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米巴拉金斯克,西北方面军司令部,司令长官起居室。
梁天河盯着手上厚厚的电文稿还在发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帝都竟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故。
“……内阁决议,经用帝玺发布:暂免总参谋长刘百良元帅、陆军参谋长暨教育总监张遥前大将之本兼各职,命其居家反省,陆海军最高军令权暂时奉还皇帝陛下……”
内阁经皇帝用玺,是有权罢免陆海军军令机关负责人的,而根据宪法,皇帝本来就有帝国陆海军最高指挥权,只是平时授权总理代行,总理又根据部门组织法将此权力授予专门军令机关——总参谋部和陆海军参谋部。虽然宪法并未明文规定皇帝是否可收回授予总理的最高军令权,但此时国会已将绝大部分立法权移交战时内阁,只要战时内阁通过阁议,在法律层面,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可在梁天河看来,这是毫无疑问的政变!
以“预防激进活动”、“军事演习”为名,戒严帝都,以“监军不严”、“徇私枉法”为名,软禁军中最富活动力的刘张二巨头,同时一举夺取军权,那个女人……之前真是看她了!
电文中没有提到内阁人事变动,似乎意味着,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文官集团连同杨胡二巨头都选择了与女皇合作,刘百良已经被集团主流摒弃……
“免去东南方面军司令长官顾英扬大将本职,命即刻进京陛见……”
顾英扬……果然他也加入了,早就劝过百良不要把人逼得太绝,这下好了,四面树敌,机会一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墙倒众人推。[这还有救嘛?
“免去禁卫军司令官张一叶大将本职,特晋陆军元帅,任东南方面军司令长官……”
张一叶投降了,这不奇怪,本来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主,晓明大势,给点甜头,再给点机会。[]他也该满足了。
“免去直隶军区司令官暨陆军预备队总监肖烈日大将本兼各职,任东西伯利亚军政长官……”
肖烈日也投降了,这也没什么,大势已去,他一个人又能掀起多少风浪?何况他原本就对皇室感恩戴德,真要他对女皇下手。他是绝然不肯亲赴的。让他回去守守铁路,过过总督半个西伯利亚的瘾,也算不错的安置了。
梁天河放下手中沉甸甸的电文,长叹一声,又苦笑一声。
他梁天河跟刘百良、张遥前二人的关系,世人皆知,如今刘张两大哥被擒,张肖两弟归顺,排位第三的他。[节]该何去何从?
显然,他无路可选。
举兵?妄想!无名义,无政权。偏处西北,人少饷乏。且主力深陷俄境,正与俄军精锐胶着激战,着实无兵可动!
叛逃?且不刘云死前向大家展示地那三个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叛徒头颅还历历在目,梁天河自己高高在上的自尊心更无法容忍这种罪恶下作的念头!
引以为戒,请辞赋闲?狗屁!现在的西北军是我梁天河一手打造出来的。]绝不能在这种紧要关头丢下我的子弟兵。回去做一只夹卵蛋的缩头乌龟!我要带着我地西北军从头打到尾,从巴尔喀什湖打到大西洋!
“西北方面军司令长官梁天河大将。统御有方,克敌制胜,特晋陆军元帅,留任本职,盼其用心鼓气,再奏凯歌……”
心中又默诵了一遍这段电文,梁天河仰天长笑:“皇上啊皇上,不服都不行了,惭愧——惭愧,有罪——有罪啊。”
“司令长官何罪之有?”
门口那边应上话的正是梁天河的参谋长严沧龙上将。[
梁天河也不避讳,指指桌上的电文:“老严,你来了啊,过来看看这个。”
严沧龙取过一看,大惊失色:“这是……”
梁天河摆摆手:“不急,你慢慢看完。”
严沧龙匆匆看完,面色阴沉地放下电文,随便寻了个椅子坐下。
“皇上此举,似为无奈——司令长官意下如何?”
梁天河点起根烟,低头道:“这些年来,皇上一向柔善有余,厉威不足,凡事都顺着五元老,难得有机会施展主见,想必是有人看到老虎不发威,还真给当病猫了……”
“按电文里的法,皇上对宁东、宁西两位侯爷还算仁义,对您跟武建、平坚几位侯爷,也有既往不咎以至安抚羁縻之意。[
宁东侯,刘百良也,宁西侯,即张遥前,武建侯为张一叶,平坚侯为肖烈日,梁天河则是宁北侯——除了肖烈日是最近因功获赏,其他人都是先帝开国时封的爵,十年来并未有变。
梁天河举烟笑道:“是啊,既往不咎,可我确实什么都没做,要追究什么?想必张一叶和肖烈日也跟我差不多,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啊。[
“是啊,皇上应该也看得清楚,一切措施,看着都为了息事宁人,以免再起波折……其实原本我也以为女主无用,不过是装点门面,为当今皇储铺路而已,如今再看,才知我也有罪啊。”严沧龙脱了军帽,挠头笑道。
梁天河弹一下烟灰,眯眼道:“先帝地眼光,不同凡人啊——不过,就算是真的牵连到我,非要抓我进京问罪,也得等我把眼下这场仗打完才行,否则,别怪我老梁不识好歹!”
严沧龙微笑摇头,张动手指演示道“如今西北战事吃紧,皇上不可能不放在心上。[西北军是长官亲手锻造出来的,非长官亲率,不能上下一心,联动如指臂——皇上也不可能不知道。皇上想要西北军打得胜,打得顺,就非得留任长官不可,长官万可宽心。”
梁天河长吐一口烟气,摁灭手中烟头:“托你吉言啦——刚刚外面又有什么消息?”
“打得热火朝天哪,额尔齐斯河下游方面,敌5集团军同时猛攻北岸的大弗拉基米尔到多隆一线和南岸的恰甘,我已按昨天的安排,往大弗拉基米尔和多隆各增援了一个团,往恰甘增援了一个旅,北岸南岸也各放了一个反战车营,新到的两个禁卫军战车营集结在塞城渡口周围,居中待命。[
梁天河放心地点点头,起身去给严沧龙倒茶。
“恩,无论如何先撑住了——阿城方面呢?”
“阿城的敌人天还没亮就开始炮击了,天亮之后从城北集中突击,打得应该很凶,萧斌报告,已经被迫使用特种烟雾弹击退突入的敌军。”
梁天河囫囵斟满两杯茶,一杯推到严沧龙面前,一杯捧到嘴边吹气道:“毒气都用上了,看来真有点危险了,昨晚地空运完成得还好吧?”
“是,方永杨昨晚去了5条飞艇,投了一百吨多一点,今晚准备去6条,加上飞机,投个160吨这样。不过萧斌报告,收到的物资至少有三成摔散摔坏了,要陆航改进改进,如果一下子改不好,就重点保证特种烟雾弹,那东西,不能乱摔的。”
“萧斌还真会话,不愧是我教出来地——就原话转给方永杨吧。”
梁天河抿口茶,试好热度,一口气喝下去半杯,便放下茶杯问道:“陆凯平那边怎么样了?”
“刚刚接到的报告,二装集地两路先头部队已经跟阿城南边的敌人交火了,阿城里边的转进支队也动起来了,两边对着切口子,都在赶时间——陆凯平又打了包票,保证黄昏前打开通路,明天天亮前接出转进支队。”严沧龙偷着闲,也端起茶润了润
梁天河背起手想了想,抚着桌面坐下:“钱岚在鲁城的部队也不能闲着啊,给他发报,催他抓紧修工事,提醒他,不要光想着反攻,鲁布佐夫斯克才是勃鲁西洛夫真正的墓地!”
“是——”
严沧龙点了头,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份电报,踌躇道:“长官,这电报……暂时,还是不要传达下去了吧?”
梁天河按着桌角,微微摇头:“不,还是照例传达吧,不过,要附上个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你来写吧。”梁天河狡猾地眨眨眼。
严沧龙哭笑不得,心中大叫冤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