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当此来,休说些苦头,便是担下些干系,好生说话再拿捏些样子,区区两个辎重都在后方防御使岂非手到擒来。也是前些日里天子有了圣旨,若非如此以这校尉本性,如何能这般低姿态来见,早将功劳横抢竖夺而去。
那三个宫人,日月都有筵席,再备些黄白之物,若收复雄州功劳使个掉包儿计策,分明便是睁眼不见,好生送他一番人情。
一路走来,校尉心内也是向往,只盼他一脚入得雄州境内,眼巴巴便有万军归心,将两个有些手段却无靠山的防御使赶将出去。
谁料方入门来,迎面便是变故,好歹也是跟随心腹,转眼间竟为粗莽军汉所杀,校尉心头恼恨,面子上也甚过不得去,将此仇暂且按下,盘算一番心想多待些日子,且看这古怪当真如此,抑或有人不愿他来。
于是将那凉茶丢在一边,往跟来中军帐里随从丢个颜色,那随从便问琼英道:一路劳顿,俺们将军好歹须有个坐落的,烦请安排。
琼英转目,心下冷笑,也不与他几个计较,与许贯忠道:便将中军帐里拾掇干净,予上使早些安息。
那校尉假意推辞,直道如何敢依,却不作出坚辞姿态。
许贯忠便唤来几个亲兵,将帐内物事收拢,瞥一眼校尉几个,并不避讳将后帐里方作就大如幕布般一面辽东行军图子都抬往偏帐中去。
琼英笑道:一路劳顿,上使安歇。
那校尉心下一动,忙道:扈将军且慢粮草饷银俱已送到,交割文书,却是未曾换来,左右不急片刻,便在此一并做了的好。
琼英扬眉,诧异而道:交割文书?上使如何有眼而不见,你部押运而来粮草,我辎重营里不见半分,军需官未曾点查,如何予你文书?
校尉一愕,继而怒道:城内军汉,都是你部下,落入他等手里,便是在你掌内,有甚么分别?心内略有不安,更将一丝贪婪狠毒生来,往案几上取笔墨,狠声道,未曾见有不与俺方便的,写也是写,不写,便是罪过,须你担待不起!
琼英摊手而道:分明我军仓库里未见半粒粮草,也不见分文饷银,文书如何写来?
校尉冷笑道:既如此,不能掌控大军,要你来作主将,有甚么用处?!
琼英笑道:仔细这主将,分明便是个鸡肋,你若做得,便由你来,若能将那粗汉们收拢,将六万怨军杀散,将数十万辽骑驱逐,休说一场小小克复雄州之功劳,便是裂土封王,也指日可待,本将不便伺候,上使请便!
说罢拂袖要走,那校尉狞笑道:这主将,做不得,轻易走脱,也是不可,借你些物事,好助俺聚拢军心。
随来他几个亲信,一起拔刀,使两个把住门口,另几个合力来围琼英。
琼英面色也不改半分,不屑而笑道:饮马河时候,数万辽骑也未使我稍皱眉头,便是如今麾下无几,亲信总归是有几个的。
那校尉一惊,急忙往后便走,要自袖内摸军令出来,琼英抖手,将一把手刀般短刃把在掌内,矮身往人群里钻入,轻轻一抹,便是两三个性命,转眼间击杀数人。
校尉不料竟有如此变故,慌忙要说些场面话,迎面寒芒闪烁,那短刃扑入咽喉,胡噜几声,血泡如飚,砰然倒地而亡。
这一下兔起鹘落,恰似迅雷不及掩耳,那校尉率来诸人,一时间不及作应,左右再看,已余几个同伴,忽然一声喊便往外要奔。
方出门口,只见一条大汉,贯着铁甲兜鏊,手内一柄似斩马刀又重许多杀气巨型兵刃,率十个同样儿军汉,森森将退路俱都堵截。
在那刀口之上,凄厉血迹,缓缓滴落,映晶莹落雪,宛如夺命之梭。
一时间,几人福至心灵,慌忙掉头来往帐内纳头便拜,口内不住谢罪道:都是奸人胁迫,着实小人们做主不得,只一条贱命,唯乞将军饶过!
琼英暗暗皱眉,与赵楚时日久了,心内最是见不得这般动辄捣头如蒜汉子,方要喝令尽皆拿下,陡然心头一番计较翻腾上来,展颜忽而一笑,道:本将也知,都是那泼才诡计,须与你等无许多干系。
几人心头一送,大冷天里有热汗自背脊处涔涔而落,急忙再谢道:都是将军宽宏大量,小人们来生结草衔环,定当报答。
琼英趁势道:若要真心报答,何必等来世,只如今便有一事,若是做好,于你几个也有些功劳。
那几人暗暗叫苦,他等都是街头巷尾里好勇斗狠之徒,一般儿手段无有,盗娼之事颇是拿手,方为那校尉看中纳在身边,方才所谓报答,都是一句空话,谁料竟为琼英打蛇绕棍上,登时哑口无言做声不得。
琼英面色一寒,喝道:如何尚未闻听端倪便有退身心思,莫非一句结草衔环,都作敷衍的么?!若如此,要这等狗才作甚么用,拖将出去,只管杀了喂狼!
帐外的,正是闻讯而来燕十八,他正热火朝天操练不止,忽而不见了李逵,继而又听讯息知晓一番变故,急忙率几十个最是亲信的心腹往校场而来,半路正逢来寻许贯忠,急匆匆越快步,至门口时候耳闻内里变故,方将那校尉安排帐外心腹斩杀,便已有眼下情势。
燕十八也未曾见过琼英与扈三娘武艺,本心内只道最好不过强将常人倍模样,岂料响动方起,数条大汉便为琼英回间斩杀,登时心内便换了心思。
而今再听琼英说话,急忙应一声,掀开帐帘往里面便钻,拖住几个委顿不安的泼才往外便走,那滴血陌刀,都在几条泼皮脖颈上打转。
此番作态,将那几人骇得魂不附体急忙叫嚷:将军且饶小人迟缓之过,但有吩咐,万千不敢推辞!
琼英与燕十八低声说几句话来,转身往偏帐里而去,那几条泼皮,自有陷阵营弟兄看守。
不过片刻,燕十八引几人而来,琼英端详当中一个片刻,笑道:果然与那贼杀才有些相似,只是此位弟兄若不能将英雄气概遮掩下去,须假扮不得。
她这话甚是巧妙,将那本是闻听燕十八道要假扮那贼校尉而心头甚是不快老卒,满心怒气尽都打消,只觉既要做些买卖,便是委屈也可承受得起。
当下道:大娘子只管吩咐,弟兄们便是丢个脑袋不过一个疤,假扮那厮,无端不多见人便是!
燕十八在一旁道:本是原雄州将士里一条好汉,与陷阵营诸位弟兄甚是合意,小人将一番计较厉害都与他说过,定然无碍。
琼英笑道:如今做的,都是没命的买卖,若不信诸位弟兄,更有谁来?只管如此这般,待明日午间便启程,半途混乱里脱身便可,此间有前朝明光铠数十副,明日启程时分,诸位弟兄衣裳之下掩盖遮住要紧,凶险羽箭须不长眼,若有闪失,非特郎君一番义气尽失,更是我军不愿。
那军汉笑道:多谢大娘子抬举,小人往生死场里,也走不知几多来回,须是无妨。只那贼痞校尉亲信,只怕也是无胆鼠类,莫如小人们会会他等,问些要紧讯息,也好瞒过随来押运粮草几个泼才。
琼英心内一亮,不由赞道:有如此谨慎心思,只怕便是陷阵营与老罴营争夺的,打破南归义,陷阵营定要扩编,若是身手了得可使斩马刀,便自百将做起。
那人大喜,再三拜谢而去,待他等转往中军帐内寻思假扮时候,燕十八问琼英道:方才听大娘子道,陷阵营扩编却要配备斩马刀么?
琼英叹道:也是无奈如今我军,粮草命脉都在朝廷手里,监造坊更是无影,若不暂且以斩马刀替代陌刀,更有甚么可使之策?!
燕十八默然,也只大军困境,再得琼英一番吩咐,暗暗往军内寻人而去。
待过半晌,琼英往中军帐内一行,迎面一个校尉,正与那死不瞑目横躺地上贼痞有九分相像,细看半晌,乃笑道:若非至亲之人,断然不能觉端倪。
正是那要来假扮贼校尉军汉,面目上涂些草药,又有陷阵营里原本虞李早早配备来易容好手一番打扮,骤然见了,不能急切分辨出来。
正说间,帐外脚步响起,不闻牢牢把住校场军士禀报,众人乃知定是闻讯归来扈三娘,果然帐帘掀起,身后引几个女扮男装亲兵的扈三娘闪身进来,见了地上尸体,再看假扮军汉,拊掌而笑道:果然惟妙惟肖,西征迫在眉睫,若有鼠类搅扰,总归龌龊。有如此易容,暂且先使那做官的安稳几日,定寻个时机,拿他等级来出个恶气。
她于雪地里不知跌将几多跟斗,一身铠甲,沾染泥水不少。
又问琼英道:只听斥候来报,道是你已有个主张,莫非要将大军分散些出去?
琼英点头,只尚未说话,早有斥候飞马而来,滚落马鞍之下飞步便来中军帐里,喘息不定报道:原雄州守军,于容城内并怨军好生不快,几日来连番内讧不绝,有五千长刀手按捺不住挤兑,闻听我军正要召集人手俱来投奔,至今已在城西十里之外。
琼英双手一拍,笑道:如此,今夜作乱的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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