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阳应该会高兴吧?”
“自然!这个时间很巧!”
“那么景瀚你呢?”
“什么?”
“你高兴吗?”
“……你一定要谈这个话题吗?”
“那么换个话题……齐家长老又来信了?”
“……紫苏!”
这是热闹的一天从之前的突状况到皇后有孕前后不过两个时辰情势可谓急转直下令在京的各方人马为混乱的消息焦头烂额也正是因此紫苏才会将在议政厅值宿的齐朗连夜召来。
紫苏的心情很好甚至用寻常从不提及的话题与齐朗开玩笑。
尽管心情放松但是听到紫苏的问题齐朗仍然忍不住有些恼怒。齐家长老来信只会说一件事——他至今无嫡子的事情。毕竟关系到齐氏下任宗主的人选他找不理由驳斥。面对那些从纳妾到过继调教的建议除了一个拖字他根本没有办法。
紫苏有些惊讶因为齐朗的恼怒有些过头了齐朗却不愿再谈这件事笑了笑说起新年的事情新年将至事务繁杂却也因此多了许多趣闻逸事话题并不难找而惊讶之后紫苏也并不想纠缠这件事。
今天他们应该有一个愉快轻松的心情。
倩仪等到太医离开后才开口问谢纹:“娘娘在等机会?”女人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倩仪可不相信谢纹不知道自己怀孕更何况谢纹向太医询问一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谢纹默然她有些担心倩仪是否会生气毕竟她是一枚棋子。
倩仪倒没有生气如果进宫这么些年之后谢纹仍然如当年一般无知她才会担心因此她只是淡淡一笑:“娘娘担心什么?”想必是云沐雪进宫后才有的身孕否则谢纹大可不必如此。
“夫人……”谢纹抿唇“这个孩子……真的受欢迎?”她不能不担心更担心这个孩子会成对付别人的利器以致于她不得不失去……
寝殿里许久无声谢纹担心不已直到再无耐心想追问时才听倩仪说:“娘娘多心了!”
倩仪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不过相比较而言那样做的好处并不多!
“娘娘安心休养臣妾告退!”倩仪行礼告退。
回府的路上倩仪一直在想着如何筹划马车忽然停下。
“怎么了?”倩仪拉开车窗看了一眼却被一惊谢府门前的停满了车随行的家人连忙道:“奴才正让门上管事想办法!”
倩仪不知该笑还是该恼猛地关上车窗却也吩咐:“让他们收下帖子送客!”
这么晚了谢清根本不可能见这些人门上的管事又不便请示只好与那些人推托听到硬挤过来的一个下人几句耳语便如释重负地道:“各位大人今天太晚了我家老爷明天还要当值请各位留下名帖就回吧!”
众人这才散去倩仪进门下了车劈头就斥责了一通:“都什么时候府门前围那么多人你嫌府里的日子太清静了是不是?三司言官都是瞎子、聋子啊?”
“夫人来的都是世族家门的大人小的没请示哪敢做主啊?”
“大人呢?老夫人呢?”倩仪并不认可这个解释。
“大人在见客老夫人歇下了!”管事苦着脸下人难做啊!
倩仪这才缓下脸色:“那就罢了!大人在见什么人?”
“小的看着只认出王家、杜家的两位公子还有永宁王府的一个执事另位五位小的眼拙……”倩仪摆手让他住嘴。
“行了你退下吧!”
倩仪走了两步又转了方向径自回房了。她做了该做的剩下的就该丈夫操心了再说这点默契都没有谢清还掌什么权?
“本相听够了!”听了半个时辰的不着边际的解释谢清终于火了。
“怎么?诸位是不是不想看着本相与齐相掌权了?想换人上来或者想自己试试滋味?”若是齐朗还会委婉警告一下可是偏偏今天是齐朗值宿这几位只能找上谢府。
“谢相我等决无此意!”
“这话说多了也就不上心了!”谢清屈指扣着桌面冷笑着言道“太后的话本相就不重复了不过本相也想警告一句想使别人作枪也要看看自己的份量!”想两方都有利可图未免看高了自己!左右逢源哪里能那么容易?
“是!”五个尴尬不已的人连声答应。
“如果你们认为云氏奇货可居本相也不责怪!”谢清稍稍消了些火气端起茶盏略沾了下一唇“只不过所有后果也要自己担的!”
“不必在我这儿表什么心彼此都有数!”谢清搁下茶盏起身送客。
“谢相燕州……”有人不甘心地问道。
“本相没兴趣齐相想来也没多少兴趣剩下只能看你们的运气与手段了!”谢清对这个问题倒是大方既然谢纹有孕他就必须留三分余地给别人现在不是冲突的时候。
送客之后谢清听管事禀报知道倩仪回来便回房见她倩仪却正在沐浴侍女见谢清进来低声禀告了一句便低头退下。
“太后娘娘改心意?”坐在浴池边谢清伸手玩着温热的水随意地问她。
“嗯!”倩仪站了不短时间又为着谢纹的事忙碌一番着实有些累了整个人都懒懒的。
“太后始终不愿世族势力深入边疆与军队……”谢清淡语随即却笑了“那本是夏家势力范围!那些人被燕州那三分利迷了心了!”
“不过”倩仪转过身趴在池边看着谢清“就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做出这件事了?”
“不是云沐雪?”谢清讶异于她话中的意思。
“想出这个主意倒不难!”倩仪闭上眼轻声回答“不过如何让那么多人中着是其一;燕州世族是否真的齐心是其二;宫廷内外如何联系是其三这三条的答案联系起可就不简单了!”
谢清侧过头见她一副慵懒的样子伸手扯过一旁放着的罩衣将她从水里抱起随手裹住她的身体将她放到一边软榻上。
“别在水里睡!先歇着吧!”谢清拉过毛毯给妻子盖上说完便要走衣袖却被倩仪拉住。
“怎么?不累吗?”谢清半是诧异半是调笑地问道。
倩仪羞恼地松手却道:“你想到什么了?”
谢清摇头:“宫里的事我能知道多少?”说完便离开了。
出了房门谢清却笑了摇摇头往侧室的院子走去。
——宫里的事他是不知道多少但是他正好知道太后身边就有一个燕州出身的人!
尹韫欢也想到了叶原秋慈和宫的掌印尚宫是女官的顶点了可是叶原秋的年纪与这个重要的职位并不相配尽管可以用太后同样年轻来解释但是叶原秋仍然有资历不足的嫌疑宫女、典书尚仪再到掌印尚宫她只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而且叶原秋的履历十分完美尹韫欢记得祖父说过:“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完美往往就意味着虚假。”这是针对官员说的但是用在这里未必不妥。
如果是虚假的尹韫欢就更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还要重用叶原秋。
一个大胆的设想闪过尹韫欢的脑海——难道这次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太后设计的?
这个设想一闪而过尹韫欢十分迅地又将之否定了——太后没有必要这样做!无论是对云沐雪还是对谢纹太后都没有必要用这种迂回的手段。
尹韫欢苦笑因为她有切身的体会太后的手段向来是一击中的却又绝对不会是她自己动的手!
尹韫欢只能从得利的角度来推断御苑内的事情应该是燕州那些人的设计因为明显除了她们没有人有好处但是她又想不通那些新进宫的妃嫔到底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这一夜注定不安静因此能入睡的人太少。
紫苏睡得很好连齐朗何时离开都没有察觉不过她知道这天不是朝会的日子却是议政厅当值交替的日子齐朗肯定不会让谢清在议政厅等他因此起身后她也没有问这事。
慈和宫的早晨很平静所有宫人都按照职司开始新的一天紫苏换了衣服坐在妆台前由宫人梳头几个宫人各捧一个纹样精美的漆匣打开让紫苏一一过目对于挑选钗饰紫苏向来随意平素不用凤冠的日子就更不在意了随手指了个缀着明珠的金簪叶原秋挑出来为她带上。
除非必要紫苏不喜欢繁复的饰物选的这支金簪连花样都没有只在簪头上缀了一颗拇指大的明珠下面压着一枚红宝石隔着三串珍珠珍珠并不是密排着稀疏地隔着三串相间总共不过十粒却垂过耳三串长短不一底下各是一枚水滴状的红宝石正巧紫苏今天外面着的又是一件素帛单披只沿着边摆绣了红色万字纹与那簪子正配一位尚仪便笑道:“太后娘娘随手挑的竟也绝了!”
紫苏对宫人并不严苛何况这种意在奉承的话便只是笑笑:“哀家可没有东西赏你!”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又笑道:“这簪子本就是绝品!这珠子是太祖皇帝元朔年中燕州风家给圣烈大皇贵妃的生辰贡品大皇贵妃命人做了这簪子却没自用赐给了永宁烈王的王妃后来又几经辗转反正到了哀家母亲那儿偏不投母亲的眼被哀家要来了却也有日子没想起来!据说这是东山云海才产的珠这般大小却是再没有了风家传了几代不知是如何舍得献上来的?”
昨天的事所有宫人仍然是记忆犹新对燕州这两个字自然是极为敏感谁也不知道太后是不是有意说这话的一时竟无人敢出声紫苏仿若未觉继续道:“……也难为风家了!晴淑媛是风家的对吧?”
“是娘娘!”见无人敢应赵全只好出声回答这个与他其实不太相干的问题。
紫苏果然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清楚!叶尚宫你去挑些饰物给昨天病倒的后宫每人送一件过去说是哀家赐的!让她们安心休养!那串翠蝶坠的珠链就给晴淑媛吧!”
“……是!”
能让太后记住对一个淑媛来说总是荣幸赏赐没到晴淑媛便知道了虽在病中仍然很高兴等叶原秋过来了更是高高兴兴地接了赏赐。
叶原秋却在离开后暗暗叹了口气领着几个宫女又去了几个后宫处颁了赏赐才回慈和宫。紫苏没在慈和宫一位内官告诉叶原秋紫苏去太平湖了叶原秋有些累便先回自己的寝处刚推开门便看到赵全不由一愣因为方才那个内官告诉赵全跟着紫苏一起去太平湖。
叶原秋的心不自觉地一颤再看看赵全摆开的架式她倒平静了嫣然一笑:“太后有旨意吗?奴婢领了!赵公公就不用麻烦了!”
说完叶原秋伸手就要去端赵全面前搁的青瓷碗。
赵全伸手挡了叶原秋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他深沉得可怕的眼神手不由就缩了回去。
“这药不是给你的!”赵全的声音很冷淡“大皇子着了风寒这是太医开的药。”
叶原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听到赵全淡淡地道:“我在这儿等你只是替太后娘娘传话——娘娘想见你!”
叶原秋看看赵全又看看那只青瓷碗神色数变终是默然地转身离开赵全看着她眼中闪过笑意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端着碗往大皇子的寝殿走去。
紫苏站在湖边宫人离得很远叶原秋走到她身后三步远都没听她说话不由皱眉却仍然按规矩停下下拜参礼:“奴婢参见娘娘!”
“都去过了?”紫苏仿佛才觉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语气一派温和。
“是!”叶原秋答得简单。
“那么所有的妃嫔都见过了?”紫苏又问了一个有些重复的问题。
叶原秋一愣觉得自己的思路被弄乱只能如实答道:“是的娘娘!”
“那么叶尚宫你觉得燕妃很愚蠢吗?”紫苏笑了一声。
叶原秋的脸立时变得苍白却又听到紫苏跟着一句:“或者你是觉得哀家很愚蠢?”
叶原秋的腿一软跪倒在地不敢答话。
“看来都不是!”紫苏没有转身却已经听出她的情况不由轻笑“你只是不得不做些事情因为身不由己!叶……哦!不对……叶原秋……能与秋天联在一起的叶子……枫——风!你该姓风才对!”紫苏的声音很轻叶原秋却只觉得有如震天响雷。
半晌无语叶原秋忽然抬头:“娘娘早就知道了?”
紫苏冷笑:“哀家若是早知道还会留下你吗?就算你的确是容尚宫的妹妹哀家也不留一个燕州的间者在身边!”
“……燕州世族看来确实是到绝境了!”紫苏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息一声。
叶原秋不知该说什么她确实是燕州训练的间者但是她与那些忠心耿耿的人不同她是十岁才回到燕州的之前她与姐姐、母亲一直在舅父家寄居相依为命母亲、舅父相继过世后她们便被赶了出来因为她的父亲的燕州人她被接回燕州同母异父的姐姐却没有这个资格为了生活她的姐姐选择了进宫作宫女她本以为还可以再见面却接到了姐姐的死讯那时她正在周扬执行任务但是她不顾一切赶到京城那个时候她只想报复后来这个念头渐渐消退她也习惯了宫中的生活。新妃入宫后她却再次接到了指令并以暴露她的身份为威胁虽然她几次申诉计划不妥仍被强令执行。
这些她都不必说可是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算了!”紫苏淡淡的一语将此事揭过“哀家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想姓什么?”
叶原秋沉默了紫苏也不催两人一站一跪就这么静静地耗着。
紫苏也是昨天接到皇后的喜讯才渐渐想明白的云沐雪一直恰到好处地游走在边缘这本身就说明她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不可能在这时便想对付谢纹就算谢纹再如何不成气候总有谢家在身后更何况谢纹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人!那么反过来谢纹对付云沐雪?紫苏只觉得好笑让谢纹有孕的消息传出倒真的是意外收获但是仅此还不值得谢纹对付云沐雪而且谢纹虽然看得明白却从来没有出手的连当年争后位都是被动现在又怎么会有心情争宠?
还是提起齐家的事情之后紫苏才终于明白了!——既然找不到得益人那么就看看谁最倒霉吧!
齐家的信其实是在提醒她最糟糕的结果!——两害相权取其轻反过来所有人都没有好处最吃亏的可能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紫苏算了一下才现这次最失算竟是云沐雪!不提她树了多少仇人光是昨天阳玄颢留宿长和宫就看出问题了!她的儿子并不笨恐怕是察觉云沐雪也不是那么单纯地喜欢他了吧!
这样想就不难想通一切了而叶原秋的身份还真是因为这件事紫苏才察觉的。方才遣开她紫苏就在等一份确认的情报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与燕州有关系的人都会被重新确认而几次联系之后叶原秋的身份若还是能保密永宁王府就不用再留在京城了!
能让燕州世族联合起来对付云沐雪紫苏只能想到一个原因燕州世族根本不想让云家再存在了!
毕竟燕州现在情况根本是云家造成的无论有多少外因对于燕州世族各家来说云家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种情况下云家却仍然占有燕州最大的一部分利益显然不能让人接受更何况按照目前的情况就算燕州世族得到喘息的机会云家仍然会是最大的得益者那么对于各家来说毁去那个“因”就是避免“果”的最好方式!
后宫不是可以轻易碰触的地方诱使能够做到的人出手便是很好的方法!
紫苏摇头转身看向叶原秋:“还没有答案吗?”
叶原秋低着头在紫苏迈了一步准备离开时终于开口:“奴婢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因此奴婢是抛开一切来到这里的!叶是奴婢母亲的姓氏奴婢会一直用下去!直到……死亡!”
“走吧!哀家想去看看二皇子了!”紫苏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如此吩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