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受罚,便是燕十三作统领的,也身负铠甲不曾有一步偷懒,监督的老罴营与陷阵营,也不曾做出不公事情,新军略略心服,归来时正见赵楚立足点将台上,四下里一个人也无。
那一面大旗,猎猎翻飞如云,夕阳里将影子拉出好长,那一袭寻常黑甲,凛凛一对铁锤,脚下便是火头军早早烧好热汤大饼。
使君有令,三军当细细听之!火头军那带头的,并非白白胖胖,反而略有些单薄,向赵楚请令后,站在台阶中间大声叫道。
新军疲惫欲死,眼看那滚烫烫热水便在眼前,翻滚肉片锅内如沸腾一般,狠狠将口水吞将两口,本以为便要分下来,却拿火头军嗓门之大,便是李逵也笑呵呵与身旁满身风尘阮小七低声道:哥哥哪里寻来这厮,嗓门便是俺也比不得。
阮小七急忙道:铁牛,军伍之内不得私自言语,乃是哥哥军令,若是再犯,便要吃五十军棍。
李逵缩缩脑袋,低声道:管他鸟甚军令,只是哥哥说的,俺便做就是。
阮小七撇撇嘴,心内也颇是埋怨那火头军,暗暗道:这厮聒噪至极,寻个时候定要吃他许多麻烦。
赵楚心情平和至极,暖洋洋一片,扫一眼前排阮小七两个,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正巧给李逵瞧个正着。
这一日,阮小七不住打趣他,便是两人气喘吁吁呼吸不能延续,也笑嘻嘻一副欠揍模样,早将李逵性子勾引起来,眼下见赵楚瞧来,登时心内便道:小七哥,你便拿俺老实来欺负,往后寻个机会,定要引你说两番话来,看你军棍吃也不吃。
若是赵楚知晓他两个心思,定要大笑几声。
今日里,他心情畅快至极,似便是无际前途里,也非往日那般茫茫一片。
使君军令,监督者出列!那火头军,只觉这数十年来从未有一日如今天这般畅快,扬眉吐气,不外乎如是。
俺虽不能上阵杀敌,使君也未曾小觑俺一眼,方才取来热汤肥肉,也值得亲来问寒暖,俺拼命报答不能,却要将这几条军令,明明白白传达下来。一念至此,火头军胸膛也挺高许多,黑黝黝面庞微微潮红。
老罴营与陷阵营,自是高蛮与燕十八打头,两人心下知晓,赵楚要他两营将士来作恶人。
却这恶人,两营将士谁人不喜?只这半日,眼看新军跌跌滚滚摸爬滚打,他两营人手上虽不迭搀扶又来喝斥,心下早笑作一团,眼看这平日里懒懒散散没个当军的样子新军如此狼狈,便作个乐子来耍。
使君有令,你两营将士,身为监督者,不可有丝毫偏差,片刻后监督,定要睁大眼睛,不可有将漏网之鱼放过。那火头军舔舔嘴唇,环眼将两营将士打量一遍,方又转头向新军喝道,这半日惩罚里,有自始至终不断生着法子逃脱的,出列!
两营将士登时大眼睁圆,心下幸灾乐祸道:这个容易,俺们都瞧得清楚,保证一个也不曾遗漏。
新军里,犹犹豫豫钻出百十个刺头,不敢抬眼去看赵楚,却对两营监督者丝毫不惧,斜眼睥睨。
可有漏网之鱼?火头军向燕十八两人高声问道。
燕十八与高蛮扫眼向手下将士无声询问,将士们双眸如鹰眼,狠狠将新军打扫个干净,揪出十个隐藏不出的之后,方齐声道:再无遗漏之人!
那火头军,转面向赵楚拜道:将军,并无一人漏走!
赵楚点点头,淡淡道:再查其他!
火头军一跃而起,喝道:自始至终,自问从无逃避心思的,出列!
沉默间,上千军士踏前一步,站在忐忑不安千方百计要逃脱的那一列之左。
剩余众人,火头军向燕十八两人来问,燕十八答道:剩余之人,有开头便想逃避,却为我两营所查的;有开头甚是安分,眼见完毕却来心思的;也有开头完毕时候甚好,中间千方百计寻个法子逃避的。
火头军再不能询问,向赵楚交了差,往台下汤锅之前站定,不再说话。
赵楚笑吟吟将分为三拨儿麾下瞧将半晌,便在众人心内愈不安时候,方慢悠悠向老罴营内一人问道:你当说实话,不可疏忽军法,这几个将领里,有偷懒抑或不用心的?
那人将前排几员将领打量片刻,方到:无有!
赵楚笑道:甚好,只内里有谁最是用心的,你可能知?
那人思忖片刻,摇摇头道:小人从未见过有将领也如此拼命的,眼拙不能分辨究竟,愿当军法!
赵楚笑道:最好!你不以己身不甚了解而说谎,当饮一碗美酒!
自有火头军送一碗美酒来,赵楚亲手递来,那人慌忙要屈膝时候,为赵楚单臂把住,道:军中,不患能耐手段,而患不公。甚好,且饮此美酒!
那人手腕一抖,低头将酒碗接来,仰面入喉,长吁一口气,通体舒坦,那当军的,有几个非是酒鬼?众人又饥又渴,美酒味道随风飘来,只听咕嘟嘟吞口水声音如潮,那饮酒军士,好生得意。
高蛮咧嘴欢笑,这军士乃他麾下,在他眼中,便是荣光也是老罴营,更赵楚能以他亲随赏赐美酒,他半日来忐忑心思,也缓缓淡了许多。
高将军,日后同为哥哥麾下,当通力方是。花荣双眸里,有精英流光闪过,低声向身旁高蛮说道。
高蛮嘴角一扯,心内道:这小李广,不说乃是主上旧日亲近的心腹,便是他本领,只怕说来一句话,也有偌大好处。如今主上仍有疑心,要他消散疑心,只怕费许多事情,有他几个做帮手来说解,也是有用的很。
当下忙道:主上事情,便是俺高蛮事情,花将军瞧得起俺,俺便是卖命也欢喜得很。
花容一笑,向阮小七使个眼色,阮小七会意点点头,看那老罴营军士大步要下台,急忙叫道:哥哥,俺本是没心思吃酒,只看兄弟吃,便也想吃,也赏俺一碗,可好?
赵楚伸手点点阮小七,笑道:七哥性子,自是如此也罢,长话短说,也不打扰众弟兄吃酒性子!
将那要下台军士留住,又道:今日监督,乃老罴营一个弟兄,陷阵营一个弟兄,与你搭配的乃谁?
那军士转头往人群里瞧一眼,一指陷阵营里一人,道:便是石无当弟兄!
那石无当大步走来,拜道:好教哥哥得知,与李鼎一起的,便是小弟!
赵楚问那李鼎道:依你之见,石无当兄弟可配饮一碗美酒否?
李鼎郑重道:不敢隐瞒,小人不将千方百计设法逃脱的拿住,也是石无当兄弟教些法子好处。若说饮酒,他自是当得起第一个!
赵楚仰天大笑,亲取两碗美酒,向李鼎问道:可能再饮?
李鼎大笑道:要随将军南征北战,死且不惧,一碗酒又何足道哉!
赵楚将酒碗予他,再来拍拍石无当肩膀,点头道:很好,你很好,我很高兴。
虽无许多好话,石无当却面色倏然通红,一腔热血都上涌,接来美酒,大声道:哥哥高兴,小弟们便最快活。
石无当,与李鼎将两碗酒狠狠一撞,仰面倾倒入喉,赵楚向火头军道:取最烈的酒,最肥的肉,石无当李鼎两人,当来作打头的!
只是之后,赵楚一言,却将众人惊住,但听他道: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咬牙来坚持的,可饮美酒,用肥肉!自始至终千方百计要逃避的,亦可饮美酒,用肥肉!
那想方设法要逃避的,登时愣住,便是花容,也甚不解,不知赵楚用意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