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宁实录-仁宗卷》
储位方定帝后即成反目之势十二月帝后始和其间储位未尝有动摇。
隆徽十六年十二月古曼遭遇百年不见的雪灾损失惨重大量灾民被迫离乡流浪各国关闭边境城镇拒绝接纳流离失所的灾民小股冲突出现。
隆徽十七年正月二十三古曼国主驾崩“四子夺嫡之乱”起内政荒废大量流民开始有组织地袭击邻邦夺取生活物资。
隆徽十七年三月初六古曼十二皇子平乱登基改元成佑。
隆徽十七年三月初九古曼与西格结盟。
隆徽十七年三月二十古曼以平民被杀为由向至略宣战。当日即取至略北疆三城永宁王一力坚守遂城两军成对峙之势。
隆徽十七年四月初五西格以结盟为由向至略宣战遂城被围粮草、消息俱断帝闻讯病倒。
“陛下您好些了吗?”紫苏一边关切地询问一边将药盅交给旁边的宫女。
隆徽皇帝摇头轻轻地挥手让内侍与宫女退下无力地问她:“遂城有消息吗?”
紫苏想了一下才如实以告:“还没有!陛下。”
“你似乎并不担心?”隆徽皇帝现了很是奇怪。
紫苏低头不语好一阵子她才开口:“陛下不要太操心安心休养才好!”
“军事上的事朕真的不是太清楚你让朕安心也要能安心才好啊!”他笑说。
紫苏也笑了道:“陛下臣妾现在无论说什么您都不会真的安心的!臣妾何必说呢?”
隆徽皇帝看着紫苏神情无比认真他淡淡地笑了笑容却十分苦涩:“朕不是个好皇帝!紫苏是这么想的吗?”
“怎么会?”紫苏不解地回答“您是个明君!”
“真的吗?”隆徽皇帝不信“朕不够强势也不够明智不是吗?”
紫苏犹豫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说。
“陛下父王曾说您是位难得的仁君有包容天下的气度!在先帝的皇子中父王最为敬崇的就是您!”
她说出前任永宁王的看法。
“可是一个仁君能有什么作为呢?”隆徽皇帝淡语“朕没有决断的气魄没有面对一切的胆识!紫苏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臣妾惶恐!”紫苏低头回答。
“朕知道自己的状况!——朕恐怕是没多少日子了!”隆徽皇帝说得云淡风轻“朕已经不在乎了!很久很久以前朕就不在乎了!”
“陛下不要这么说!”紫苏劝慰他。
“紫苏为什么入宫?能告诉朕吗?朕一直想不通!”隆徽皇帝绕开话题“不要说是为了平息争端!”
“因为对永宁王府有利而且……”紫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如果不入宫臣妾将面临一个难堪的选择。”
“什么意思?”隆徽皇帝不解。
紫苏并不想说但不得不解释:“对所有的世族的而言臣妾不是什么好的婚姻对象。”
隆徽皇帝恍然大悟有些感叹地说:“紫苏朕真的很佩服你!你似乎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可是”他话锋一转道“朕真的没有办法喜欢你!你看透一切毫不留情地打击对手的弱点;尽管你掩饰得很好可是你朕忘不了第一次见你时你冷漠的眼神!”
“紫苏是不是只要能达成目的你连自己的感情也会利用?”
紫苏愕然不过面对等待她回答的皇帝她答得很轻却也很坚定:“陛下我不会伤害我爱的人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所爱的人!”
“朕不是所以你也毫不愧疚。”隆徽皇帝笑道“那么对你而言有谁是特殊的存在吗?”
紫苏皱眉似乎不解他的意思看着他等他解释但隆徽皇帝却也一言不地看着她无意说任何话。
良久隆徽皇帝开口但是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答应朕一件事!”
“陛下有何旨意臣妾自当遵从。”紫苏回答得很制式。
隆徽皇帝也没计较说出要求:“不要杀云贵妃母子!无论如何也不要杀他们!”
“陛下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可怕!”紫苏低语。
“朕知道!”隆徽皇帝笑了“可是无论如何朕都希望他们能活下去!朕亏欠云贵妃的太多了。”
紫苏沉默了轻轻地点头应允。
“朕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隆徽皇帝缓缓地对她说“但是至少你还没有对朕食言过!——永宁王府的女子都是高贵而骄傲的!朕明白!”
紫苏听着没有任何回应!
“陛下遂城捷报!”孟涛在外殿兴奋地禀报打断了帝后的谈话。
“快进来!”隆徽皇帝连忙话紫苏则端正地坐着眼中也有一丝欣喜。
接过红羽捷报隆徽皇帝迅拆开看了一遍高兴地吩咐:“马上传所有议政厅大臣!”
“是!”
“那臣妾告退了!”紫苏起身行礼。
隆徽皇帝却未允拉住她道:“你也听一下!来人架屏风!”
内侍忙将一面八幅的绣屏展开将即将晋见的朝臣与皇后隔开。——这是礼法!
“永宁王的奏章上说安阳同守谢清以民夫伪装军队佯攻西格的大营再以小股精锐袭古曼粮仓挑起混乱遂城守军再乘势出击一举击退古曼。”隆徽皇帝将奏章给大臣传阅很是高兴地赞道“有此良才真是江山社稷之幸!谢老这算得上是青出于蓝了吧!”
“陛下谬赞了!”谢遥谦辞“臣那孙儿只会玩弄小聪明!”
“战场之上只要能赢手段如何就不必论了吧!”右议政尹朔笑说同时禀报:
“刚才也接到靖平将军的快报西格军队出现骚动他抓住战机出击成功歼灭西格大部精锐。西格军也已经开始撤回自己的国境了!”
隆徽皇帝点头:“战事也算告一段落了下面就是抚民和嘉奖的问题了!你们各自拟个条程上来。还有边疆的防务不能因此懈怠传谕所有将领要加紧训练休整!”
“臣等遵旨!”谢遥等人恭敬地回答退出皇帝的寝殿。
“你早就知道谢清的计划了吧?”待大臣退下隆徽皇帝方对紫苏开口。
紫苏让内侍撤去绣屏笑道:“臣妾哪知道他的计划?只是相信他的能力罢了!”
看着紫苏的笑颜隆徽皇帝也淡淡地笑了让她退下:“你也几天没合眼了去休息吧!”
“臣妾告退!”紫苏行礼退下。
“紫苏你的身边有这么多的能人你将如何驾驭他们啊!朕真的好想知道!那应该就是朕作为帝王最缺乏的才智吧!”
“不过朕更想知道的是除了你的骨肉你真的会爱谁吗?”
隆徽皇帝靠在床头闭目沉思脸上是淡淡的笑容。
回到长和宫紫苏便得知齐朗与夏承思求见换了衣服她便传召他们入殿。
齐朗来见她并不稀奇可夏承思却是头一次来见她紫苏的确有些好奇。
“堂哥算是稀客了!有事吗?”紫苏一边笑问一边示意他们起身免礼。
夏承思却有些踌躇为难地看着齐朗似乎希望他能开口。
“我说夏大人你别看我呀这事我可不好说!”齐朗淡淡地说眼中却满是戏谑之色摆明想看热闹。
无奈夏承思只得开口:“臣奉王少寒大人之请要向永宁王提亲!”
“咳!”紫苏被茶水呛到了忙放下茶接过宫女递上的丝绢擦了一下摇头笑道:“提亲?难道我大哥在外面有孩子了?”
永宁王与王妃成亲不到一月就分别王妃并未育子而老王爷只有紫苏与永宁王这一对儿女所以紫苏才会有此说法。
夏承思是个老实人不会玩弄词藻不禁语塞。
齐朗帮他解了围:“永宁王在遂城纳了一个女子前几日听说那女子已经产下一女。”
“王家就这么着急!”紫苏冷言“连本宫都不知道的事他们居然打听得如此清楚!”
“王家也的确出了不少力依臣之见他们只是在邀功。”齐朗分析。
紫苏没说什么只是吩咐赵全去宗人府:“看看永宁王府有没有送帖子去!”
元宁的律令所有皇族宗室一旦有嗣必呈报宗人府方入宗籍。
“堂哥是王家的弟子?”紫苏淡淡地询问。
夏承思如实以告:“臣师从王素大人。”
“堂哥以为王家后辈如何?”紫苏想了解一下。
“君子之家也不过五代!”夏承思冷静地回答显然并不看好王氏子弟。
紫苏点头道:“无一可取?”
夏承思想了想才回答:“娘娘治世良臣是循吏而非清流!王家子弟皆过于清高作文章可以其余实在不佳!”
正说着赵全已经探问清楚回来禀告:“娘娘宗人府并未收到永宁王府的帖子!”
紫苏对夏承思说:“就这样回王少寒吧!”
“是!”夏承思应声退出。
齐朗一直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却未表示什么紫苏这时才问他:“怎么看?”
“娘娘不是已经决定了吗?”齐朗说得很不在意“只是利用而已况且王氏还配不上永宁王府!”
“……”紫苏欲言又止看着他微微皱眉过了一会儿她挥手让所有人退到殿外。
“你想说什么?”紫苏缓缓地开口隐于袖中的双手紧紧地绞握在一起。
齐朗没有回答看着她好久好久他叹了口气:“皇后娘娘臣就这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是的!”紫苏立刻否认但还是有几分心虚“只是景瀚一向不喜欢阴谋!”
“宁昭郡主也不曾妄伤人命!”齐朗淡言。
“看来”紫苏缓缓地笑了自嘲之色显而易见“我们都变了!”
齐朗笑着起身对她说:“娘娘毕竟不是事事都如儿时游戏般轻松!臣比您更早触那些令人不太愉快的事情!”
齐朗的神色淡漠显然也有过难受的经历。
两人不禁都低头不语似乎都在回避对方的目光不想从对方的眼中得知自己不愿知道的事。
良久齐朗有些失望地叹息。
“以王家的人脉为后盾当生事情时舆论自然是在您的掌握之下。”齐朗缓缓地言道开始还原紫苏的想法“再以选秀打乱宫内的布局那两姐妹也是您精心挑选出来的吧!接下来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暗示一下莹淑媛再稍稍改动一下她提供的工具将事端引出最后只要臣提出那个计策一切便完美地结束了!”
“不过皇后娘娘您既然确定臣一定会提出那个建议又怎么会认为臣还是那个不喜阴谋的景瀚呢?”齐朗真是是动怒了。
紫苏听到他的质问再也无法平静她霍地站起走到一旁不想面对齐朗。
“那么臣告退!”齐朗见状也不想说了行礼打算离开。
“等一下!”紫苏出声阻止他离去她明白齐朗今天一旦离开日后也就不会再来了。
齐朗转身看向她紫苏坐到一边示意他过来。
“我不想瞒你的!”紫苏看着他难过地解释“只是……只是我习惯了一个策划一切!”
齐朗沉默地看着她想听她说清楚。
“从来都没有人会帮我!我必须一个人完成一切!……你明不明白?谢老他们虽然会提醒我可是决不帮我完成什么;母亲又什么都不管;大哥远在边疆;你……你也不在!我只能一个人去想去做!近四年差不多四年都是如此!我必须一个人面对那些世族面对那些官员面对永宁王府的亲属……”
紫苏说着想起以往的情形好不容易才忍住泪水。
“我不想的景瀚我真的不曾想过要利用你!”紫苏反复地说着。
齐朗深深地自责他从不知道这些他习惯地伸出手想安慰紫苏但忽然想起此刻两人的身份不容逾礼他缓缓地收回手在紫苏面前跪下行礼:
“皇后娘娘臣明白您的意思请您不要再难过了!”
“景瀚……”紫苏沉默了看着他安静地听他说话。
“我说过会效忠于您那不是玩笑请您相信!”齐朗的声音轻而缓慢但也很坚定“而且您应该知道我也有我的骄傲!为您谋划是一回事可让您欺骗是另一回事!我们都不是天真的孩童!我们的双手都曾沾染血迹!我向您保证您不会永远也不会再独自一人!”
“景瀚……”紫苏不知该说什么了。
齐朗扬起浅淡的笑容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什么都不必说:“请您相信无论何时我都站在您一边!”
紫苏笑了如同做错事的孩子得到同伴的原谅般开心她抬手示意齐朗起来:“我一直在担心你和谢清表哥要是知道我做的事情不知会怎么样!会不会觉得我完全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人了?”
“想听实话吗?”齐朗轻笑。
“当然!”
“从小到大你就是我们中最特别的女孩——不像倩仪表姐那样事事争强也不像倩容表妹那般文静婉柔不过不可否认你始终是我们的核心之一可是我们所有人都把你当作保护对象那时我们还都不会刻意地算计什么!接下来我们都分开了各自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就像上次分别时我和随阳说的——‘我们都只记得最开心的日子只看到自己的改变却完全忘了我们都是必须改变的人!’——实话就是我们都变了所以谁都不会对你的所作所为表示异议!说实话如果你一点没变我们才会觉得恐怖呢!”
齐朗淡淡地开口让紫苏释怀——随阳是谢清的字他们之间一向只称彼此的字而女孩则是随自己的意对他们称字或如幼时一样都无妨。
紫苏笑出声齐朗也轻笑在这个权力的中心能够如此放松的时候并不多能够全然信任的人就更少了。
“王家的亲事不妨考虑一下无论如何现在开罪他们都不是好事。”齐朗中肯地建议。
紫苏自然也明白:“如果大哥真的有女儿我会和他们商量的。”
“谢清表哥也许会回京!”这时紫苏才想起这个消息。
齐朗对这个消息却也不是很惊讶:“承正表哥的奏章臣也看到了应该不会有问题!”他随即想到另一件事笑说:“那样倩仪表姐也要来成越了不知这么多年她还是不是老样子?”
“我听嫂子说倩仪表姐现在可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紫苏也想起这事。
齐朗摇头悄声说:“不见得!随阳的信中可说她比当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还说维侯是怕家丑外扬才拉他做牺牲品的!”
紫苏忍不住大笑殿外的宫女内侍不禁好奇地向内看好半天紫苏笑着说:“改天我一定把这句告诉维侯舅舅!”
又说了一会儿齐朗才行礼告退紫苏一边抬手让他退下一边低声密告:“京中的局面一定要稳住!”
齐朗微微诧异但也明白地答应。
——巨变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