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说笑下来,雪姬开始细细而谈,端庄已然不用再学,官家之女自小严于调教,所需仅是“媚”一字。
然,就这一字,学起也并不容易。
那烟波流盼间的惊鸿一瞥,那低头凝眉时的一弯浅笑……甚至莲步轻移,腰肢小扭间都透着一股风骚。
清妃累得大口喘气,只简单几步,却来来回回不停地做,汗珠沿着发丝滑落,额上沁出密密细汗,脸色也越发红晕。
“怎么都没摆冰呢,”我拭着脸颊上流下的汗,说道:“虽然这屋内四处通风,平日里倒也显得凉快,可是到底不如摆上冰块的凉意沁人啊。”
清妃抿嘴一笑:“不如咱们去沐浴吧?”
我一愣神,转而也是轻笑,回头看向有些羞涩的雪姬,道:“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咱们都散了早早去泡池子吧?”
清妃一撅嘴,道:“不是要一起么,我还是喜欢一起。”
雪姬就是进得宫来,也只是一个奴婢,哪里敢和她的主子娘娘一起,遂说道:“时辰不早了,奴婢这就回去吧,正好叫金修几个回来,好帮娘娘布置不是。”
清妃见雪姬也是不敢,便不再强求,只是情绪有些许低落。
临走时,雪姬送我一个不甚起眼的包袱,叮嘱我回宫后再看,见她如此神秘,只好笑纳了。
别笙轩出来,莲歌挑着阴凉的地方走,清风徐徐,倒是解了不少暑气。
“呦,这是舒婕妤呀,红玉这里给您请安了。”任谁听不出那话里的鄙夷和得意!
转头,旁边岔路里赫然是红玉一行人,旁边却有一人,着实叫我吃惊。
这人竟然是谢琬婷!
“给珍贵嫔请安。”再起身,已然换上一副甜笑。
“舒婕妤不必多礼,这是要去哪里,瞧这一身汗,衣衫都打湿了。”珍贵嫔迥异于以往的“关怀备至”。
“刚循着院子溜达了一圈,实在太过闷热,正要回去呢,可巧就遇到您了。”眼角扫见被挤到后面的红玉满脸不屑,笑道:“怎么贵嫔娘娘与红玉在此,难道也巧遇不成。”
珍贵嫔似是不经意地一瞥,正好给了红玉一个白眼,倒是惊得红玉差点失态。我强忍着笑,只听她言道:“红玉妹子可是勤快,刚被放出来就跑来给我请安。”
珍贵嫔的嘴最是损人的厉害,我可是早就领教过,如今红玉脸色煞白,脸上的笑意难以为继,全身似是气的在发抖一般。
但是我却不好接过话茬,只听珍贵嫔说道:“本宫还要去看看皇上,你,”转头对着红玉仰脸,“今日就先回去吧,不用跟在我身边孝敬了。”最后一句最是不堪,声音也是极小“像条狗一样!”
声音再小,也不妨碍这话传到周遭人的耳朵。红玉身边的丫头不敢怎样表示,可珍贵嫔身后服侍的人却不管这些,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仆,三三两两的开始低声发笑。
红玉到底是能忍,行礼道:“红玉恭送贵嫔娘娘。”
珍贵嫔鼻音轻哼,理也不理转身而去。
见人走了,红玉转身也欲走。我见如此,心思辗转,说道:“既然顺路,就一起走吧。”
红玉的宫室就在附近,而我还要远些。
红玉冷着脸,并没有说什么,步子却慢了下来。
两个人并没有说话,空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在小桥边,红玉挥手叫宫人停下,示意与我二人说些话。
如今的神色落寞,带着几丝伤感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明丽的红玉,微一叹气。
见我叹气,红玉换上一副讥讽笑颜,道:“哼,可怜我?还是多用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吧,听说你也怀了孩子?”
眼见她看向我的腹部,紧张的用手环住,说道:“你别打我孩子的主意。”
红玉白我一眼,不再理会我的紧张,声音低沉阴霾道:“今日我所受的委屈,他日必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而你,哼,我也等着哪天看你的笑话!”那在嘴角弥漫开来的笑,阴森骇人,霎那间如乌云蔽日。
我嘴角含笑,“红玉,别,别这样,你别碰我。”声音渐高,饱含恐惧凄凉,红玉一瞬间呆愣,在她愣神间,而我突然侧身,翻下小桥。
桥身并没多高,木栏才到膝盖处,下面还是青草地。
红玉张着手,嘴张开又合上,看不懂我这时做的什么戏,那样子就像真是她把我推下去的一般,直到落地,嘴角才掩起那抹讥讽。
不远处,莲歌相较红玉那些同样傻了的宫人,已经飞快的扑了过来。
看着莲歌的焦急,目光四处搜寻,每当扫过红玉,眼神里除了仇恨,就是堤防。
“你干什么这样看我?又不是我……”红玉张口争辩,却不想就是她自己身边的人,也在拿眼角的目光审视。
红玉慌了,甚至连解释都忘了,我附耳对莲歌说了几句,莲歌忙停止四处呼喊。
莲歌掩去瞬间的慌乱,见她懂了我的意思,便开始阵阵呼痛,远处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直到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我抬回踏雪轩,太医才姗姗来迟。
赖嬷嬷站在屏风内侧,冲我眨眨眼,调皮一笑,我也吐吐舌头,只是身上的疼痛愈加明显,在太医把脉时就昏了去。之后回想,也许当时晕睡前,嘴角还挂着笑意也说不定。
呼——这次,该是为莲歌绿珠,还有宫里大大小小的宫人,报了当初的仇了吧!
醒过来时,却是在马车中。虽是铺了好几层锦被,却还是感受到了轻微的颠簸。
还未来得及细看,脚边传来阵阵抽噎,虽是隐忍,却还是断断续续跳出喉咙。
“绿珠,是你吗?”强自撑起身子,虽然疼痛渐消,可还是虚乏的很。
挣扎间,那哭泣声顿住,身后有人一力支撑将我扶起,回头看确实赖嬷嬷,而绿珠红肿着双眼,委屈地紧抿双唇,泪如断线珠子般啪啪掉落在锦被上。
“小姐……呜呜……”绿珠再也克制不住,颤抖着扑向我怀中大哭起来。
突如其来的这些,还叫我以为是梦,直到那泪水的湿润沁湿肌肤,才从恍惚中醒来。
“这时怎么了?”问的是绿珠,却看向身后的赖嬷嬷。
赖嬷嬷全无往日的机敏,垂着头,银发刺痛双眸,沟壑纵横的面上,尽是沧桑。
突然意识到出事了,只是她们的表现让我措手不及,强忍着心中渐盛的不安,隐约看见车帘外晃动的人影,嘶哑唤道:“莲歌吗,你进来。”
那身形突然一僵,反应很久似的掀帘进来。
“主子唤奴婢有何事。”莲歌声音有异,听的我眉头一皱,转眼望去,却见莲歌头低低下垂,几乎粘到车板而不自知,正待我要问,却见两滴晶莹,一前一后的掉落,声音淹没在马声嘶鸣里。
外间来人报:淑妃娘娘,皇后旨意传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