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将士出雄关,
平明斩敌唱凯旋;
敌酋阳魁尤温血,
王都尽往看京观!
唐律&bu11;大雪歌传檄报轻骑出征
安达海入帐来,向何七使个眼色恭声道:好教头人知晓,昨日王都来讯,道是于仆从军里,契丹有数个勇士,风雪里解救王子一场灾祸,只不知其性命,过些日子待大雪平定而后,要有金旨传来调遣往去,前番巡查,已知此几人,却为头人已遣往外间巡哨去也,半日未归,只怕已有些灾祸也。/
哪里有过此事,都是赵楚与他几个计较方定,契丹一营将士本便稀少,辽人倘若征集过多,南面有借刀杀人之过,也非赵楚所愿。
只为此,安达海几个意态忿忿,便是忽律赤自己,也有恼怒之色,左右说不得赵楚,只得将辽营大部置于此番南下之外,只忽律赤当随从,也选了一千好汉权作中军护卫。
那耶律大石来使,闻言惊而问道:不想竟有人与小王子过往,却是何人也?不若使契丹仆从军留守不必南下,且将汉营奚营的选五万人马,足矣。
何七闻言冷笑,道:都道皇叔麾下的,惯会搜刮,不料竟至于此!想我如今,统军不过十数万,老弱先占小半,此番南下之众,只怕一个也归不得。五万之众,莫非上使道我如今式微,便拿你奈何不得么?
那来使慌得两手连连乱摇,哪里再敢提五万人手,又缩减两万,何七只是不肯。
那来使见他意态坚决,忍耐不得大声道:头人好不晓事,如今宋人颇有如狼似虎之态,北上已破琼妖纳延部,更将公主围困南归义不得北上,莫非只知晓王子,不知公主也是皇室贵胄么?今日说得好,便是好;若不好,纵然有王子作靠山,也须作许多分辨来,不怕上王都。
何七眼珠一转问道:甚么公主?
来使双手拢住袖子,傲然道:皇室里,有几个能不让男子以善战之名名震草原的?除却天寿公主,无人如此,当知晓天子面前,也须几个王子稍逊一筹,若非公主身乃女儿,大事可为!纵然九五之位不可得,也是朝廷柱石一个,抉择如何,要看头人好生掂量!
何七心下暗道:那甚么天寿公主倒有名声,兀秃延那厮活时,常道这位荅里孛公主勇武不让契丹男儿,美貌胜赛江南女子,原来耶律大石搬请救兵,竟是为她。此人有勇,谋略也颇为许多人赏识,那辽人天子也赞口不绝,不知当如何处置。
便道:既如此,且容我点查军马,明日一早便可南下,只三万人马,须记住自我处出,倘若有些许斩获,莫忘提我一提。
来使笑道:皇叔也知头人,只前番未曾多些来往,此番前来,便令小的于头人许个心愿,此战若取胜归来,定请奏天子,加头人作个先锋官儿,以有人勇武只须三番五次,自中原取来富贵探囊取物,不怕天子面前没个封赏。
何七心下骂道:姑娘个奶奶,爷爷何曾有心南下掳掠,只待俺家将军杀了耶律大石,灭了辽人皇帝,取你狗头蹴鞠来耍子也。面上一团欢笑,大马金刀只是坐着,有得意颜色笑道。以汉人的话,道是承你吉言,且请入后帐歇息,明日正要启程。
那来使似笑非笑,临出门而去时候回头来又问道:不知引军将领要作何人,请来也好见过,先代皇叔拜他一拜。此番雪中送炭,恩情匪浅。
何七嘿嘿一笑,摆摆手道:皇叔麾下,战将如云,安能以此间不得上面目几个,往他面前献丑,既是皇叔要人,便当有计较,上使只管率军南下便是。
那来使一笑,甚为诡异,又似颇赞赏彼此知趣,口中连道不甚着急,径往后帐歇息去了,何七忙使安达海请赵楚来议,只将假扮副将校尉的,自是也要请来,众人围拱处,瞧不得人群中赵楚几个模样。
方入帐,假扮辽人的几个老卒便在四面八方将毡房把手,外间更有亲信看守,那来使纵然有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好手,须近不得来探听。
将那来使说辞细细说将一遍,赵楚正自考较间,忽律赤迭声道:契丹营里,已有一千勇士,都写了请战的字,要我定然带来将军面前,若此千人也不得南下,往后我等如何过意。
赵楚点头道:也好,千人契丹勇士,都是我麾下,与亲信并无二样,南下自是随得,休冷了弟兄们心意。
他也有思虑,契丹营暂且动不得,然也是不能一动不动的。
若大举动用契丹营,自有人心内难免碰坎,甚为不利再行召集契丹酷寒之人来投;只若不用,几日来好生不易方归心契丹勇士,也难免有自己不信他等念头,裂痕便在一刹那间。
忽律赤安下心来,退往一旁静候,他为人本便精细,如何不知其余将领不爽快,回营去将麾下召集来稍稍一番商议,都道赵楚爱惜他这一营尚为弱小是真,然出征当有出力也是应该,不然,往后如何立足。
未曾出力而得一分便宜,也非好事。
安达海知安达溪不得跟随赵楚身畔,便也抢先来道:俺来时,长老只管道不可落于人后,两万战士,已摩拳擦掌只等一声令下!
牛皋冷笑道:也是奚人中多英雄好汉不成,俺来时,毡房内便已有几十个校尉来,都道此番出征,正是咱们报仇雪恨时候,若是冷了弟兄们的心思,万万不可!
他麾下最是人多势众,三个将领一起附和,安达海一见,恼怒道:都是一去不知归途的,俺好心送你些时候,如何这般蛮缠,好生使俺不爽快,来,来,只管在将军面前作个较量,当知俺奚人里好汉,此番南下最是适宜。
牛皋奋然将铁锏掣在手里,叫道:不得了,莫非不知俺踏破大营无敌手,快来,快来,怕你不是好汉,大战三百回合!
登时间,帐内这个不忿那个不服,柴瑶甚是机灵,只在赵楚身后站立,赵楚暂来作亲兵的十数个女子,都归她手内看管,此时间一伙强盗也似男人竟争先恐后夺个功劳,自是站往柴瑶这厢,纷纷攘攘只管与赵楚说些使她等随军好处。
赵楚为这厢吵闹烦恼,又见那十几个强盗也似男子不肯退让,便是何七也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怒道:就此说,谁也不可南下,只将契丹营弟兄率了,好取如此功劳独享。取我刀来,争功如何能少我一份。
众将急忙停手,他等如何能与赵楚争抢,便是牛皋这等鲁莽的,也知若论武艺他等合手只怕也非一人之敌,急忙讪讪立在旁处。
却将忽律赤喜得呵呵笑,搓手便要往外去通传营内,安达海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道:弟兄们置办些家当,分家也是平平地分来,如何你能独享,休走,只管听将军计较!
赵楚索性不与他几个商议,断然道:此番南下,乃夺城厮杀又要联络大军,柴瑶须往,正作个联络官儿。
柴瑶大喜,自出门整顿待行,那十数个女子自也当随军而行。
赵楚将眼巴巴将领转眼瞧将数个来回,牛皋终究耐不得作态,忍不住跨出一步,又为安达海幸灾乐祸笑容惹怒,忿忿忍住寻他晦气念头,吞一口口水后退候命。/
既有柴瑶部南下,已有一万人手,再令郭涣与安达烈部随从,安达海为主将。
一令既下,牛皋跳脚叫道:将军好生偏心,俺如何比不得他等,索性不做个主将,俺宁愿成小卒,此处坐镇,有安达海便可。
安达海怒道:耳朵也不须冻坏,怎地不闻军令如山倒,若坏俺好事,与你不肯罢休!
赵楚喝道:都莫做小子模样,南下固然荣耀,镇守却是更为艰难!牛皋须谨记,自我军南下,日便有举动,辽军溃逃在所难免,毕竟契丹勇士悍勇,非心志便可抵消!
牛皋问道:如何计较?
赵楚道:我军三万一千人,只怕南下便是步军,倘若取归义二城,花荣与石宝两路骑兵不过万人,追杀也是不及。倘若那耶律大石入了析津府,只怕再要攻城非是易事,你当与何七,一人与辽军北逃路口处设置障碍不得使那耶律大石顺利入城,另一个使些法子,将析津府取来且当保证稳固在手不得为辽人重新夺回!往后燕云在手经略天下,你两个便是头一个杀入辽国城郭将领,荣耀不比安达海几个少三分。
又将其余几个将领道:牛皋鲁莽,何七狡诈,使他两个为主将也算合用。你等须知,行事都在你身上,取来析津府而后,论功劳不以职位高低只看功劳,我军内四条死令,当使人人警惕,便是辽国城内,休论汉人契丹人,不可轻侮掳掠,倘若知晓你等纵容,功劳比天高也须饶不了军法从事!
众人肃然应命,忽律赤踏前拜道:将军仁厚,末将感激在心。契丹人里,做主的尽是贵族,寻常贫苦的,也往中原定居而为汉人朝廷不容,边关却为贵族再行掳回,只怕析津府内奴隶,不下十万,取城而后,末将愿为将军说之,若不能添五万精骑,愿将人头送上!
赵楚手扶而起,叹道:天下当官的都是一般儿,想汉武唐宗,麾下战将千员,匈奴之金日磾,突厥之阿史那杜尔、契芯何力、执失思力之辈,铭功庙堂而与汉人俱是一体,契丹人,汉人,奚人,如今且为弟兄,共效命也。
那安达海几个不知如何只是笑,忽律赤再拜而道:主上以亲厚待我,我必以死命报效,愿为哥舒翰李光弼!
赵楚笑道:何来安禄山,只作本分,便是足够,留大好/性命,往后建凌烟阁,方待你等铭功其上,千百年后,无论汉胡,俱作英雄来拜!
安达海哪里读:好教将军知晓,那甚么安禄山,与俺安达一部并无干系,俺族谱里,素来无此人名姓。
赵楚大笑,手扶其背勉励道:安禄山,姓氏本该唤作亚历山大,母乃阿史德氏,都是突厥之人,与奚人何干?往后须好生读些书,休教牛皋这厮莽莽地笑。
安达海愁眉苦脸,瞪将牛皋两眼,迟疑道:俺只管说话,颇是流利,倘若使俺读汉人里读书人作的文章,只怕比登天更不易,将军且教俺大兄读来便可,俺只随军厮杀,哪里管那许多。
众人尽笑,赵楚道:往后行军作战,你也当是一路主将,如何能不通兵法。想我汉人里,有两条最是了不起的英雄,一个唤作大将军卫青,一个便是骠骑将军霍去病。他两个,谁人不识苍天垂怜汉人所降,天纵奇才,也须将兵书读来,明战令而晓军事。又有个投笔从戎的班,以书生而封侯,决战千里,他既有如此壮志,文弱之人投身军伍,你只读些兵法,有甚么不易?
安达海只是迟疑,赵楚正色道:都休要笑话,别样不提,单这兵书,诸位都需读来,往后安稳,便是一个考核,不得而通的,便不可自引军征战!
帐帘一挑,柴瑶进来,低声报道:耶律大石那厮使来的,果然不是善茬。竟敢明目张胆使人往各营挑拨,都说汉人如何凶横,好教人人愤怒。
赵楚笑道:且由他,谁人愿信,只将他几个好生可怜,大雪天里不得不为耶律大石奔走,便是个篝火也享用不得。
转头与何七交代道:你这厮做事颇为得力,只是生性狡黠不肯让人,只如今也是一军将领,少不得往后有千军万马统帅,须将胸怀开些,口头少点言语,大有可为之人。
何七赧然笑道:俺也做不得个将领,穿个铠甲也不像校尉,将军但有差遣,小人只作个跑腿的便足矣。
至此,行军之军,计有三军另一千,赵楚思忖片刻,将两路将领聚集,道:原我军里,已有旗号,步军之老罴营陷阵营,骑军之羽林卫恶虎卫,现也有八军,倘若不使旗号,行动不便,暂且定个名字,往后再行计较。
遂命汉军四营,牛皋部为飞熊军,郭涣部为飞骐营,刘汉部为飞骥营,柴瑶部为飞凤营。
又命安达烈部号飞将营,七曷全部号飞弩营,乌武曼部号飞虎营。
契丹一营,赵楚问其骑射,忽律赤道是精熟,赵楚便命为飞骑营。
至此,旗号定夺,乃命他等星夜作就战旗将旗号锦绣其上暗暗隐藏:取来析津府,便是你等旗号张开时候,彼时当有巧手工匠做就大纛,定亲来军内放。至于之下旗号,你等自行商议不可冲突,待战后归去,往梁采芷辎重营报上便可。
牛皋奇道:莫非更有女将坐镇辎重营?
赵楚笑道:如今北伐军内,做主的都是三个女子,数日之后,定当见来。
柴瑶欢喜莫名,她自知军中一女将为主,颇多不便,如今只听赵楚讯息,已是猜测得知那引军的主将,只怕便是他形影不离两个红颜,心道:旁人作得,如何我便做不得。只待往后,处处争些好强,须使军内人人心服,想那先朝的李秀宁,不宁便是如此?!那位扈三娘人称一丈青,江湖里好汉都道好生了得,那位琼英,竟能与她比肩,想来也是不差,却要见识,竟是何等人物!
赵楚似知她心思,一笑置之。
次日天明,号角方起,耶律大石来使几个匆匆出帐来瞧,只见漫漫风雪里,衣衫破旧面有怒色三万余仆从军,手内兵刃也无几个,静悄悄凝立校场内,前头站立四个似将领模样的,兀秃延正自训话。
心下一笑,暗道:都道这兀秃延没个前途,原来果真一毛不拔!区区数万弯刀算得了甚么,想来也要做个买卖。
何七充个样子好生训就一通话,转身来笑容可亲与来使说道:好教上使知晓,此间本便无许多补充,战马无几,兵刃也只精锐手内方有,非是小将不肯大方。
来使也笑作面上一团花,将何七拽往一旁低声道:区区三万弯刀,与头人前途孰轻孰重,小人何必多嘴?头人只须买个好,皇叔处自汉人处取来金银不计其数,只须一小将,引百骑兵南下与小人同行,有金银在,不怕不得兵器。
何七心内一喜,面上不动声色假意推辞,只是说不曾有。
来使心内冷笑,自袖内取一株翠绿颈圈,暗黑血迹尚未消散,不知自何处掳来,乃是不曾成年少年佩戴,低声道:此物事,通体都是翡翠,比我国所产强似百倍,头人持之往朝廷作些言语,皇叔再行些方便,何愁青云之日不来?
见何七已有犹豫之色,来使趁势又道:此物事,不过些许心意,弯刀弓箭资费,只须头人使人南下,自是取来,不敢坏此处规矩。
何七方将那颈圈纳入袖内,笑道:如此甚好,上使且请帐内饮些暖酒,片刻便行,小将使人唤来办事妥当的,当与上使同行。
那来使微微怅然,这颈圈名贵至极,他自也不愿送出,只事到如今,不得而为,面上一团和气,缓缓入内去了。
何七假意喝叱三军,左右寻赵楚不见,便只得与最前的安达海商议:若是安达溪将军八百精骑南下,藏匿城外,最是有用,不知将军却在何处?
安达海苦恼道:俺何曾得知,今日起身偷偷往见,休说将军,便是柴瑶那十几个女子,也都不见影踪,俺也使人往营内查探,竟无人知晓将军所在。
何七皱眉,颇是犹豫,陡然喜道:安达溪将军既为副将,自有行事主张,快使人往外寻他,将此间变故说来,且看他如何行事。倘若要南下,自有人来说,若是不意,便是作罢。
安达海点点头,何七肃然使三部主将来训话,趁隙低声将此事言语一番,郭涣沉吟道:此事可为!此间有牛皋将军诸位,辽人一旦慌乱,八百精骑厮杀也是有限,倘若随将军南下,只寻个托辞不入归义城去,待乱起时候,将辽人归路斩断,若与三位大娘子会和,此间更有截获明日后日时分南下五万战马,两路骑兵相向杀出,那耶律大石或可逃脱,析津府却再非他人掌握!
安达烈也道:头领行事,颇为将军赏识,寻他商议,自是无差。
于是将辽人弯刀分了三万令一千将士,又将一把硬弓来,却不予一箭,此也是那来使说话,原来他虽笃定辽国境内仆从军不敢逃走,却也担心自有不要命的暗箭将他射杀,非是心疼狼牙箭资费。
众人冷笑不止,如今之势,谁愿行些坏事坏了计较,只等大事已成,许多好汉只要寻这厮晦气。
何七遂命心腹往外十里处山林里与安达溪商议,不片刻,那耶律大石来使要携军先行,方行不远,安达溪八百骑飞马追来,扬声叫道:待我等取了弯刀弓箭资费,自往仆从军营里归来,皇叔须不差些许钱财!
来使几人见这一支军马踏雪而来,但见雪浪滚滚如狂飙突进,天地间金戈铁马万万千,总不及这数百骑军有擎天柱倒之势,心下骇然,暗道:兀秃延那厮虽是品行恶劣,练军却是好手,此数百轻骑竟有金人里铁浮屠气势,皇叔麾下,无人能及也!
于是和颜悦色只管来讨好,安达溪精熟契丹言语哪里惧他,冷着脸甚少搭话,那来使好生尴尬,却也眼馋心热八百骑兵,越喜爱只是说耶律大石的好,又许诺许多好处,安达溪不与他计较。
又行半日,风雪愈呼啸,仆从军穿着破旧却也算的上厚厚一层,行动自是缓慢许多,那来使几个亲随纵马便打,终而将几条大汉惹怒,愤然便要拔刀。
安达溪陡然眼眸里闪烁喜意,转头往那来使时候,却是恼怒溢于言表,道:若你敢惹恼他等,作起乱来休怪我袖手旁观!
那来使方摩拳擦掌要行一番威武,却听此言,恍如大伏天里兜头一桶冷水浇下,讪讪令随从罢手,道:不给他些好看,不知我等厉害,不过汉人奚人,纵然头人不忍同族的,也只千多人,不必如此。
却不知,他那随从,一番鞭打正落人群里赵楚肩头,休说安达溪眼尖见了,便是护卫赵楚身边忽律赤几条大汉与那假扮仆从军的十数个女子,将弯刀也拔将一半,若无赵楚厉色止住,早已作起来。
杀几个辽人容易,若要进城行事非是一时半刻,坏了大事,方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