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部拟以全师之力固守锦州,断绝叛军归路,勿使叛军流窜为祸,虽战至一兵一卒,决不后退半步,唯愿圣上早大军,一举荡平叛乱,故臣即死,余愿足矣……”看到袁世凯转回来的奏折,方怀不由暗叹,此人确实会把握机会。
方怀将奏折递给彭玉麟:“你怎么看?”
彭玉麟显然早就看过这份奏折,拱手道:“恭喜皇上又得一员能臣干将。”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方怀闻言,脸上不由露出玩味的笑容,即便自己知道袁世凯是什么样的人,也动了惜才之心,何况是其他人:“或许你的没错吧。”
彭玉麟没有在意方怀的口气,转而道:“臣现在担心的是三十三师能否挡得住困兽之斗的几万叛军。三十三师基本是吴长庆带过的淮军第二镇,,因为一直镇守朝鲜,还未来得及换装完毕,叛军却是把天津机器局的仓库搬空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海运的第三十五师到哪里了?”方怀拖着下巴端详着。下,方怀身形瘦长,面色沉凝。彭玉麟有一种错觉,眼前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是光芒耀眼的千古一帝。有谁能在如此年纪就从容应对这样的内忧外患,十一岁亲政,先是中法之战,然后是中英之战,俄、德、美、日无不虎视眈眈,时有摩擦生,现在国内又爆出这样的叛乱。即便是当初地圣祖康熙皇帝擒鳌拜、平三藩、收复台湾、剿灭葛尔丹也没有达到这样指挥若定。恐怕正是如此多的经历才把这样一个少年磨砺得如此成熟吧。
彭玉麟正自呆,突然现方怀皱眉看着自己,连忙道:“三十五已经过了威海,现在应该快到了烟台。”
“让他们直接到锦州下船,归袁世凯节制。另外,叫刘铭传不必停留,全力追击。只要袁世凯能坚持两天,世铎的几万叛军就是瓮中之鳖。”
“是,皇上。”
这时德子走了进来。道:“启禀皇上,俄国公使瓦西列夫在宫门外等候召见。”
“宣”
不一会,让瓦西列夫迈步走了进来,行了个抚胸礼道:“参见中国皇帝陛下。不知您召见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方怀摆出脸色,冷冷看着瓦西列夫道:“大使先生,请你来是朕想弄清楚一件事情。你的国家对大清宣战了吗?”
“不,绝没有这样的事情。”瓦西列夫连连摇头。刚要张嘴解释,方怀抢先道:“那就是贵国准备撕毁我们签订的军事盟约喽?”
“不,我国绝没有这样的打算。”瓦西列夫被把握了主动权的方怀一阵抢白,有喘不过气来。
“那为什么朕的大臣告诉我。贵国地军队竟然出现在东北我大清的土地上?”方怀目光阴寒地盯着瓦西列夫,让瓦西列夫感到自己错一句话就会被这个暴躁的皇帝拖出去杀掉。
瓦西列夫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对方怀道:“我国的那些军队只是听贵国出现叛乱。出于盟友地责任。来帮助贵国平定叛乱的。绝没有入侵贵国的意思。”
“是吗?”方怀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缕笑容,让瓦西列夫感到刚才完全落入了对方地圈套。“谢谢贵国的好意,不过已经用不上了。朕现在可以告诉大使先生,那些叛军已经被朕的三十万大军团团包围,被剿灭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也许现在捷报已经在路上了。”
瓦西列夫闻言眼中露出一丝惊异,旋即迅隐没,转而笑脸盈盈地向方怀道:“恭喜陛下这么快便剿平乱党。”
方怀微微笑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贵国陛下地好意。过段时间,朕会亲自写信给贵国陛下,向他转达我的谢意。”
已经平静下来的瓦西列夫淡淡地道:“那真是一件令人兴奋地事。”
锦州地处辽宁省西南部,北依松岭山脉,南临渤海辽东湾,扼“辽西走廊”东端,为古往今来南北通衢地重镇与商埠。而周围地几座山峰则像群星拱卫着这里。
锦州的笔架山“天桥”潮涨隐、潮落现。隐可驰舟,现可行人,笔架山上地三清阁,有中国海上唯一的盘古造像,同时集儒、道、释三教派于一阁之内,在诸多的宗教场所中实实属罕见。这里还供奉着七尊巨佛,面目相同,手势各异,释迦牟尼行列第七,国内唯一。医巫闾山山峰峻秀,景观奇特,被誉为“中国东北三大名山之”。青岩寺观音圣母,造型奇特。
不过现在这些地方就像被打着了火一样,从锦州城向东南望去,就看见这些山峰上四面飞溅的泥土和碎石。枪炮的声音像怒涛一样传来,让三十三师上下官兵心胆欲裂。现在锦州南面都打成了一锅粥,叛军拼死想要突破这道防线,回到白山黑水他们
中去。
袁世凯在天色临近傍晚的时候接到了军机处的命令,让他们坚守一天一夜,以马玉昆第三十七骑兵师为先锋的十几万大军正紧跟在叛军后面追赶,到了后天,所有叛军就会被他们包了粽子。
但是命令虽然如此,想让装备不齐的三十三师在做困兽之斗的十万叛军面前坚持一天一夜,又谈何容易?与外围阵地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大量横冲直撞的叛军骑兵搅得支离破碎,有些守备在阵地的连排根本联系不上。就是联系上的,大多已是岌岌可危,一个劲地要求增援,不然就是溃退下来。袁世凯已经连杀了一个连长、两个排长,但是沿着辽西走廊涌上来的叛军,仍在压迫他们不听后退。开始修筑地三道防线已经丢失了两道。在黑夜里,这些生长在满洲土地上的关东汉子高呼着当年八旗子弟扫荡辽西的号子,向三十三师锦州城阵地起了前赴后继的攻击。火力在城上城下已经交错成了一片,开花炮弹不断地飞越城头,在锦州城四处落下。三十三师已经是灯尽油枯地苦苦支撑,如何还有能力坚持一天一夜?
他们只有祈祷,祈祷正在海上漂泊的三十五师尽快赶来,在这之前尽量守住。袁世凯已经把城里的民夫都组织了起来,还有反正的绿营、卫戍军以及乡团等杂七杂八的部队。这个时候只要是条人命就要给老子往里填。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叛军拼起命来是如此凶悍,这实在大大改变了他对八旗旗兵的认识。仿佛一瞬间,当年那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地军魂在他们身上副体重生。
迫击炮还有各种火炮的炸已经将整个锦州城笼罩。大大地像翻腾地岩浆。此起彼伏地闪现。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袁世凯简直不相信锦州城还在他手中,这次他是真的拼了老命了。匆匆挖掘地战壕内外,全是双方军官士兵的尸体。刺刀互相埋在对手的体内,真可谓是流血漂橹,死者相枕。
不过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当袁世凯跳出战壕。在一片弹雨当中,就看见在平缓的山脊上面,端着步枪又一次涌了上来!这些叛军地命运也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他们绝望地狂喊着。袁世凯很想在这个时候撤下去。虽他相信瓦罐不与瓷器碰。但袁世凯知道他这一退,身边剩下的士兵只怕会跑得更快。而自己上的那一纸奏章将会成为笑柄,谈什么封阁拜相那都是痴心妄想地事情。
,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老子押了这一铺了。对权势的野心终于激起了这个绝代枭雄地血性,他一把扯下帽子,抽出军刀,喊道:“兄弟,都跟我冲上去,一个叛军级五百银票子,杀!”一将拼死,三军用命,看到师长都冲上去了,其他士兵更是想都没想就这样挺着刺刀迎了上去!双方顿时扭打在一起,刺刀在朝阳地霞光当中闪耀翻飞。没了队形,没了战术,只是这样盲目地拼杀,刺刀互相捅进对方地血肉,拼弯了就用手脚,两个士兵扭打在一起,手指戳进对方的眼睛里。
锦州湾位于渤海辽东湾锦州笔架山到葫芦岛柳条沟连线地西侧,其6域狭义上包括“两港”,即锦州港、葫芦岛港。
一条条运输船横七竖八地停在海面上,随着海浪的起伏在涌动,浪头拍击在岸边,卷起了大堆大堆的浪花。换乘的三十五师官兵们坐在船里,奋力地和海浪在搏斗。起吊火炮和弹药物资,在这样的海况下面,就成为了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三十五师上6的度,从一开始就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在八月五日的整个白天,只有一个半步兵团连同他们的装备还有一个炮兵营。这样的度,让第三十五师师长唐仁廉十分恼火。
锦州城方向传来的激烈枪炮声让他意识到了战况的危急,三十五师也是淮军出身,本着胞泽的情谊,他都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他立刻命令第一旅旅长万本华率先头上6的一个半团驰援锦州,正是他的这一举动挽救了锦州的战局。
当袁世凯拼得都已经浑身带伤时,他身边的亲兵没有剩下一个。他抬头看向快要落山的太阳,心里升起无限的挫败感,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办法再坚持一晚上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个当年连秀才都没考起的枭雄,此时不由想起了这样两行句子,倒也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黑压压的叛军又冲了上来,他们难道打算用人命填出一条路来?只是袁世凯已经阻挡不了了,他的枪没有子弹了,刀口也~枪声想起,袁世凯不由闭上眼睛。
过了很久,仍没有子弹穿透身体的感觉,袁世凯奇怪地张开眼睛,一个满脸被硝烟熏得乌黑的士兵跑了过来,“大帅,咱们的援兵上来了,咱们胜了!
“胜了?”袁世凯回头看去,只见他身后一群穿着崭新军服的士兵涌了上来。那阵密集地枪声正是他们放的。
世铎现在终于有了穷途末路的感觉,四旗加上来六七万人马被包围在锦州以西不到几十里长的狭窄走廊里,缺水缺粮,而在昨天,镶红旗突然反叛而去,更是在这伤口洒了一层盐。唯一还能指望上的俄国人也在昨天晚上告诉他:“你们和中国政府之间的战争是中国自己的问题,我们不便过问。”随后那个叫罗斯托克的狗杂种就离开了。
“屁,都是狗屁。”世铎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如今一切的大事都成了梦幻泡影,从当初被慈禧胁迫到后来真地动心。一切就像一场梦一般。是时候醒了!世铎换上一套普通士兵的服饰,把一些贵重东西放到衣袋里。还好自己留了条退路,只要能逃出去,至少还可以在海外做一个富家翁。
就在世铎忙着收拾的时候。他的帐篷突然被掀开了,涹克漳泰走了进来。世铎见了不由皱了皱眉:“是谁把你放出来地?”
“是我。”涹克漳泰身后露出荣禄的身影,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
“恩泽!”那脑袋赫然是镶白旗统领恩泽的,恩泽是世铎地心腹。所以他虽然贪鄙无能,世铎仍让他执掌一军,此时见他被杀了,世铎不由颤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荣禄笑盈盈地道:“王爷要干什么。我们就要干什么。王爷不是要逃命吗?可若是让王爷逃了,这数万兄弟只怕要为王爷陪葬,王爷如何忍心?皇上已经下旨。一众叛军。只拿领不问协从。顽抗者,杀无赦。而能抓获王爷的人罪减一等。我等自是需要拿王爷去保命。”
世铎闻言气得全身抖,指着荣禄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人……”
荣禄“嘿嘿”一声冷笑,突然一刀捅进世铎的肚子,道:“良禽择木而栖,本来我也想跟你成就一番事业,只是没想到你志大才疏,尚未坐上龙椅就做起了皇帝梦,相比起来,光绪那儿可谓胜你百倍,当日,没有能刺杀成光绪,我就料到有今日之败,后来你又一意孤行,舍不得那家当,当真是天命使然。”
世铎此时已经不出话来,旁边一直默不作声地涹克漳泰突然跪下道:“王爷一路好走,待涹克漳泰送别正蓝旗一万多兄弟,就下来把命还给王爷。”着,涹克漳泰走上前把世铎的眼睛合了起来。
一八八六年八月九日,随着镶红旗的反正,正红、正蓝、镶白各旗先后归降,贼世铎、恩泽伏诛,刚毅、荣禄、涹克漳泰等人被俘,历时一个月,延及四省地叛乱土崩瓦解。
这代表着中国改革地主要反对势力之一,大贵族集团地覆灭,剩下的贵族阶级基本丧失了他们在政治上地话语权,逐渐演变为大庄园主或是大资本家。而与此同时,作为内部主要矛盾之一的民族矛盾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缓解。
方怀利用这一契机,废除了种族隔离、各民族不能相互通婚等弊政,加快了民族融合的步伐,最终为他实现再一次孝文帝改革奠定了基础。而作为清朝统治基础的八旗制度经过这一次,实际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取而代之的新八旗制度成了一种纯粹鼓励军人荣誉的制度。
内患的平定仿如一场春雨,洗涤了污垢,同时又带来了希望。加上之前的中英、中法战争解除了南边的外患,中俄盟约缓解了北面的危机。从此,中国走上了一条高展的道路。
军事上,历经数次战火,连番大战,淬练出一支能够打仗,打胜仗的军队,最重要的是,通过与英法这样的强敌交手,中队见识到了近代战争的模式,见识了列强军队的实力,从而确立起了中国近代军队的模式,逐渐展出一股令世界瞩目的军事实力;在政治上,比较先进的洋务派和方怀一手培养起来的维新派逐渐接管了国家的权力,因为观念上的相近,没有出现大的内耗;文化上,满洲贵族有很大一部分是死硬的顽固派,没有了他们的桎皓,义务教育和西学得到普及,民智逐渐开启;经济上,不论是洋务派还是维新派都注重引进西方技术,展实业,中国的工业实力得到急展,最终开始了工业革命,而大片被没收的贵族土地被有钱的资产阶级买到,反过来为他们的工厂服务,产生了许多大型农庄,因而形成了中国的容克地主阶级,他们和资产阶级一道成为中国改革的基础。
数年过去,当战火重新燃烧在中国头上时,世界现那已经是一股不可能战胜的力量。
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