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叙离开后,方怀与众臣又讨论了一番应对俄国出兵的事宜,得到的结果是以夷制夷,大肆宣扬朝廷与英国停战,订立新约的事情,另外,召见德国和美国大使,公布俄国违背盟约之事,请其施以压力。
这让方怀不由感叹,经过两次鸦片战争和二十多年的洋务运动,中国终于有了一批了解国际形势的政府官员。
在近代国际社会中,外交官有没有外交经验,其结果大不一样。在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与英国签订条约的清朝官员,没有任何外交经验,他们不了解世界形势,不懂国际公法,更谈不上谈判经验。英方代表:“在欧洲,外交家们极为重视条约中的字句与语法,而中国的代表们并不仔细审查,一览即了。很容易看出来他们所焦虑的只是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赶紧离开。”在洋务运动中,中国外交官员的素质已经有了明显的提高,使清政府的外交有了起色。
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从1868年开始,:l行修约谈判,由于事先作了充分准备,研究了对策,使西方列强的侵略阴谋没有得逞。如与英国的修约谈判,经过整整九个月的讨价还价,最后双方签订了新约,其中英国政府提出的十九项不平等要求,最主要的都被清政府拒绝。1871年日本政府派人来华要求按照“西人成例,一体订约”。也遭到了清政府的拒绝,最后双方签订了完全平等地条约。又如出使英法大臣曾纪泽,在赴俄修约时,根据当时的国际形势,利用俄国克里米亚战争之败,又倚仗左宗棠在新疆的重兵威胁,在长达七个月的谈判中,“反复辩论,凡数十万言”。终于挽回了《里瓦几亚条约》给中国造成的部分损失,争回了伊犁周围数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以及有关通商、纳税等主权。
又如历史上的中法战争中,由于受近代化外交观念的影响。清政府能够比较合乎实际地估计敌我力量对比,从而坚持定见,毫不动摇。如醇亲王奕譞提出不论战争结局如何都不赔款的原则,就被政府始终坚持。李鸿章在法将威胁进军京畿时。轻蔑地微笑回答:“法军要进京,先要经过津沽,有我在此,恐不易过。”如此气概。是以自身地实力为后盾的。在战争中,清政府利用了近代全方位外交,采取以夷制夷的策略。牵制法国。如清政府利用德法的世仇。令驻德使节与德国政府密切联系。并大量从德国订购武器,制造联德制法地的气氛。迫使法国不得不分心防备德国,不敢在远东投入太多的兵力。
当然,所有外交努力都是建立在敌人认清己方实力基础上的。所以,既要谈也要打,东北方怀暂时无能无力,但可以在新疆和蒙古给俄国人一些教训。方怀立即让彭玉麟传旨给左宝贵和刘永福,许两人便宜行事,中心任务是尽可能地打击俄军,打疼打怕俄军为止。如此双管齐下,即使东北地俄军想必也会心生犹疑、不敢深入我境。
众人又商量了一番事务,将不好处理的人事升降、军队变更等问题交由方怀裁决了,这才退出养心殿来。
李鸿章颇有些心事重重地往外走,猛不得旁边走过来一个老太监:“李大人留步,皇太后请您到钟萃宫有事相商。”
李鸿章闻言一惊,这隐居深宫的女人此时召见自己会有什么事?心里虽是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迟疑:“哦,烦劳公公带路。”
七拐八拐来到东宫钟萃宫,慈安正在给一株茶花修枝,李鸿章上前大礼跪拜。
慈安一脸微笑地放下手中剪子,道:“起来吧,在我这里不用这么多礼。”着看向一旁的宫女:“子,去给李大人找个凳子来。”
“谢太后。”李鸿章站起来又施了一礼,半挨着凳子坐了。
慈安此时笑眯眯地看了看李鸿章,道:“我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好久没见你们这些老朋友了,心里惦记着,想找人唠唠。”
“太后垂爱了,是臣平时疏于问安……”
慈安摆摆手,看到李鸿章头上地几缕白,叹道:“第一次见到你,是你升任江苏巡抚的时候吧,那时你才三十多岁,想不到一转眼已经是花甲之年了。”李鸿章不知慈安为什么拉起了家常,一时竟回不上话来。
着,慈安仿佛随意道:“听你的女儿年方二八,仍待字闺中,生地是花容月貌,知书达理?”
李鸿章头:“女愚劣,辱及太后圣听。”
慈安微微一笑道:“皇上今年也不了,仍然没有立妃,这终究不是件好事,我有意让你女儿到宫中来给皇上做个伴,你地意思怎么样?”
李鸿章仿佛迎头挨了一闷棍,彻底被敲晕了,不由有些结巴道:“臣……这……可是方才在养心殿,皇上有意立长叙大人之女……”
慈安笑道:“皇上和我地意思,就是你们两家的女儿都接到宫中来,先立为妃。本来皇上是要立你女儿为后,是我老婆子拦下了,毕竟还要顾及祖宗地规矩。不过我老婆子在这给你一句话,只要你女儿先生下皇子,老婆子我一定服宗人府里的各位王爷,立她为后。”
李鸿章听得又惊又喜,不过仍有顾虑道:“臣女的出身……”
慈安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觉得这一仗什么时候打完……
李鸿章顿时醒悟,等胜了这一仗,还有什么旗民不能通婚的事情,倒是自己糊涂了。
出了钟萃宫,李鸿章已经明白那些谣言是怎么来的。不由长叹了一口气,真是好手段啊。看来自己以后都要绑在皇上地战车上了,不过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鸭绿江古称坝水,汉称为水,唐朝始称鸭绿江,因其水色青绿、恰如鸭头而得名。其源于吉林省长白山南麓,沿中朝边界向西南流,汇集浑江、虚川江、秃鲁江等支流。从中国
南注入黄海。
在鸭绿江下游出海口,朝鲜平安北道府新义州。一直部队悄无声息地屯驻着。这里是鸭绿江冲积出的一块平原,地势平坦,大大有别于中朝边境其他地方的崇山峻岭。
李占椿一低头走了进来,扬了扬手中的纸道:“又是军机处的催命符。让咱们尽北上,攻占奉天,抄叛军的后路。口气可是严厉得很啊,再不听命。就要依照军法,明正典刑……呸……还以为老子会怕他们那群毛没长齐的家伙,我已经照前几次那样回复了,日本在朝鲜不安稳。大军不敢擅离。”
帐中的袁世凯闻言脸色平静,低声道:“李中堂来信了!”
“哦?”李占椿眼睛一亮,道:“中堂什么?”
“也是让咱们向北开拔。攻打顺天。”着。袁世凯将一封信交给李占椿。
李占椿扫了一遍。一拍大腿道:“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老子枪口好久都没见血。都快生锈了。”
不理李占椿的兴奋之情,袁世凯则是琢磨信中地含意。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有野心的人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有可能崛起的机会。几年督朝地生涯为他积累了大笔财富,他利用来往于朝鲜和江南的军用货轮,倒买倒卖,将朝鲜的人参、貂皮、药材等运往上海、杭州等地,又将江南那些被朝鲜上层贵族所喜爱的奢侈品运回来,狠狠赚了一票,历史上他家地经济资本就是在总办朝鲜事务时期积累下的。
利用这些钱以及军火辎重来往的机会,他在国内布下有不少探子。应该袁世凯是少数几个嗅到叛军作乱迹象的人之一,早在叛乱兴起之前,他就有意指挥三十三师向北运动,叛乱一起,他就已经到了鸭绿江畔。不过李鸿章地一封密信,阻止了他继续向北,而是让他先稳定朝鲜,使日本无可乘之机,再静待“天时”。
袁世凯一直在猜测“天时”是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天时”似乎到了。他隐约明白这是皇帝与中堂大人之间的一场博弈,只是不知最后是谁胜了,又或者谁都没胜,只是达成了某种妥协。
不过这不妨碍他率三十三师迅北进,由于世铎等人几乎抽空了东北所有的兵力,袁世凯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抵抗,大有如入无人之境地感觉。奉天那些留守地部队,不是在这个县放一个营,就是在那个镇子有一个连,他就觉得奇怪,这些留守部队怎么就不能拧成一团呢?那样不定还有略微地作用。
一路过来,袁世凯已经打垮了六七个营的部队,而每个城市地官员都是大军一到,立刻拨乱反正,如雪遇阳光一般。乱军前后起兵才不到一个月,为了应付战事,支粮支差,加派劳役帮助运送军火辎重都是常有的事,还有各种千奇百怪的赋税,把东北的百姓祸害得不浅,所以平叛大军一来,基本没有什么反抗,有的甚至大开城门,迎接进城。不过数天,他就打到了奉天城下。
1886年8城,立刻将京师的兵力提升了一倍以上,而这个时候传来了奉天被围的消息,另外,刘铭传率领第二军团六个师正沿着京沪线迅北上。还没等叛军从占领天津,获得大笔物资的喜悦中回味过来,形势陡然急转直下,仿佛一夜之间,形势就被逆转了。
向来注重威严仪表的世铎此时双眼赤红地盯着地图,辫子都松开了不少。过了好一阵子,才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看上去仿佛苍老了许多。这个时候不要再有攻下京城的机会,就算不被包围就是大幸了。强烈地后悔吞噬着他的心。
这个时候,荣禄走了进来,世铎见了,仿佛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诚心道:“悔当日不听仲华之言,至有今日之局。本王已命人将涹克漳泰一帮人尽数拿下,还望仲华不计前嫌,助我一臂之力。”着世铎向荣禄一揖。
荣禄连忙扶起世铎,道:“王爷不必这般,我与王爷乃是同舟共济,何分彼此。眼前情势,向前已是不能,唯有退回满洲,若能得俄国人支持,背靠俄国,割据关外,未尝不能成大事。”
“好,好,好……”世铎听了连连头,“就依仲华所言,大军立刻开拔。”
即便是奉天,袁世凯也仅用了一天就拿了下来,不过他并没有过多停留,而是下令全师开往奉天火车站装车。
在火车站,李占椿找上了袁世凯:“慰亭,咱们是向北还是向南……”
“向南……”袁世凯从口中吐出两个字,飞快地爬上了火车,李鸿章的意思是让他借此机会北上,乘这个权利真空的机会多安插些人手进去,把黑龙江、吉林、奉天三省变为洋务派的地盘。不过袁世凯并不打算这么做,三十三师是洋务派的人马,是李鸿章的人马,但偏偏不是他袁世凯的,他还没有自己真正的班底,所以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别人做嫁衣裳,他得利用这次机会为自己做些事情。
向南攻取锦州,堵住叛军逃回东北的路,这就是袁世凯打算做的事情。得到援兵的京城已不是叛军能攻的下来,而刘铭传的十万大军正气势汹汹地杀过来,除了逃跑,叛军别无他途。一旦让叛军逃回关外,与老毛子勾连在一起,再想除掉这个祸根,怕是不太容易,想来皇上也为这事头痛的很。若是自己能立下此功,必能洞悉天听,大大增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权势是怎么来的,还不都是皇上给的,就算为洋务派立再大的功,也不如皇帝的一句话。
虽这个时候的袁世凯因为势力弱不得不抱李鸿章的大腿,但他那天生的野心已经不可遏制地萌芽了,见识过李鸿章的一呼百应后,他时刻都梦想着能自成一派。
成败在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