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设于京师新华宫承宪厅内的大本营第三号实时演示厅依然通明,值班的短发制服少女三两围坐在演示盘边,轻啜着加了砂糖的红茶,互相用小勺子往对方的清润小嘴里喂着奶油蛋糕,尽量憋着声地说笑打闹,充分享受她们午夜前最后一次的茶点时间。
大厅一头,突出墙壁之外并与环绕全厅的楼廊相连接的指挥台里,正透过玻璃幕墙安静欣赏这一和谐情景的,是一位身着粉纱蕾丝边长睡裙、脚踏白色缀花小拖鞋,外披一件黑色元帅制服外套的淡妆女子,乍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披散至腰的黑亮长发应该是刚刚梳洗过的,如葱的柔指卷着一缕细发慵懒地把玩着,尽显女性的妩媚姿态,那精致秀丽的眉眼间,却隐约透着一股凛人的英气。
在她身后的矮桌旁,另一位青蓝色西服套裙、黑丝袜加高跟鞋的宫内女官打扮,看起来年纪稍大的女子,正努力掩饰眼角的倦容,动作熟练优雅地沏着一壶新茶。
“他来了。”
长发的睡裙女子贴近玻璃幕墙,自语般地轻吟道。
“陛下会吓着他的。”女官柔笑道。
睡裙女子——承宪女皇刘千桦——嗤然一笑,放开了卷在手指上的发绺,转身坐到矮桌前。
随着稳重的皮靴踏地声一步步接近,玻璃门被卫兵推开了,一位四十来岁年纪、身形修长的男子单膝跪于门外,略起皱纹的脸上仍可推见年轻时的美男子形象。
“臣顾英扬参见皇上。”
“进来吧。”
新任陆军参谋长顾英扬大将刚一抬头,突然睁大了眼睛。又猛眨几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顾叔叔在发什么楞呢?快坐吧。”
听到这超常地亲热称呼,顾英扬更是不自在了,赶紧装了几声咳,束手束脚地坐到了千桦对面,抿了口茶。踌躇再三,才忍不住开口道:“皇上……好像突然年轻了许多……跟十年前的样子……”
“你还没去见过刘百良吧?”千桦貌似故意地岔开话头。
顾英扬楞了一下,不知所谓地点头道:“没,没去,我觉得没必要。”
千桦捻起托碟上的小银勺,在英式描金釉瓷的茶杯中轻轻搅动,带着红茶清香的水汽飘旋而上,氤过她那与实际年龄大不相衬的可人小脸。
“其实我个人对刘百良没有恶意。”
顾英扬连连眨眼,显然还搞不清对方葫芦里卖地什么药。随口接道:“皇上宅心仁厚……总归也是他咎由自取。”
千桦又往茶杯里添了两块方糖。却停止了搅动,银勺平整地放回了托碟上。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内乱,事情到此结束,谁也不许算旧账。关于刘百良和张遥前的处置,年底的集团全体会议上会得出结论,在此之前。朕希望你心里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顾英扬恍然点头:“那……那是自然,我回来当然是为了辅佐效力于皇上,报私仇什么的,想都不敢想……”
“明白就好,”千桦推开茶杯,起身回到可以俯瞰整个演示厅的玻璃幕墙前。“既然来了。就过来看看吧——你今天好像只来过一次吧。”
顾英扬道了声“是”,放下茶杯凑了过去。只看了两三眼,马上就有了发现。
“又找到杰利科的舰队了?果然是贴着海岸走的啊,照这样看,最多两天就能开到登陆场了……明天白天,前哨战就该打响啦。”
“真想亲眼去看一看啊,就像潘国臣说的,几百万吨钢铁点燃大海的场面……那该有多美。”
千桦把手指贴上冰凉地玻璃,眼中却没有真正燃烧地期待,忽地话锋一转:“知道朕为什么没把总参谋长的位子交给你?”
顾英扬坦然应道:“知道,皇上要乾纲独断,法理的名义不能少,让臣分管陆军参谋部,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
“那你知道朕为什么要乾纲独断?”
顾英扬稍稍一楞,小心试探道:“这……当然是为了镇压刘百良乱党,不得已而……”
千桦微微摇头:“看来你回来这段时间,还没拜访过另外四位元老啊。”
“是,一回来就忙着接手陆军参谋部地工作,一时抽不出空……”
顾英扬老实应道。
千桦抿嘴一笑:“你是个聪明人,又是个老实人,所以先帝才会如此信任你,把参情处交给你那么久,你也因此知道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其实我大可利用完你之后就把你抛到一边,可是我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顾英扬低头沉吟许久,从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莫非……皇上有什么秘密计划,不能公开于众,而又需要我这样的人在外操作……”
“你们,我需要地,是你们。”
“我们?”
“现在还不能确定你们的范围,不过,也用不了多久了……当然,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打赢了这场战争,否则,再美好的计划也只是空中楼阁。”
顾英扬嘴角略略一弯:“明白了,皇上是要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吧,我只有一句话:你们可以信任我。”
千桦面带暧昧或醉人的微笑,斜瞥了他一眼:“你不想知道更多顾英扬双手叉进裤袋,鼻子里哧着气笑道:“我已经知道够多了。”
“我相信你。”
9月8日午后,胡格里河口西南500海里,孟加拉湾西部海域。
天空中虽然还残留有大片大片的灰云,海面上的风浪却比前两天平缓了许多,被暴风雨冲洗得异常干净地机动部队旗舰“大鹏”号地飞行甲板上,又一架“东风甲”型侦察机轻快地起飞,爬升,渐渐消失在正南方的海天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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