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来人报:淑妃娘娘,皇后旨意传到!
强耐着心底的澎湃和疑惑,清晰地听到帷幔外的声音,是如此之近。
莲歌转身拭泪,掀帘出去。
只听外间那人道:“皇后娘娘的懿旨,莲歌姑姑,淑妃娘娘可醒了,若是醒了淑妃娘娘就在车内接旨吧,奴才也好回去复命。”那语气里的恭维谄媚我已经没有心思细想,自己早已经沉浸在思绪里,纠结挣扎不出。
莲歌低声回道:“我家主子已经醒了,那就劳烦公公了。”
那太监嘿嘿一笑,道:“皇后娘娘吩咐了,淑妃娘娘今次小产,身子虚弱,特许在车上接旨,不用行跪礼。”
转而声音略高,道:“淑妃娘娘,奴才这就宣旨了?”
如做梦般,轻声允诺。
那太监继而高声宣旨,很长时间才结束,直到莲歌等跪地谢恩我才回过神来。
挣扎着要起身,绿珠赶忙上前搀扶。
许是躺的时间过久,稍微移动便会气喘,豆大的汗就下了车,身子还在发飘,站不稳。甩脱绿珠搀扶的手,跪地三叩谢恩。
那太监又恭维几句,发现我面色惨白,不敢再叨扰,便放了懿旨告退了。
站起来才仔细打量这一路上的风尘,只是一条简单的土路,两边是不甚茂密的灌木丛。单调乏味,却如此熟习,这条路是当初从宫中起驾去行宫的必经之路。
这里离着宫里并不远了,我问道:“我睡了多久?”
绿珠哽咽回道:“五天了。”
五天,怎么会睡五天,赖嬷嬷说针灸不过会疼晕一小会,怎么能是五天。
还未等我发问,赖嬷嬷说道:“给你喝了些凝神散,让你好好睡了一觉。”
我有些好笑地看向赖嬷嬷:好好睡一觉?
但是大家却好像约好般,全都禁了口,不再说话,服侍我复又上了车。
是的,根本就没有怀孕这回事,只是赖嬷嬷手里的银针,才有了身孕的假象,而后又有了“小产”。所做,不过为了红玉。
所有的症状都像是有了身孕,而为我诊断还不是敏妃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太医,而是没有任何背景,没有错综复杂关系的李太医,日后就算“小产”,谁也不会想到这原不过是一场阴谋而已。当日遇到红玉,便是最好的契机,有珍贵嫔和众多人作证,那次,不过偶遇,更加不会有人怀疑。
莲歌和绿珠因为不知道,所以在我跌倒后,莲歌才会一时慌乱,但是在她耳边叮嘱两句,才能在太医来之前就赶回我的踏雪轩。
赖嬷嬷在屏风后早就施过针,纵使太医来了也诊断不出什么,无非就是小产一说,因为已经任何有孕的脉象都看不出。
疼痛因为怕我装得不像,引人怀疑,这才有嬷嬷用针,造成痛晕这一出。原本说好,只是一会,便会自动醒来,对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可谁想,这一睡竟是五天,自己何时成了淑妃?又是因何会被召回宫中?在车外,任我四处搜寻,都只是只有我这一匹华贵马车,皇帝和其他人哪去了?
进得马车,莲歌依旧在外侧不进来,绿珠与赖嬷嬷一前一后的静默,如此一看,现时就算我如何问,这三人恐怕都不如实告诉我。
尽然如此我也就不为难,等到时机成熟,她们自然会全盘相告。赖嬷嬷是个老人精了,莲歌做事向来沉稳,而绿珠对我又是全心全意,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便安心打量起这金光晃眼的马车来。
无一不是金黄的丝织帷幔,这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明黄。虽然身下铺垫着几床锦被,但是并没有让车上闷热蒸人,四个犄角都摆着冰盆,中间食榻上还有一只大冰碗,冰镇着各样水果,随着凉意散发水果特有的沁人香芬。
马车很大,足能放下八乘软轿的模样,所以布置都有一种大气磅礴的气势,更是表明它的主人的权势,全天下无人能及。
昏睡了五天,眼见又是要到宫里了,按着行宫回宫的脚程来算,想来晟睿和那群女人还在后面。而我既然在前面,想必他们还没有动身,因为哪里都没有让一个妃子先行的规矩,既然这样,晟睿他们想必还在行宫。
这次将我叫回来,还给了“淑妃”的位份,会是什么事?
虽然想不通这件事是因何而起,但是可以预见,此事必然不会小,否则,断不会几天就叫我连升五级,这淑妃一位,可是和贵妃姐姐都是当朝正一品。
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可是父亲也就是一个尚书,何况还只是文官,哪里能让朝廷如此重用到连女儿在后宫的位份都升的如此之高?!而且,大姐都已经是贵妃,这要是因为家父的原因,那已经仅在皇后之下的贵妃姐姐又要如何再得殊荣?
究竟是家中何等大功,我是想破头都想不到。
赖嬷嬷端来的汤药被我一饮而尽,身上倒是渐觉清爽,几日的凝神散已经让我的身子愈加昏沉,好在赖嬷嬷也知道该如何解这药效。
“绿珠,红玉那是如何解决的?”坚持着坐起来,现在的我最需要的只是清醒,很多事情还在等着我理顺清楚,怎么能整天颓废地躲起来睡觉。
绿珠心情并不是太好,但仍然还是小心着回道:“红玉那,皇上将她关去了赖嬷嬷原来住的地方。”
竟然没有杀了她,看来皇上虽然对她失望,却还念着旧情呢。不过不管怎样,想从那处出来难如登天,我也就放了心,等过了这阵子,赖嬷嬷自然有办法叫她从这世上消失。
“宫里出了什么事?”我继续问道,心里做好了准备,最坏的打算。
绿珠却还是不敢开口,眼里热泪盈眶,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见她如此我也就不再多问,想着等着回宫自然会知晓了。
于是问道:“代双和恭顺他二人去了哪里,怎么没见着?”
绿珠说道:“他们在后面的车里,代双不耐暑气,病倒了,恭顺在旁边看顾呢。”
我眯着眼说道:“代双身子怎么这么弱了,你去那边看下吧,恭顺怎么说也不方便,你去了就先在那照顾一阵子,眼见就要到宫里了。”
绿珠张口欲说话,被我眼神冷冷地挡了回去,这才万般无奈地退了出去。
见她出去,车内只剩下赖嬷嬷一个,遂笑问道:“嬷嬷还是告诉我吧,转眼就要进宫了,总不能叫我丝毫准备都没有吧。”
赖嬷嬷惊讶地张张嘴,好半天才诧异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我再也笑不出来,事情确实有些超出我的想象。
“绿珠总是在哭,吵得我心烦。还有一个时辰大概就要到了,嬷嬷还是大概说一下吧,否则这新后……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叹着气摇摇头,复又闭上眼睛,不想叫眼神暴露心底的想法。
“新后是苏家的旁支,不过过继到了已故孝毅皇后生母名下,顶着皇后妹妹的名义进了宫。”
我一脸不屑和鄙夷,“他们还真快,不知道孝毅皇后在地下如何安眠。”
顿一顿,问道:“我姐姐怎么样了?”
走时贵妃的失态,总叫我觉得会出些什么事,现在仍旧是满心的不安,越加强烈。
赖嬷嬷却再一次哑言了,满眼的不忍,叹口气。
我心里一“咯噔”,顿时有种非常残酷的想法,马上失声喊道:不要说!
赖嬷嬷被我一吓,眼里也闪现了泪花,却转头装作看向窗外。
而我,强自镇定,面无表情的随着马车渐行渐缓也逐渐清醒。
有一种痛,开始在心间蔓延,却无论如何也涌不到眼眶,被强压回心底,直逼得心底鲜血直流,喉间生涩的难以呼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