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在暮雪岚霭的映衬下,楚思南在一众卫兵的簇拥下,缓缓的登上了德军师坚守了四天的主阵地。/tsw/就在距离此时不到半个小时之前,三十三师的先头部队几乎没有遭遇什么抵抗,就把战线向北推进了三公里,直接同北面的二十九师会合了。
就在登上这片阵地之前,楚思南的心里还一直在泛着狐疑,他搞不懂为什么前阶段作战凶猛的德军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全然放弃抵抗了。不过当他第一步踏上这片阵地的时候,他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在他眼前,或者说是在他脚下,那阡陌纵横的德军战壕里,七零八落的布满了尸体,这些或立或坐或抱成一团的尸体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霜雪。紧闭的双眼、呈现青紫色的皮肤,很完美的诠释着这些德国兵的真正死因,他们不是死于残酷的战争,而是死于比战争更加残酷的寒流。
‘楚思南同志,我们在敌人的一名军官身上发现这个,‘一名师部参谋从战壕另一侧走过来,晃动着手中的一个小本子说道,‘相信你可能会对它感兴趣的。‘
‘嗯,‘楚思南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然后顺后把小本子接了过来。
‘国防军第43步兵师中尉安德里亚斯战地日记‘,小本本的扉页上如此记载。仅仅是这一行小字,就吸引住了楚思南的注意力,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个步兵师究竟在遭遇寒潮袭击的这几天了,发什么什么样变故,他们为什么宁可冻死也不向外突围。
这份战地日记对43步兵师的战场推进情况记载的很详细,从六月二十四,他们离开苏芬边境的约恩苏开始,直到十二月七日,这期间的所有43师作战情况,日记上都有记载。
而真正让楚思南仔细去看得,却是从十二月六日晚间开始的那一小部分,准确地说,就是从13集展开炮击开始的那一刻,直到最后的一部分。
‘5日,‘楚思南很快找到了他所想看到的那一部分,日记上是如此记载的,‘今天河对岸的俄国人似乎有些异常,他们在河南岸的兵力调动明显比前几天更加频繁,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们似乎要对我们的防线展开进攻了。师部下达了全师戒备令,我的部队被放在了右侧翼的位置,看来师部方面是担心俄国人会在这一侧发动主要攻势,以挑开我们的防御阵线。‘
‘6日:今天上午,师部召集全师各旅、团级指挥开会,宣布了近期俄国人可能对我们发动攻势的预计。按照施坦诺德上校的意思,我们是应该向集群指挥部方面请求增援的,因为按照我们的估算,目前阵列在河对岸的俄队,至少有2到三个师,我们的兵力在相比之下过于薄弱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缺乏后勤补给。那些该死的芬兰人总是把我们的补给拖延到最后,那位伯爵大人似乎也对我们不抱任何好感,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们这些光荣的日耳曼战士划归他们统辖。‘
日记在这个位置断开了,下面一部分是用另一种颜色的水笔书写的,想来是之后补充上去的。
‘在将近黄昏的时候,俄国人突然对我们的阵地发动了大规模的覆盖式炮击,站在我的位置,可以看到一团团的火光不断在我们的阵地上升起,我们的伤亡很大。按照那位芬兰人的傲慢伯爵猜测,俄国人不可能会对我们实施中路突破的战法,而在这一线的进攻也只可能是佯攻,可如今看来,这么大规模的佯攻实在令人费解。‘
‘俄国人的炮火就像是接受了天神的指引,在第一波炮击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师部就被摧毁了,师长施坦诺德上校以及一干参谋系数阵亡,全师的作战指挥系统陷入了瘫痪。而与此相比更加不幸的是,俄国人的炮火还击中了我们的后勤补给库和弹药库,这等于是把我们全师推进了覆灭的深渊。‘
‘在抵御住俄国人的第二次渡河冲锋之后,临时担任指挥的西格弗里德上尉建议我们全师主动放弃阵地,向北面的芬兰第九集团军阵地靠拢,但是这一项提议遭到了集群指挥部的否决,我们随后接到的命令,是固守阵地四到五个小时,以等待芬兰人的援兵。‘
‘我们最终失去了北撤的最后机会,俄国人的一支部队突破了我们阵地右侧的芬兰人防线,并直接突进到了我们的后方,彻底截断了我们的退路。弹药、后勤补给严重匮乏,兵员损失庞大,种种不利的问题出现在我们面前,而在这个时候,西格弗里德上尉也在指挥针对俄国人的反冲锋战斗中牺牲了,我们同集群指挥部的联系也中断了。悲观、消极的情绪开始在我们的阵地上蔓延开来,这是不好的现象。‘
‘7日:我想也许当初在发动对俄国人的进攻时,我们忽视了一个最大的敌人——极北地区这该死的天气。突然而至的寒流如此的残酷,它一举夺走了我们数百名战士的生命,这其中就包括威廉上尉和弗里德里希上尉,他们受伤的身躯根本就不具备什么抗寒能力了。很荣幸或许也是最不幸的我,在这个时候被推选为全师的最高指挥官,以一个中尉的职衔,指挥一个师的兵力,我想我是光荣的,虽然这个师目前还只有仅仅不到两千人。‘
‘在接受这个职务之后,我作出第一项命令,就是撤出沿河的阵地,把最后剩余的兵力集结在防御地带纵深的碉堡区内。虽然做出这一项决定是痛苦的,但是我别无选择,我的士兵需要一个可以躲避风雪的地方,同时,我们的弹药也不足了,也许下一次俄国人冲锋的时候,我的士兵就要和他们展开肉搏了。‘
‘俄国人的攻势奇迹般的停止了,我感觉到这对我们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毫无疑问,他们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所以想要借助这围困逼迫我们投降。啊,能够活下去,这是多么具有诱惑力的诱饵啊,不过幸好的是,我和我的士兵还能抵御着游离于尊严与生存之间的诱惑。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宁可率领着我的士兵冲向俄国人的重重包围,但是现在这种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剩余的弹药甚至连支配一场冲锋都不够了。所以我下达了第二个令我感到痛苦的决定:把所有的弹药集中起来,分配给督战队,他们的任务,是击毙任何一个敢于离开自己岗位、企图投向敌方阵营的士兵。死亡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们失去了作为一名日耳曼军人的荣耀。‘
‘也许,现在对我们来说,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这一点了,希望俄国人不会太早发现我们困境,以至于能被我们拖在这里更久一些。‘
日记到这里断了,楚思南把本子合上,目光沉重的在那一具具冰雕般的尸体上闪过,此刻,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德军师在被围后从未发动过一次突围作战了,他们的枪管中已经没有了可以杀敌的弹药。就为了拖延住这一路的苏军部队,上千人的一支部队,就那么生生的冻死在了自己阵地上。
这是一场未分胜负的战役,楚思南如是想道。
这支德军师覆灭了,他们没有保住自己的阵地,甚至在较智方面,这位安德里亚斯中尉也输了一筹,他也许不知道,他所谓的拖延苏军,其实正是苏军方面所需要的,只有他们这个德军师存在,才能牵制住北线更多的芬兰军队。不过即便如此,谁又能说这支具有钢铁般意志的军队战败了?至少楚思南不会这么认为。
‘清理战场吧,‘良久之后,楚思南把手中的日记本递还给那位参谋,同时沉声说道,‘记住,一定要把每一具尸体都收敛火化。还有,把这本日记的后面部分多抄印几份,送方面军所有下属部队传阅。‘
‘啊?‘参谋一愣。
楚思南没有解释什么,他身后在这位困惑的参谋肩上拍了拍,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从这里面,你可以体会到一种真正的军魂,它是没有国别和敌我之分的,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了。作为一名军人,你应该为有机会和这样一支部队作战而感到荣幸。‘