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刺杀事件紫苏的怒气前所未有地尽显于外江华城大小官员都被斥责了一通甚至牵连易州的其他官员让周围的人紧张不已连永宁王妃都被她以“治家不严”的名义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在永宁王府的地盘上遭到伏击不异于削了太后的面子!”众人如此猜测她恼怒的原因——虽不全中却也相差不远。
身为易州太守谢清在刺杀事件后的第三天赶到御驾所在问安请罪赶到时已是深夜。
“这不是表哥的错一州之地如此广大又是我自作主张擅改行程也算是自作自受!”不知是否是怒气已经平息紫苏并没有对谢清火反而笑着安慰他这让随行的朝臣终于松了口气。
此事生以来紫苏虽然愤怒也迁怒于地方官员但是并没有因此撤换任何一人谢清不得不代表易州上下又说了一番诚惶诚恐之类的话紫苏也听他说完却没有再说什么摆手示意让他起身并赐了座。
遣开无关之人紫苏才问他:“这件事表哥有什么见解?”
无人在侧谢清也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认真地回答紫苏:“如今陛下年幼太后垂帘摄政只要除去您元宁必将为了争权掀起一场大乱依臣之见应是外人所为!”
“表哥倒是很有信心吗?”紫苏笑言谢清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太后也是如此认为的吧?”不得已谢清也只能如此笑着回应。
“不全是!”紫苏却出乎他意料地摇了摇头让谢清的心立时一紧。
“哦?”谢清面露惊讶之色。
紫苏看着他淡淡地开口:“当年父王遭遇不测世人皆知为周扬所为我却仍对周扬使臣礼遇有加外人皆言我与父亲感情淡漠表哥不会不知道!”
“臣明白了!”谢清马上明白过来“应是内外勾结。”到这一步他也不能装不知道干脆坦率地道出事实。
“知道哀家与父亲感情深厚的人并不多因此也就不难想到了!”紫苏的语气很是冷淡。
谢清却只是皱眉不语低垂的目光让紫苏看不到他的神色。“表哥以为如何?”见他不语紫苏轻笑着问一脸凝重的谢清眼中却是一片真诚。
“太后要三思而后行!”抬头看向紫苏过了好一会儿谢清终于直言相告。
这句话让紫苏笑了没有再谈这事她轻松对他说:“去看看景瀚吧!他伤得不轻!”
“是!”谢清的神色却并不轻松但是他还是依言退下。
谢清刚退下赵全便从外面进来无言地向紫苏呈上一纸便笺紫苏却是看都没看便放到烛火上烧了。
“娘娘?”赵全惊呼心中万分不解。
“不需要看了!哀家已经知道你上面写了什么!”紫苏淡言。
“奴才先行告退!”赵全不再多言主动退出房间却又被紫苏叫住。
“另一件事查得如何?”
赵全转身跪下请罪:“奴才无能尚未查出!”
“不怪你继续去查查再不行就算了!永宁王府的口风一向很紧!”紫苏不在意地说了一句挥手让他退下。
“是!”赵全立刻退了出去。
谢清见到齐朗时真的是松了口气:“看来你并没什么大碍害我担心了好几天!”听说他受了重伤谢清真的是担心齐朗是否有生命危险。
齐朗笑了笑道:“让随阳如此担忧我倒是罪过大了!”他的伤只是看上去严重皮肉伤为多毕竟他并不是杀手的目标不过他也看出那些杀手是担心再也找不到机会因此才没有一击不中便立即退避可见幕后的主使者对此是很担忧的。
“知道就好!”谢清笑说“急着从府赶快来我可是几天没合眼这刚太平几天啊!竟然又出了这种事!听说各国都往我们元宁遣派了使臣!”
“这么快?”齐朗一惊心下却是一片苦涩——照这样看事情应该与紫苏想的差不多了。
“太后娘娘震怒不已对刺客下了‘格杀令’这事还不立刻传遍各国宫廷?”谢清开始是不在意地说道却在见到齐朗沉思的神色后猛然一惊也陷入了思索。
“随阳!”
“……”
“随阳!”
“……”
“随阳!”
“……”
齐朗连着叫了谢清三次他都没反应齐朗只能伸手推了推他。
“什么事?”谢清一惊连忙问齐朗。
齐朗好笑地说:“应当是我问你吧!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没什么!”谢清自嘲地一笑“只是一时猜不透太后在想什么!”说是如此说他心里明白只怕太后已经猜出九成九了。
“你当太后还是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啊!”齐朗笑说“什么心思都能看透!”答应过紫苏不能说齐朗只能漫无边际地提醒谢清。
“是啊!一转眼小女孩已经长大了变得有心计、有城府、有胆略什么都不必靠别人了!”谢清感慨不已他们都是看着紫苏成长的人想到当年天真的岁月想不感慨都难。
齐朗也一怔沉默了。
良久齐朗开口:“你不是说过我们都变了吗?”当年离京时谢清就曾这样说过此时齐朗唇边带着一丝轻浅的笑意有着无奈的嘲讽对别人也对自己。
谢清不知该怎么说只能无言以对。
“这不是我们希望的吗?”又是一句淡漠而无法反驳的话齐朗只是平淡地道出。
谢清也唯有默认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回正题:“你怎么想?”
齐朗一愣之后才想到他在问什么又沉吟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悠悠开口:“总不外乎‘一劳永逸’四个字!”箭在弦上的绝对不是只有一方。
谢清再次沉默了心中复杂万分。
崇明元年七月十二御驾抵承清行宫。同日古曼使臣、周扬使臣到达承清等候接见。此后数日各国使臣6续抵达。
“太后娘娘不知您与陛下打算先接见哪位使臣?”尹朔恭敬地询问手上是各国请求允许晋见的文书。这样的文书尹朔的公事房中还有很多因为不少使臣都递了不只一次这种文书偏偏紫苏就是不批不诏将一堆使臣晾在承清尹朔不知她想干什么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那些人找上门他也是不胜其烦。
紫苏坐在屏风后悠然地回答他话语间不掩笑意:“尹相是被人烦了吧!”
“臣惶恐!”尹朔苦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与紫苏认识久了他也明白这种私下应对不必太拘礼数自然也就随意点了。
紫苏转而对赵全说:“赵全带几个人去尹相那里将那些使臣的文书搬到烟爽斋哀家这些天留下的文书也送过去。”
“是!”赵全应声出去办理。
尹朔忙谢恩:“谢太后娘娘!”
“也差不多了!就当给尹相做人情吧!”紫苏笑言。
“臣惶恐!”这次是真的诚惶诚恐尹朔一向谨慎自知自己与太后交集甚少也就将“恪己奉公”奉为处事之道如今听紫苏这样说他自是心慌不已说话间已经在心中将她的话想了数遍揣测她话中有几分真意。
紫苏倒是的确没什么深意不过见他这样却也不多说只随意地说了一下:“退下吧!这事还要尹相费心呢!”
尹朔退下后紫苏示意宫人将屏风移开本来与尹朔他们见面也不必如此拘束的只是尹朔来得不巧——她嫌天气太热所以早上见过几个人后便脱了外面的衣服只穿着轻薄的夏裙实在不宜见外臣她又不想麻烦便直接让人移了屏风过来。
清凉的微风从阑干外的水面送入水榭紫苏微笑着从长榻上起身迎风而立舒畅的感觉让她不禁闭上眼睛去享受。水榭中的宫女看着太后这般孩子气的举动竟是吓了一跳——一直都是高深莫测的太后竟然也会因这种微小的事情而真心微笑吗?
“小时候有一个夏天哀家忽然害了‘苦夏’一连好几天颗米未进母亲寻了好几位名医可都是无用父亲从边关回家见到哀家的模样说了母亲一顿连夜命人在府里开了一池活水又布置了几座旧屋让哀家搬进去不到一天就好了自那之后却再没有过‘苦夏’白白糟蹋了父亲的一番心意。”紫苏喃喃地自语。
水榭中一片寂静紫苏又站了一会儿便重新坐到长榻上好似什么都没说抬眼却现手旁的几上少了几份凉食便问道:“谁撤了点心?”
一个站在角落的宫女忙跪下请罪:“奴婢斗胆自作主张撤了那几份凉食请娘娘惩治!”
“自作主张?”紫苏并未生气反倒饶有兴味地问她“既然知道不对竟然又做了现在再来请罪?你倒也有意思!”
“奴婢听娘娘吩咐赵总管将文书送到烟爽斋猜测娘娘要将熬夜那几份凉食味虽甘美却都是至寒的性子实在不宜娘娘现在用!”那宫女见紫苏并未恼便大着胆子回话眼中却仍有几分恐惧。
“你叫什么?怎么知道那些食物的性子的?”紫苏抬手示意她起身。
那宫女站起身低着头回答声音却也清晰:“奴婢姓叶家人都叫奴婢原秋。奴婢家中世代以行医为生所以奴婢对这些也知道一些入宫之后奴婢又在太医局待过。”
“原秋……”紫苏略略沉吟了一会儿“的确是念过书的人。哀家身边少个典书尚仪你来当吧!”紫苏还算满意她的应对便直接调人了本来这事应该能过赵全来做但是紫苏心中却直觉地想绕过赵全反正也不是大事她也就顺着自己的心意了同时她也想着若是叶原秋还算不错以后可以让她做自己的掌令尚宫代替容尚宫。
“谢娘娘恩典!”叶原秋惊喜万分连忙磕头谢恩紫苏笑了笑示意她罢了便不再理会直到赵全回来禀告一切俱已办妥紫苏便动身往烟爽斋去了。
到了烟爽斋紫苏看了一下桌上堆着的文书却笑了:“那些人想把外政厅塞满吗?”说完对赵全吩咐:“让所有的典书尚仪来把这些按国家分类。——外政厅是按时间归档的。”
“是!”赵全正要去又听见紫苏对一个宫女说:“原秋你先做着宣政厅的旨意明天才能颁下!”
“是!”叶原秋低应道。
赵全看了她一眼不禁眉头一皱却是什么都没说便要往外走但又被紫苏叫住:“赵全再把齐朗和谢清请过来!”
“是!”赵全不敢耽搁连忙去办。
交代完紫苏便进了内间随意抽了本书来看没多久便听到外面的尚仪禀告:“太后娘娘谢太守大人求见!”
“请进吧!”紫苏搁下书淡淡地吩咐。
谢清进来行过礼紫苏便让他坐下问道:“景瀚没和表哥在一起吗?”齐朗尚未大好紫苏也没有给他政务这两日按赵全的禀告齐朗都与谢清在一起此时却只有谢清一人来紫苏不禁有些惊讶。
“是!”谢清笑说“一早郑秋郑大人便邀了他似乎是陛下学业上的事!”
“这样啊……赵全就要多跑一段路了!”紫苏笑说随即也就不再多说直接进了正题:
“各国的使臣表哥都见过了吗?”谢清虽是外职但是他的身份那些使臣只怕无人不知会找上他的人也不会少。
谢清点头这些也没必要否认:“大多见过了!太后您一直没个回复那些使臣自是坐不住。”因为是在烟爽斋并不算正式应对谢清也说得十分轻松。
紫苏笑着摇了摇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人吗?”她比较想知道这个。
谢清皱了皱眉回答道:“倒有一个人让臣过目难忘!”
“哦?”
“是古曼的使臣。”谢清很认真地说“依臣之见此人决非一般人!”他语带深意却又有所保留毕竟他没有证据。
“难不成是成佑皇帝亲至?”紫苏笑说倒没有当真。
谢清却不说了可以算是默认了这让紫苏的精神一振有了兴致:“那可就有趣了!”
“虽然只是臣的猜测不过应是差不了的!听说成佑皇帝前些日子入宗庙祈福可能要有一个月之久!”谢清说出另一份情报。
“是吗?”紫苏微微惊讶之后轻笑着反问。
“娘娘……”谢清的话被尚仪打断又是一声通报:
“太后娘娘齐大人到!”
“请进吧!”紫苏没有犹豫倒是门外的齐朗怔忡了一会儿自从那天夜里之后紫苏便没有再露面等他略好些也没有宣召只让内侍前去抚慰了一下下赐了一些东西。
“景瀚以为这次的事该如何处理?”没等齐朗行礼紫苏摆手示意不必行礼微笑着问道也算当事人的齐朗。
不必想也知道各国最关心的便是此次遇刺事件如何了结紫苏此刻虽然只问了齐朗但是她笑着望向两人的眼神表示她想听他们两人的建言。
“臣以为娘娘此次的目标只在朝中。”齐朗微微皱眉语气平淡却也有着不解更多的是因为她并不避讳谢清的姿态。
“是那样没错!”紫苏承认不过她只是道出另一个考量“没有必要将好时机推拒掉吧?”对齐朗真正的疑惑她并没有解释。
谢清笑了:“娘娘想重新考虑外政?”出身谢家谢清对这些要更熟悉些也就直接道出。
紫苏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我不喜欢周扬!而且我比较好奇古曼的成佑皇帝想做到何种地步又能做到何地步!”
齐朗沉吟片刻明白她只想就事论事方道:“一直以来元宁都是与周扬结盟对抗古曼或是与普兰结盟对抗兆闽娘娘想转变一下?”
“不可行吗?”紫苏反问。
“那倒不是……”齐朗摇头“只是古曼与我国并无信任可言很难有实质上的改变!”
“我想等见过古曼的使臣之后再说具体如何操作!”紫苏也明白他所说的困难因此也就并未太坚持一笑过后便说起另一件事:
“倒是表哥刺客的事查得如何?”在易州出的事紫苏又说了由地方官员处理的话谢清这位太守自然是责无旁贷了。
“从现在的调查来看的确是娘娘所想的情况。”谢清如实禀告“但是与刺客联系的到底是什么人暂时还没结果。”
“恐怕表哥要快点查清楚了!哀家就要接见各国使臣了到时候总要对外有个说辞!”紫苏淡淡地说也挑明了自己到底要什么样的结果也表示她暂时不想追究得太深。
“臣明白定不会让娘娘失望!”谢清领命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这点我绝对相信表哥的能力!”紫苏笑说转头又问齐朗“对了景瀚郑大人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是皇帝在学业上有什么问题吗?”
齐朗笑说:“算是吧!陛上昨天把郑大人问得哑口无言所以郑大人找了我和尹相跟我们商量想将陛下的课业略做调整!”
“皇帝问了什么问题?”紫苏挺奇怪什么样的问题能将郑秋这个博学的状元问倒。
“是那个‘上胡不法先王之法’的问题吗?”谢清也凑了一句。
齐朗点头。
“上胡不法先王之法?”紫苏皱眉“这个能有什么问题?”说是如此说她心中却有一个不悦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