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1月中旬的时候,终于从美国传回消息,美国国会杜勒斯带回去的条款,为中国币制改革提供的两千万美元平准基金已经批下来了。
有了两千万的外汇储备,国内酝酿多时的币制改革也终于可以开始了。这几年,方怀一直在了解大清的财政制度,虽然从后世的一些只言片语里,他已经知道会是非常糟的状况,却没想到已经糟到这样地步,其中最为骇人听闻的是厘金和火耗。
“火耗”起源于明代万历年间,张居正实行一条鞭法后,赋税普遍征银,百姓所缴的银子由于纳税量不太多,大多以块的碎银为主,各州县衙府汇总上缴国库时,要将碎银熔炼成大块,在碎银熔炼过程中生的损耗,州县官吏要求百姓补足,于是在应缴税银之外,纳税人还要多缴一些,这多缴的部分就叫“火耗”,用来补偿熔炼碎银损耗和运输费用。
按照碎银熔炼损耗规律,一般损耗率在1-2左右,而州县官吏却大肆多征,每两加耗到二三钱,附加税达到正税的20-30,有时更高。清初,征收火耗比明代有过之而无不及,康熙年间各省征收火耗一般省份达到30%
至于厘金,则是另外一样害民的东西。厘金起源于咸丰于江北大营筹措镇压太平军地军饷。当时清廷根本没有多余钱支付军费,而清朝早在顺治年间就定下“永不加赋”的铁律。于是当时朝廷官员就想出一招,在各地设局劝捐。是捐款,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加赋。
全国局卡总数有二千二百三十六处之多。局卡既多,用人亦滥。厘局差事最优,厘局薪金不多,主要是靠侵蚀?削而得此巨款。得一厘差,每年可获万金或三、五千金不等。官场中竟有谓“署一年州县缺,不及当一年厘局差”之语。
而在同一地区不但捐局系统庞杂,而且厘捐名目繁多。以江北为例。抽捐机构有江北粮台、江南粮台、漕河总督和袁甲三军营四个系统,由扬州至淮安不过三百里路程,中间设有八个厘卡;苏州至昆山不过五十余里,竟有四处收厘卡。
捐务名目各有指捐、借捐、亩捐、房捐、铺捐、船捐、盐捐、米捐、饷捐、卡捐、炮船捐、堤工捐、板厘捐、活厘捐、草捐、芦荡捐、落地捐等等。甚至江南、江北军营各自为了争夺饷源,还生越境设卡抽厘的纠纷。
厘捐如此繁重,既阻碍商品流通,又抑制了生产展。同时。由于厘金中商税完全出自华商而不及外商,所以这一制度阻碍着土货市场上的流通,有利于外国洋货的倾销,从而加强了洋货对土货的竞争能力。
不过要完全废除厘金方怀还没有这个能力。因为捐厘推行之初,议定的是用兵各省由地方督抚自行掌握,酌量抽厘。各省厘金制度“各自为政”。所以可以称厘金是无法度可守的税制。而他们也是地方督抚擅专地经济基础。如果完全废除厘金。就等于是和天下所有督抚作对,这与找死没有什么区别。方怀现在只能一块地方一块地方的来。依靠那些旧官僚是不可能的,那几乎是用一个腐化一个,只能用强学会的人,方怀把郑观应派到山西就是第一步。
既然一时半会废除不了厘金这个弊制,方怀就打上了火耗地主意。废除火耗的最好方法就是使用纸币,百姓都用纸币交税,总没借口收“火耗”了吧。
不过要在中国实行纸币也是头痛的事,千百年来中国百姓都是用的金、银、铜、铁当货币,要他们一下子转过弯来,可不是一件容易地事。还好中国百姓还有一样可以接受的东西,那就是“银票”。
方怀用了一个看上去非常荒诞可笑的折中办法。在币制改革中,规定的国家法定货币还是银子,不过统一为虚金本位地银票,一共行“一钱”、“五钱”、“一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八种面额的银票,原来民间所拥有的金银、铜钱、各种大洋今后不得再在市面上流通,现在百姓手里有地一律到大清通商银行兑换银票,按照一两银子兑换两张“一百两”银票地比例,这样一来“一两”银票地价值和后世人民币1元钱差不多。而那些毫洋、半开、银角子、制钱、铜元、当十大钱等等辅币,也规定全部都换成银票。好在之前通商银行已经吸纳不少民间存款,百姓手里有不少通商银行的银票,所以通商银行行新地银票,百姓虽觉得怪异倒也能够接受。当然以前出去的那些银票还是按1比200的面
的。
有了新的币制,国内就可以形成单一货币的流通市场,不用像以前,这个省用毫洋,那个省用半开、银角子。统一的货币对商业展有很大的作用,可以将国内市场更好的融合在一起,而国家掌握了货币的行权,对于国家经济的调节能力也就更强了。
礼亲王府的书斋内。
“五叔,你可是咱大清的铁帽子,祖宗钦定的议政王,那郑观应一介商贩出身、容闳老子更是连咱大清字都认不全的主,皇帝要提拔这两个奴才,你怎么一句话也没啊。”
旁边世铎眯着眼没有理会他,好似没听见一般,还是他身侧的荣禄道:“贝勒爷,这就是王爷的深意了。明知道这两个人有问题,但朝廷里除了那几个穷酸蹦出来两句,你还看见有谁反对吗?”载漪一脸不明白地看着荣禄。
荣禄微微笑着道:“您应该到吏部去看看,现在六爷的人在做什么,你就明白了。”
载漪吐了一口,对荣禄道:“你子别在那里弯弯绕,是什么痛快。”
荣禄道:“贝勒爷,昨天王爷保举了三个咱们的人,许世仁出任河南巡抚,蒋士出任安徽布政使,奎恩出任湖北布政使,光绪全都批了。你想想看,如果王爷不同意光绪任用那两个汉人,我们保举的人怎么能在光绪那里通过,以三比二,这笔生意划的来。”
载漪这才有些明白,旁边世铎叹口气道:“到识人之明,我们确实不如光绪那个皇上,你看看他在白石精舍聚拢的那些人,那个不是有真才实料的,比起我们保举的那些个酒囊饭袋强了多少去了。就拿这次乡试,五科考试他们拿了三个第一,如果不是他一心要重用汉人,废掉咱们满人的根基,他倒是能成为圣祖、高宗那样的英主。”
载漪素来不忿光绪,此时咧着嘴道:“五叔,你也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光绪聚拢的那些不过是一介书生,真正打江山、保江山还得靠刀杆子。”
世铎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这道理光绪不懂?你没看到他一亲政就借着练新军收了李鸿章、左宗棠的兵权,这次又借着改制把各督抚手里的兵马全部收了上来。他把好枪好炮全部给他手下的兵,现在谁还有他手里的兵多?”
“那您还眼巴巴的把我们手里的那兵马送到关外去帮他守边?”
世铎听了冷冷一笑,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道:“你们看看这个就会明白了。”
载漪扫了两眼不明所以,递给旁边的荣禄。
“光绪往南面运枪炮弹药?”荣禄皱起眉,抬头对世铎道:“王爷,这消息从哪来的?”
世铎挥挥手道:“消息从哪来你不用管,总之绝对是实信。你看出什么意思来没有?”
荣禄想了想道:“难道是南面要打仗,可是不是已经答应英国人的条件了吗?”
“光绪借着整编新军的由头,把九大局的枪炮弹药全部往南边运,干得如此秘密,朝堂上连一消息都没有,这样做绝不会没有一意义。而且我接到密报,这些日子,左宗棠是到江南视察新军,其实是拐到云南去了。这样看,光绪是真的在准备什么,或许英国人会得寸进尺也不定。”
荣禄听了,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好了。等光绪把兵全部丢到南面去和英国人拼命,我们在关外的兵就可以回头一击,不定我们还可以得到英国人的支持。”
世铎这时道:“所以我要你们把兵都练好了,到时候才能派上用场,那些去讲武学堂读书的,让他们都给我认真念,能得优出来的,我每人让他一千两。还有,仲华,关外的军务就交给你,那些个奴才不听话的随你处置,遇见有才的,不过年纪多大,你只管报上来,由我去和吏部。”
荣禄头答应,然后看了看外面的天道:“王爷,我得走了,您也知道外镇将领不奉旨就回京是要砍头的,光绪对我还不放心,我得乘夜出城。”
世铎答应,就在这时,外面管家推门走进来道:“王爷,宫里头来人皇上请王爷即刻入宫,有要事相商。”
世铎和荣禄相视一眼,对管家道:“这么晚了,有没有是什么事?”
管家低头答道:“听是南面打起来了,具体怎样,奴才没敢仔细打听。”
“你先退下吧。”世铎挥挥手,让管家退了出去,然后看着载漪和荣禄叹道:“看来这回又被光绪料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