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燕十八,他未曾与赵楚同出只在庄园里与那数百陌刀手操练,炊火时候,大名府梁中书使快马来,甚是咄咄逼人只叫虞李答话,道是边疆战事吃紧要选调大军北上,虞家庄身为河北大户当出五百人以作粮草军。
燕十八甚得赵楚看重,平日便是谨慎性子虞李也有安排,一边将那厮好酒好肉伺候了,暗暗出门来飞马要报赵楚知晓,一路心头只是火热,向往那飞将吕布麾下八百陷阵营,便似要插翅快些往那边疆,好教辽人也知宋人亦有英雄好汉!
他这厢临门,赵楚几个自后堂转出,虞李沉吟道:梁中书何其快也!哥哥不如便再次歇息,小弟只将那厮来扯皮,好歹争取几日休养挑选方好。
转眼又冷笑道:赵佶这厮,果真要拿我下手!却不知猫儿虽是强大,便是一根鱼骨刺也可将他噎死!
赵楚失笑道:你也未曾与他有真心,何必苦苦深恨不休。便是这般,你且在此地坐镇,一边安插些人手将巴蜀去,早早潜伏广撒探子好为以后计算,我再留书一封,过两日你便快马与吴用学究联络,这山东河北怎生计较,都在你们手上,只一句须得依我若能转圜,切莫早日与赵佶那厮决裂。
虞李忧道:只哥哥要带多少人马去?那梁中书只说五百,不如小弟暗中再使五百人沿路接应,倘若官府有风吹草动,只须半日小弟便可在大名府里为哥哥解围。
赵楚大笑,傲然道:将士虽是好,那童贯不过一介阉人,肮脏手段也有几分,如何能敌我掌中画戟!月离你且莫太多动作,早些收拾大军,眼看便要入冬,流民不知又要多少,莫给那官府先扩了军早早安排粮草聚拢,幽云若下,我自当回归梁山泊,那里却要你来坐镇!
燕十八立在门外,听得热血沸腾大声道:哥哥若是去,五百陌刀手只听哥哥吩咐!
赵楚笑道:自当是陌刀手!此去最多半年,定要那辽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宋廷闻陌刀之名千里远遁!
燕十八大喜,他身旁那铁牛却是不愿,急忙奔来将赵楚牵住手臂,瓮声道:哥哥,小弟便是多多得罪,只管向你磕头便是!庄主平日里便说忠孝忠孝,若是不许俺去厮杀,回家伺候老娘心内也不爽快!
赵楚看他鲁莽赛鲁智深,力大犹胜健马,环眼邋遢络腮须,早知他是谁人,旁边虞李笑道:这个浑汉,小弟往江州买卖时候,因吃醉酒与人厮打,小弟见他憨直便带在身边,平生最喜酒,只图个快活,前日里只听哥哥反了那朝廷,便要拿两把板斧来寻。有个诨号唤作黑旋风,有一兄长在家侍奉老娘,他便唤作李逵。
赵楚笑道:果然是你!
李逵大声笑道:平日在江州,也是图个快活。吃酒闹事,也只图个快活。本是挺几个小厮道石碣村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各个,前几日又听哥哥将那官府反了,心内好生欢喜,日思夜想只盼跟哥哥将这贼老天也同个窟窿,今日见了,好不快活!
赵楚一叹,将他扔在地上那两把板斧捡来,入手沉重怕不有十斤,心道果然是鲁莽粗豪天下第一的黑旋风,这般兵器便只他,旁人怎能有那般黑色火炮般威势!
这李逵,赵楚曾细读他一生,平生只是与宋江交好,杀人如麻也图个快活,鲁莽闹腾也只图个快活,却也不知,他与宋江,最是依恋,譬如孩童之于生父一般。
那李逵,见赵楚将他兵刃来回打量,黑葫芦似脑袋便偏来笑道:哥哥,小弟寻些柴火也罢,只求此次北上带小弟开开眼,常道那辽人凶狠,小弟偏生不信,只看他长几个脑袋!
赵楚哑然失笑,沉吟片刻道:若是带你去也无妨,只你肯允我三件事便成。
将个李逵喜得面目张开,黑幽幽只眼仁翻开方能见白色,不住口道:只要哥哥肯带,不说三间,便是三百件也依!
赵楚道:第一,若是我不曾示意,不可与别人说话,厮打更是不能!
李逵连道:依得依得!哥哥莫说这无用的,快道俺不肯轻易答允便是。
赵楚又笑,那阮小七甚觉有趣,乃笑道:黑大个,你这板斧,怕是上山砍柴最是拿手,俺几个与哥哥去做的,是那没命的买卖,若将你折了,如何是好?
李逵大怒道:若是个个肯带俺去,便是死了也快活!你这厮,休要阻拦!
阮小七却不惧他,更笑道:若是俺看,你这厮地上能做个扛刀的周仓,水里可做个掂叉的夜叉,若在天上俺也不知你却是甚么!
李逵却不与他计较,黑幽幽眼珠一转,蓦然大笑走去将火焰驹牵了,笑道:你这黑厮,与俺一般黑炭一样,如何敢来笑俺!只你方才提醒,俺也念你恩情!
原来这时候,关公形象也有些模样,为他扛刀的便是那黑汉子周仓,李逵最喜吃酒,自是与那市井往来甚多,如何不知转圜,心道这几条汉子,便是那两位大娘子也须俺拿捏不得,若是牵马坠镫,岂非便是时机?!
阮小七一愣,蓦然道:黑大个,俺看你方是天下第一的快活人,俺虽与哥哥生死相依,却也图搏个前程!你便马夫来做也磊落如此,俺真真及不上你!
李逵一怔,转眼去看赵楚,赵楚笑道:如何这般说来!我与铁牛兄弟说笑,七哥也来打趣!若是我无能与弟兄们取个前程,如何能做这当头的。
当下面容一肃,道:且勿再议,只听我吩咐!此次出征,将五百陌刀手都带了,将陌刀藏于粮草之内,也可伺机取个边路正规军编制。只等宋辽入冬开战,一面保存力量,一面暗暗将幽云取了,只此事变化万千当不得先定,待机而行!便请月离先委屈作个梁山泊头领,开春归来,共聚时分再将座次排下。
虞李讶道:哥哥如何判定此战只在冬季里便成?
赵楚知他有心考较,笑道:宋军无骠骑深入草原,定然不敢紧追辽军之后。那辽军,入冬来辎重粮秣又因无许多步兵押送定然后撤。只他那后方,便是宋军前方,两厢僵持等草原上雪层融化,童贯哪里敢再停留。他所为,不过权势而已,断不肯将手中最强硬安身立命之本西北军监军一职丢掉。年年如此行径,只是确有些手段,不曾丢兵弃卒便能步步高升,何乐不为。
李逵叫道:怎地这般委屈哥哥,待俺将那狗贼脑袋拧来,哥哥做了那监军,再带弟兄们一路杀进东京汴梁,哥哥做了大皇帝,庄主做了小皇帝,只在那里快活如何不好!哥哥这等人物,怎可在那狗贼帐下委屈作个粮草官。
虞李眼眸蓦然一横,赵楚笑道:铁牛兄弟只是性急,若那童贯这般好杀,西北军尽剽悍之辈,早将他头颅取了。
李逵再要张口,赵楚道:若你不肯依我第二件事,便是不得随意胡闹,我便不带你往西北去!
李逵慌忙住口,虞李笑道:这厮甚是混沌,小弟平日也拿捏不得。若非哥哥,只恐他早拎板斧奔出门去。
两厢商议已定,虞李便要出门往庄子里回去,赵楚暗道只在此地那官府如何不能察觉异常,便将众人带了,都往庄内而去,虞李暗忖若是明日启程今夜也好有安排,便也不再勉强。
只他心内,却是有了忌惮,这李逵有他许多年恩情,口口声声难免有使赵楚心内生疑的,便想要寻个机会好生说教他一回。
赵楚欲言又止,只向李逵道:铁牛若是平日,有心内想说的,也不必隐藏。身乃磊落一条汉子,平生没了快活怕也便没了黑旋风!
虞李心下稍安,李逵欢喜飞步跟上骏马,竟他尚有这本领,难怪万军之中横冲直撞无人能挡!
只是须先予他寻几个防守的联手,若在战场,他便是铜皮铁骨,哪里能当得住飞蝗般羽箭,须不可折了他来。
庄内血腥之气早已消散,这虞李行事果然滴水不漏,若是不曾早早将清洗痕迹抹去,那童贯老辣只听回报如何不知他早有别样心思。
待得入门,虞李落下面目去与那梁中书亲信说话,赵楚却将花荣几个唤来厢房,道:只怕七哥与我,官府画影图形梁中书早有目睹。花荣哥哥也在官府内做过事须当不得,铁牛鲁莽只怕会误事,只将你我几个扮十足方可成事,这领兵的,只有燕十八最好。
众人自无异议,燕十八颇是为难,道:小弟虽是谨慎,却不知变通。那梁中书须大意不得,他面前小弟只怕没个主见,耽误哥哥大事便是万死不能赎罪。
赵楚暗忖也是如此!
那童贯,此次定然得了赵佶密信,要联手梁中书将虞李家财吞并。以他几个来看,只怕此次虞李不情不愿遣人来做个粮草军,也是手下不甚信任之人,若使出些拉拢手段,燕十八生性豪杰只怕不能挥洒自如解决。
身旁琼英笑道:郎君只说不小觑我与三娘,如何偏生将我两个让开?我往日在山里行走,习得一手易容手段,只将我两个来领军,如何便不能?梁中书若是拉拢利诱,也有个拖字诀待你回复。
赵楚哈哈大笑,甚觉心胸广阔,怎能将这两个娇骄女将忘记!
当下道:时迁哥哥曾道,官府未曾将你二人画影图形,只怕旁人不能知晓。快去化装来,你两个一人做主一人做副最是恰当。
琼英娇蛮道:若是当面拿个主意,我们也不能来与你商议,谁却做这主的?
赵楚甚是头疼,道:你年岁不及,便你做副手。
琼英气鼓鼓起身去了,扈三娘这几日只觉满心都是欢喜,心思也开阔不少,低声道:郎君无须烦恼,琼英心性如此,只她来做主也是无妨,我自去与她说便是。
她两个转入后房,正饮酒李逵忽然道:哥哥尚有第三事未吩咐。
赵楚疑道:便是不说,也权作忘却,如何你这快活之人竟自求烦恼来?
李逵道:俺性喜快活,却也知那几十万军中,若是路盲定要引来大祸。坏了哥哥大事,俺便快活也是无用。更有哥哥带俺去,俺便快活,如何贪心更寻那许多!
赵楚大是惊讶,转念又想不出有甚么计较,只好道:这第三事我尚未想起,待想起时候便来说你。
李逵笑道:哥哥不利落,便是个枷锁,也是俺身上背,倒要哥哥烦恼,须与俺吃一碗酒!
赵楚只得与他对饮了,正说笑处,屏风后转出两员俊美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