过指挥台的玻璃幕墙,默默注视下方这具以中俄战场为主题的巨幅沙盘,在十多位短裙制服美女的操作下,缓缓“启动”。
“4时0分起,北方方面军开始全面炮击敌乌拉尔山主防线,炮击将持续1小时0分,6时起各路主攻部队将发起首次突击……”
“5时0分起,中亚方面军将全面炮击敌乌拉尔河主防线,炮击同样将持续1小时0分,7时起,各路任务部队将在航空火力掩护下发起首次突击……”
“6时起,里海方面军的装甲摩托化先遣队将越过波斯边境,在航空兵掩护下向德黑兰方向快速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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